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芜紧握着我走到马车前,正要掀帘上车,忽然一个灰衣急匆匆跑过来:“主公,皇宫里传来消息……”
我一窒,玹芜立刻打断了他,那灰衣机警地凑到玹芜耳边低语几句。玹芜看了我一眼,稍作思考,然后道:“先下山吧,替我准备一匹快马。”
山脚,雅苑。
这里大概是玹芜每次来“北”的借宿之地,位置极为隐蔽,但所有用品一应俱全。
到达雅苑之后,玹芜立刻骑快马离开了,甚至连晚膳也没用。离开之前,他把我关在二楼尽头的房间里,双手反剪捆绑在椅子上,并撤去一切会威胁我生命的东西。然后把一切权力交给了绫衣。
我不知道玹芜这么着急离开的原因,但很明显整件事肯定和宫廷有关,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一阵狂躁,父皇临死托付我的基业,短短一年间竟被我挥霍殆尽。想来那个宫廷,也已是千苍百孔了。
一晃两日过去,依然是大夫每日三次前来把脉安胎,这肚子就像气球一样吹大,我坐在椅子上,早已看不见自己的脚趾。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黑夜降临,四周很静,桌上的红烛摇晃,晕着昏黄的光,让人昏昏欲睡。
朦胧间,我听见门口的守卫在窃窃私语。
“哎,你觉不觉得主公对这个人有点特别?”一个略尖的声音道。
另一个低音自信满满:“什么特别?我看主公是爱上他了。这雅苑我来过,下面是有地牢的,按主公以前的脾气,早就推入地牢严刑伺候了,哪有关在房间里供着的。”
前一人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哦!而且他还怀着主公的骨肉……”
“嘘!”另一人示意声音小点,继续道,“那天在山上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人要求主公杀了他,主公竟然当众拉住他的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主公那是在宣布‘不准动他’。我们还是对他好些,别站错队。”
“有道理。”前一人接过话,“哎,你说这个人那么神秘,究竟是什么身份?”
另一人道:“听说是宫里的,红倌之类吧,看着有点手段,主公还让他同坐一辆马车,嘿嘿,要知道,这马车连我们绫衣大人都没……啊!”声音突变,嘎然而止,门口一阵仓促慌乱,跟随着细碎的脚步声。
啪,啪,两记清脆的耳响起,两个守卫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参见秋……秋总司……”
“滚开!”绫衣的声音分明传来,门口又是一阵骚动,然后安静下来。
烛光映照出门口曼妙的身姿,绫衣推门而出,又随手关了门。
我睁大了双眼,一脸苍白地看着进来的人。
虽然门外的人说话很小声,可我武功并未丧失,刚才的对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玹芜恨我入骨,怎会对我动心?笑话,全世界最搞笑的笑话!想到这里,慌乱的表情一晃而过,脸上重新变得平静。
面前的绫衣一身鹅黄的薄衫,娇媚的脸蛋透着说不完的风情,一如那夜曼舞蹁跹的小倌。可是此刻,他的眼神里有从未见过的阴鸷。我轻吸一口气,他应该是听到了刚才的流言。
绫衣款款走过来,随手拿起桌上的烛台,一步一步靠近我,弯下腰,白皙的手指扣起我的下颚,凑近烛火,上下左右打量我:“他们都说,主公爱着你,我也没觉得你长得多好看,不知究竟是哪一点勾引了主公。”
他手微微倾斜,一滴滚烫的烛蜡落下,滴在我的锁骨处。
“啊!”我闷叫一声,烛蜡的热度渗透进皮肤,我能听见发肤“嘶嘶”地在灼烧。
我咬紧牙,眼神丝毫不妥协,抬头冷笑道:“我不是你,用尽一切方法勾引林天华,最后又残忍地将他置诸死地。”
红烛,长夜,冰冷的雅苑。
我们面对着面,距离不过一尺。这是第一次,在斗转星移万物硝尽时,我们用真实的身份看着对方。曾经,我真的以为绫衣和林天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柔弱的可人,出类拔萃的少年,他们不顾一切冲破了世俗的偏颇,他们在婚礼上相互展开笑颜。我真的以为他们会幸福的。呵呵,不想一切都只是一个局,绫衣只不过是利用了林天华的身份,彻底地崩坏“武盟”!
呵,有谁会想到,“天下四大公子”之一的千袖绫衣,竟是黑暗中人,他的绝颜,是笑尽天下一切的可悲可怜之人!
“谁说我杀了林天华?”绫衣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慢慢拨弄着我肌肤上凝结的红蜡,极尽挑逗,“我已把他永远留在我身边了。”他说,忽然指尖用力,抠起那滴红蜡,再次将滚烫的烛蜡滴上出血的伤口。
“啊!!”我叫出声来,这撕心的痛!滚烫的烛蜡仿佛一把尖刀直刺血肉,渗入血液,撕咬着骨头。
我龇着牙,盯着他:“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林天华?”
绫衣没说话,眼里满是嘲笑,已是回答一切。他放下烛台,俯身抬起我的脚,除去鞋袜,手上顷刻前多了一把牛毛细针,微一用力,顷刻间全数扎进我的脚趾。
“啊啊啊!!”我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仰起头,这针竟乱窜在我的经脉里,每一次流转,都是难以言状的痛楚。
“它叫‘乱舞’,每一舞,都刺中你的痛穴,它没毒,你也不会死,你只会生不如死。”绫衣轻笑。
“啊啊!啊啊!!”我仰起头,双脚的经络都好像被扎破,如长长的鱼刺硬生生从喉口一路扎下去,应是七窍流血,可发肤竟完好无损!
“啊……啊——”眉头紧皱,满头是汗,整个人因为痛苦而扭曲着。不!不能这样,我必须想个办法,我努力的集中精力,脑子快速转动……他为何会生气……他为何来折磨我……他说的那些话代表着什么……
我眼神一震,万千碎片组合在一起:“你喜欢玹芜。”我突然说。
绫衣身子一板,目光忽而闪烁,稍纵即逝。
所有的细节丝毫没逃过我的眼睛,我坚定地重复道:“绫衣,你不喜欢林天华,是因为你爱的是玹芜。”
“住口!”绫衣冷喝,一抬手,手边扬起的红蜡一路洒上我的胸口,如一串瑰丽的红宝石。
“啊——”我忍住剧痛,眼神却格外执着。
“绫衣,我们做个交易,你杀了我腹中的胎儿,我把玹芜还给你。”我快速而急促地说,极力忍着痛。既然所有人都以为玹芜爱上了我,那么就将错就错。
“哼,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做交易?”绫衣的笑妖娆地像个仙子,除却那眼中的恨。他抬起手腕,红烛点点,吻上我的胸口,“这里没人救得了你。”
“啊啊啊……”我张大着口呼吸,剧烈的痛苦排山倒海袭来。
“胸口更疼哦。”绫衣伸手敞开了我衣衫,手上一把细针,射向我的胸口。
忽然间,房门“碰”地一声被踢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进来,带着风卷残云的霸气,腾然握住了绫衣的手。
“主……主公……”绫衣骤然色变,手上的细针如无数尘埃落地。
“你在干什么!!”玹芜的脸上带着暴戾的怒意,飞扬的衣摆仍晃动不止,“我记得我说过,谁也不准骚扰他,你想挑战我的底线吗?”
他放开了绫衣,后者颤抖地跪倒在地:“主公……”
“给我滚出去!”玹芜的眼神像要杀人一般的可怕,绫衣抬起头,怨愤地瞪了我一眼,立刻逃了出去。
屋内,红烛飘摇,银光满地。
玹芜转身,很快地看了眼我的情况,双手发力直拍向我的双腿,顷刻无数细针飞射出来。我整个人腾地软下来,瘫倒在椅背上。
“没事的。”玹芜冲口而出,手忙脚乱地解开我被捆在椅子上的双手,一把横抱起我就往床边走去,略显疲惫的紫眸深处是遮不住的关切,那是和刚才的怒意截然相反的表情。
他把我轻轻放到床上,伸手来退我的衣衫,我本能地往后缩了一缩,他却按住了我。薄衫敞开处,猩红的烛蜡斑驳,像开在冬季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