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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1 / 2)

>  我以为他们还要先将我绑得严严实实,然而没有,我只是衣衫单薄地被押着穿过长长的囚狱。走出大门,绫衣在门口等候。

“寻王好慢啊,绫衣在此恭候多时了。”见我出来,他姗姗转身,烟黄的衣裳如纱似雾,与灰黑的牢狱格格不入。牢门打开的时候,后面的狱卒跪了一地。

呵,原来我的规格竟这样高。

“这地方不适合你来。”我直言。对于绫衣,我的了解不多,然他能放心松绑我,必有一番能耐。

绫衣嫣然一笑,流光转动:“狱卒笨拙,主公特要我来领路,费时误了诀别。”他伸出手,“请。”

天色阴阴的,似有点飘雨。

长空如散不开的灰烬。

走过一段路回头看,牢狱所在的地方其实是一座山峰,如悬空的阁楼,只堪堪一条路与外界相连,果然是个关人的好地方。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黑衣人押着我爬上另一座更高大的山峦,顶峰处修了座精致的雕花凉亭,热茶袅袅的白雾飘出,内有侍女垂手站着,但不见饮茶人。

细雨蒙乱,玹芜只身站在崖边,撑着一把透明的伞,疏疏朗朗地眺望着山峦,狂风吹起浓紫色的云纹长袍猎猎翻飞,宽大的衣帽遮住了头发,侧脸如削峭的山峰,苍白而俊美。

他身后,一片空旷。黑衣人都远远地待着侯命。

绫衣带着我走过去。直到近了,玹芜才转过身来,泠然一笑,凤眸弯如银月,薄唇红如桃瓣,肥大的衣袂乱舞,暗色图腾被吹得仿佛流动的云翳,衬着净白的容颜,像深穹燃坠的星辰,好像这昏暗天地间唯一的光亮。千袖之妩媚,竟不及其万一。

他看着我:“不想寻王竟如此镇定呢。”挥挥手,绫衣退了下去,又有一黑衣人上前,在我顶上撑了把伞。

我冷笑:“怕这雨花破坏了你的雅兴么。”

“哈哈!”他放肆地笑起来,伸手扣住我的脸颊,微微眯眼看我:“我就是欣赏你这份倔强,会让你如愿的。”他退开手,轻击掌:“带人!”

我往后看去,凉亭后很快转出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墨弯,穿得一身月白,身上被粗绳扎扎实实地绕了两圈,双手被捆在胸前,中心打了个死结,长长的绳子垂拖在地上。丰羽跟在他身后,看不见脸。

我的目光停在墨弯身上,心仿佛被猛锤一下,撕开一道口。

“我亲爱的寻王,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尽快说吧。”玹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笑意愈浓,滋生邪恶。

墨弯慢慢抬起头,脸肿得像个包子。他对上我的双眼,黑白分明的长眸,仿佛一刹那又回到那个漫不经心、谈笑倜傥的禁军统领。他歉然一笑:“公子,不要为我伤心。”

我的心抽紧,很慢很慢,点了点头:“去吧。”仿佛是同意了认可了。我忽然好恨自己保护不了任何人,还要装成无动于衷,不露半分颜色。

千言万语,也不过惘然。

我相信,这多年来的情谊,他一定能明白我的心,始终爱护他。

我转过脸,不再多说一句话。

“就这样了?”玹芜的笑意琢磨着我的表情,又略带同情地看着墨弯,“你主子可真残忍。”

墨弯冷哼一声:“他比你好得多。”

玹芜却也没什么反应,盈盈拨落沾在锦衣上的雨珠,再次击了击掌:“来人,备马。”立刻有黑衣人牵着匹棕色骏马走上前,将缰绳交给丰羽。

“丰羽,送他上路。”玹芜妙目流转,随意地仿佛吹开一根羽毛。

“是。”丰羽躬首。他朝墨弯腿肚上踢了一脚,墨弯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丰羽弯身捡起长绳,将其一端系在马鞍后侧,然后一个鱼跃上马。

长空悬崖,细雨如丝,马上的少年一袭灰衣,丰羽似微微吸了一口气,转身看了眼身后的人,又毫无表情地转回去。猛地扬起马鞭:“驾——”

马匹受痛,疾驰而出。

盘旋的长绳急速绷直,顷刻墨弯的人就摔跌出去,像羔羊一样被拖挂在马后,一路东碰西磕,月白的袍子很快污泞不堪,被拖过的地方一条血痕,腥红的血浸入泥土。

我紧抿嘴唇,指甲深深地揿入肉里,不让自己崩溃。

骏马飞驰,扬起泥泞尘土,很快离开我的视线,往山下而去。山路回旋崎岖,马后的人颠簸不定,像一只牵线木偶,越来越小。

我的视线转往山下,始终盯着墨弯,盯得发痛。这多年来的主仆之情,像一条无形的绳子,勒得我透不过气,恍然如若那翩翩少年依然站在我的身边……

第一次见到墨弯,我八岁,刚刚入宫,父皇找来他伴我习武,7岁的小墨弯站在我的面前,臭屁而带些小脾气。

十二岁那年,墨弯惊艳“武试”,持剑击败江湖高手,满脸骄傲地跑下台来,对我发誓说,以后能保护我。

十六岁那年,墨弯正式成为我的贴身侍卫,无数宫女躲在门外,见他一眼脸红三日。

十八岁那年,我出宫遇刺,墨弯拼死将我救出,在雪地中守候一日,终等到救兵……

然后我们始终为彼此守护,形影不离,默契无二。

山烟飘渺,如云丝浮沉横亘在半空,山腰间狂奔的骏马时隐时现。如今我紧盯着已浑身伤痕的墨弯,似要将他融化在眼底。

墨弯,如果生命只是那么脆弱的枯叶,我将陪你,走完最后一段。

我感受到的你的痛,今后必将次恨悉数奉还于施痛者。

骏马没入巨石,片刻,重又驰出,马上灰影依旧,被拖在的地上的人,经已昏迷。

“可别在路上就死了,狼群不喜欢死尸呢。”身侧,玹芜幽幽呢喃,像是淙淙的清泉却带了剧毒。

我的心一抖,扭头瞪他。他低着头,扬唇谩笑,紫色云衫耀眼如辰。他转向我,露出邪恶却绝美的脸庞,钻石般的鼻翼直削,斜长的凤眸晶亮,他笑意妖娆:“不看了么?就快到好戏了。”兀自转过去,指着山谷:“下面有很多狼的。”

说话间,马匹已驰到绝路。丰羽翻身落马,解开马鞍上的绳索,往后走了几步,抱起地上的人,走到崖边。

他往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双手一松,将人扔了下去。

那空中翻腾的人,如一颗流星,直直坠落。

空谷响起一声轻响,像四月的闷雷,震撼却寂静。

很快,阴骘的山底窜出一匹匹狼,疯狂地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一处,一阵乱哄,然后又四散而去。

原地,尸骨无存。

“听闻墨弯是朝廷将军世家墨焱的长孙,舍其而救椎水,究竟值不值得。”玹芜忽然说。

我一愣,不料他早已知道一切,只是闭口不言。

他哈哈大笑,自擎着伞走向凉亭,紫袍玉带鼓起,阴霾之中恍若惊世的曼陀罗花。他说:“寻王,这只是个开始,你没有选择。”

空山狂风卷起,山林如黑色的巨蟒,吞噬苍茫密雨。

我站在崖边,黑色的雨伞边缘,水珠一滴滴落下。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自始至终,没掉过一滴泪。那一瞬间,只是更加坚定了我心中的念头。

墨弯,你的死,不会没有价值。

夕阳从山的一侧蔓延过来,透过厚厚的乌云,染地一片红一片灰。

我被押解着原路返回,黑漆漆的风吹着倒影摇晃,我却冷得没有半点表情。身后,绫衣依然相随,衣襟满袖飘香,像他脸上虚幻的笑意。

走到牢房门口,正遇上四个黑衣人押着椎水走过来,疲惫的椎水满脸忧伤,看见我竟身在地牢外,忽然眨了眨眼睛:“公子,你怎么……”

“哎,这么巧啊!”绫衣打断了椎水的话,长袖翩翩走到我前方,娇然地对他一笑:“你是椎水?我想,今天寻王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哦。”

“什么消息?”椎水狐疑了一下,忽然不安地抬头问我:“墨弯……墨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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