“你考完试了吗?”我回过头看着他,心里又是“咯噔”的一下难受。
“考完了,考了两千多分,还不错。”
“怎么这么快?那边都联系好了吗?学校什么的?”
“联不联系都行,赵莉莉的绿卡已经拿到了,我是跟着她移民过去,我们前几天已经登记了!”
“什么时候走,定了吗?”我的声音也不知不觉的小了起来,茹梦睡得很香,我的心头却突然又被纠缠起来了一些莫名的难过。
“最晚也就是下礼拜!”
“不能多等几天吗?等大锯回来,咱们几个好好的聚一聚,热闹热闹!”
“恐怕是不行了,那边的学校已经开始催她了。”
“你看你这个学期天天都是学习,咱们几个好像真的很久都没怎么一起热闹过了!”
“是啊!我那天考完试就挺后悔的,去深圳我都没去火车站送送你们。”
“这倒没什么。你不也是正经事吗?”
“是没什么,但其实我早就预感到大锯可能不会回来了,你看他走时背的那个大包。深圳怎么样,好吗?”
“好个屁!热的跟非洲似的!”
“哪他在那边能受得了吗?”
“受不了也得受,要不怎么说是奋斗哪。”
“哪他要是毕业典礼时回来,你帮我转告他一声,其实我上学期真有点对不住他,其实我也是。”
“哎呀!别提这些了,多没意思。大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他才不会往心里去哪,这次我们一到深圳这家伙的钱就被偷了,早上丢的钱,没想到中午人家老先生就开始咧着大嘴开笑了,鸟人真是乐观的一腿!要是搁我,不定得难过几天哪!”
“对!东北人确实不错,都挺敞亮的。对了!那他现在身上还有钱吗?”
“有!现在人家光试用期就一个月三千,那单位据说在航运业也是挺牛逼的。”
“那你俩哪,这好不容易南巡一次,没什么收获吗?”老K嘿嘿笑的在嘴里点上了两只烟,又递给我了一支。
“哎呀!收获不小!。终于见到了比猫还大的耗子了,不骗你!那地方一般都是老鼠抓猫,小猫一见到大老鼠就吓得抱头猫窜了!那边都说:不管黑鼠白鼠,抓住小猫就是好鼠!”
就着那根烟,我开始得意洋洋的跟他吹起了在深圳的那几天,我们怎么混去大酒店里洗头了;大锯晚上怎么被只蟑螂咬了;刮台风时的又怎么怎么恐怖了。那支烟快吸完了的时候,老K突然告诉了我杨红寄来了一个包:“是杨红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吧?”
老K把包拿给了我,看了看我毫无反应,有点诧异:“这个周末不是你的生日吗?你忘了?”
“对!我没忘!是生日礼物!”
(67) ……
(67)
杨红去年的生日我也是送了她一条围巾,我大大小小的送过给她的围巾差不多得有十几条,各种颜色各种质地的差不多都让我给送全了,我好像实在找不到比围巾更浪漫的礼物,尤其是带着方格的那一种,其实另外有一样也很不错,就是那种比较高档的棉质内衣什么的,不过那个让我实在不好意思去买,另外,那家伙估计也可能贵了点儿。不管怎么样,尽管我的礼物千篇一律,可小红还是非常喜欢,但她是不可能让你看出来的,她就是那么一种人,不管怎么高兴怎么感动她也不会让你看出来,卯大劲最多也就是来一句“傻不傻呀?你……”
我去年二十二岁的生日时杨红寄来了一张贺卡,并一再的嘱咐我必须到了零时在开启,可我还是忍不住提前了几分钟把她打开,里面的内容有点超乎杨红风格的肉麻,但却是英语的,具体写了些什么真的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一开头就挨了她致命的温柔一刀:“Hi my dear:”后来在我的穷追猛问之下,杨红告诉了我必须在零时开启的原因:那天晚上她跑到了上海的一家小教堂,在零时的时候为我祈祷了二十二遍。
周末的晚上我并没有回家,单枪匹马的在那棵大槐树底下呆坐了一晚,林子里的空气很清新但还是有点冷,小情侣们也不多,我双手抄着袖子看了好半天的池塘,那里面的小荷花都已经开始有了粉嗒嗒的苞蕊,看来春天又是乐此不疲的到了。
临走时我还是把那条围巾和贺卡埋在了树下。不过并没有和过去的埋在一起,这次埋的是大树的另一边,冲着阳光的一边。
“小楼!你妈今晚一共来了六遍了,找你都找疯了。她刚走没多久,你快打电话吧!”回到宿舍时已是深夜,茹梦心急火燎的对我说。
“她没说有什么事吗?”
“估计没什么事,就是来给你庆祝一下生日,对了,她给你留了一包东西,在你床上哪!”包里的东西真是不少,一张贺卡一条长裤一条领带一双皮鞋还有件小马甲,我粗略的翻了翻,妈妈的礼物又是和每次一样的让人失望,除了那件小马甲还凑活,其他全都老土的让人想哭。“你把钱给我,下次我自己买得了!”她要是见到我,我一定会对她这么说。
“生日快乐!”老K突然进了屋,劈头盖脸的超我摔过来一个小包。
“什么呀?这是?”
“赵莉莉给你挑的,看看喜不喜欢?”我打开包,里面是件衬衫,还是那种我倾慕已久的小立领衬衫。
“太谢谢了。”我心中激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轻描淡写的朝他道了个谢了事。
尽管有这么多的礼物,可这生日还是让我觉得滑稽的令人绝望,“祝贺你又白活了一年,城小楼!”我吃了片安眠药躺下时默默地对自己说。
“小楼!生日快乐!”半夜里,茹梦又笑嘻嘻的把我推醒,一边和躺在被窝里仰脖张望的老K狼哭鬼嚎地给我唱生日歌,一边递过来一个馒头给我,上面还插了根刚点燃的香烟。
(68) ……
(68)
老K的归期终于进入了倒计时。
他把能送给别人的书都送掉了,几本诗集都给了茹梦,一抽屉的磁带全都留给了我,电脑主机被大卸八块的送给了好多朋友,显示器也捆绑着宿舍里四年攒下的十几盘毛片一起卖给了师弟,连那套傻校服在内的许多不要的衣服也用了一个纸箱装好送去了希望工程办公室。
自己的后事基本料理完毕后,临走的前一天他又穿着那双入学时买的破球鞋跟我和茹梦去球场踢了一场球。天黑了该回去的时候,他居然笑嘻嘻的把他那双奇臭无比四年都没洗过的破鞋脱了下来,规规矩矩的摆在了球门柱的旁边还给敬了个军礼,正要光着大脚丫跟我们回宿舍,不知怎么,他一转身,突然的就坐在了地上,搂着那根大门柱,伤心的哭了。
那天晚上我们去借了个不错的录音机然后上了楼顶天台,弹了一晚的吉他唱了一宿的歌,老K要求大家搜肚刮肠的把所有听过的校园民谣全想出来,唱一遍,他说他以后再也不要听她们了。开始录音的时候,大家纷纷来了感觉情绪,都轮流神叨叨的对着录音机用朗诵诗歌的抒情语气一顿神乎其神的胡言乱语。
“小楼,咱俩再来一遍那首《去年冬天》吧?”天蒙蒙亮的时候,大家也都有了困意,老K突然小声的跟我说,“弹完这曲子,这把吉他就是你的啦,怎么样?”
那首凄美绝伦的《去年冬天》序幕曲我俩都曾经疯狂的喜欢,大二时在宿舍里硬挺了一个周末才把两把吉他的谱子全扒出来,随即就练的滚瓜烂熟配的天衣无缝,但凡遇到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孩我俩都要用这个曲子假装不经意的“偶尔”露一手,那绝对是一只我俩压箱底的曲子,可是那天我们俩弹了好几次,都没能把她弹完。
“小楼,别哭了,等哥们从美国回来,咱们再拎着吉他去那个没给咱们俩钱的酒吧走一趟,怎么样?小楼,你还记得咱俩一欺骗过的那些小师妹吗?真TMD过瘾啊,真想把咱们这屁滚尿流的大学,再来上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