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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1 / 2)

>必责怪自己。越栖见是什么人,做什么事,与你并不相关。”

苏小缺轻声道:“栖见家破人亡,尽是拜我所赐。”

谢天璧不以为然,道:“若你实在放不下,让苏错刀将来重夺七星湖时,留他一命也就罢了。”

说罢笑叹道:“这三人皆非凡物,偏偏凑做一堆……必是纠缠一世不死不休之局。”

苏小缺连日赶路,又得时时照看苏错刀的伤势,听得这话,只觉疲倦不堪,恹恹道:“天璧,我要回豆子镇……你着无质去接孟叔叔,任尽望不会为难罢?”

谢天璧笑道:“任尽望不敢。”

突的想起一事,道:“不要告诉苏错刀叶鸩离身在唐家,更不要告知他叶鸩离未死。”

苏小缺大惊失色:“你又要做什么孽?”

谢天璧简而言之:“学刀不可分心。”

苏小缺略一思忖,点头道:“也好……他功力未复前,也进不去唐家堡。”

三人晓行夜宿,转眼就是七八日光景,苏错刀不是昏睡,就是安安静静的自处,或打坐或看刀谱,绝少麻烦别人。

他恢复力又极强,伤口几乎看得见的逐渐长出新的皮肉。

这样的伤患,苏小缺生平仅见堪为最佳,啧啧暗赞之余,亦有些说不出的内疚怜悯。

幼时救他回宫,不过是看他一张脸上有些许沈墨钩的影子,身处人命如草芥的七星湖内堂,却一味教他书画、音律、赏鉴等雅事,看着苏错刀一年一年的长起来,举手投足间,沈墨钩的痕迹也原来越浓重,心中自有一番感触伤怀的悲喜重重,却刻意忽略掉他偶尔遮掩不住的伤痕,更对他一双寒星也似,与沈墨钩没半分相像的眼眸视而不见,硬生生把一株野草搭棚浇水,充作名贵的茶花。

苏错刀自小天赋惊人,无论何种技艺,皆是一学就会一点即通,但自己清楚的知道,他真正的心之所好魂之所系,只有纯粹的武道,而诸般风雅虽非发自肺腑的喜欢,他却也不遗余力的花时间勤学苦练,只是为了自己能专注的看着他,含笑一赞。

小小的苏错刀,举着刚临的一篇欧阳询,满含期待的看着自己,但自己终究在他羽翼尚且稚嫩时,抛下了七星湖的一切,弃若敝屣。

苏错刀对越家纵然有债,自己对苏错刀,又何尝不是心中有愧?

十余年后重逢,原本担心他对自己深怀怨怼,谁知他已自然而然的口称苏师,态度与对谢天璧不差分毫的敬重,却也疏远,仿佛幼时的依赖孺慕尽是毫不相关的别家往事。

正值夏日,一路浓荫滴翠,路边草木丰腴,若笼碧烟。

这天日暮时,苏错刀放下手中一卷书,抬头道:“苏师,弟子想问一味毒药。”

苏小缺略感奇怪,道:“什么毒药?”

苏错刀睁着一双漆黑眼眸,缓缓道:“苏师,碧萝瘴……可有解药?”

苏小缺眉头一蹙,道:“青囊药书中药毒经一篇,将碧萝瘴列为十二禁药之一,为的就是此毒虽不致命,却险恶无比,绝无解药。”

苏错刀垂眸不语,脸色苍白如雪,浓秀的眉微微拧起,这般略显沉郁忧伤的模样,几乎就是当年的沈墨钩,苏小缺心中酸楚怜惜,不禁柔声道:“说是没有解药,却也未必没有解法……此毒行血而发,若能将一身的血都换了,必有效用。”

苏错刀听了,沉默良久,道:“多谢苏师指点。”

苏小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正要出言细问,苏错刀却缩回手,淡淡一眼扫来,只见一双漆黑星眸,寒芒湛湛如刀光。

又行得数日,三人到得江南豆子镇,镇子里有横竖两条长街,一不大的酒馆就在东西向的街头第三家,挑着一幅青布酒幌,上书太白遗风之句,门楹处一木牌,刻着葫芦坊三字。

苏小缺笑对苏错刀言道:“取一葫芦春~色一葫芦酒之意。”

苏错刀亦笑,道:“苏师当垆卖酒,亦是一段佳话。风翻酒幔,寒疑茶烟,又是故乡……苏师会偶然想起七星湖么?”

苏小缺无言以对。

日头还未西沉,酒馆便已上了门板打了烊。谢天璧便绕到后门,抬手叩得两下,吱呀一声门开处,一短衫中年汉子露出脸来,喜道:“主人回来了!”

这汉子面目普通,身量不高不矮,举止更是搁哪儿合适到哪儿,人堆里就像水珠入海,过目即忘。

谢天璧一手将苏错刀抱下马车,交予那人,道:“这位是无相,这是我徒儿苏错刀。”

当年离开赤尊峰与苏小缺归隐,谢天璧却也带了两个贴身家仆,一名无相,一称无质,俱是忠心堪用之人。

苏小缺进门便问道:“无质呢?可曾把孟叔叔接了来?”

无相道:“孟老先生前日刚至,但病得着实沉重,只怕熬不过几天了,无质在给他煎药。”

苏小缺低呼一声,脚步匆匆的去了。

苏错刀四顾一瞧,见后院竟颇为宽大,遍载着桃梨海棠,东墙下葡萄架子青翠累累,又有一方小小药圃,一明两暗三间房舍,两侧耳房数间,院中一架青竹榻刚刚洗过,榻上蒲葵扇,扇柄手泽光洁,鼻端所嗅,有艾蒿花草之清,更有些幽浮酒气,当下轻叹一声,道:“果然是大隐隐于市,神仙眷侣。”

谢天璧吩咐无相收拾出一间房来给他住下,道:“待小缺歇息几日,再开始为你接续经络,这些时日你手脚不便,却不必浪费光阴,大可潜心琢磨刀谱内力。”

苏错刀只觉谢天璧字字句句都是正中心意,虽四肢无力伤势未愈,却油然而生一种海山苍苍我可立于巅的气魄,眸光瞬间如星河,道:“是。”

其后数日,苏小缺却未能得以一夕安寝,孟自在在白鹿山时,已是苟延残喘强自苦撑,待到豆子镇,有亲人后辈守在身边,心宽而意足,反而一下子油尽灯枯,饶是苏小缺用尽良药,亦不可延续哪怕一天之命。

这天朝阳甫出,孟自在却已有回光返照之相。

苏小缺跪在他身边,握着他一只苍老的手低泣不已,孟自在须发如雪后枯草,脸颊都瘪下去了,唯独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晶亮清明:“人生非金石,岂能有生无死?小缺,天璧,孟叔叔这一辈子没犯过错,唯独这一次选了任尽望,却是九州生铁铸大错……幸好死前,还能有你们在身边送终……”

谢天璧静静站着,突然道:“孟叔叔还有未了的心愿么?”

孟自在苦笑,眼中含着浓烈的恳求期盼之色:“天璧,小缺,白鹿山……白鹿山就此沦落,你……你们忍心么?”

谢天璧道:“忍心。我赤尊峰的霸业都抛下了,白鹿山自然也不会去管。”

苏小缺嫌他说话跟个通条似的,能把孟自在叉死,忙柔声道:“孟叔叔,我与天璧既已归隐,就不会再插手江湖中事……接你来,是想让你不再受制于人,也是成全咱们往昔的情分,救错刀,是为了长安刀的传承。再说白鹿山之事,既非一朝一夕所致,亦非一朝一夕能重振。”

孟自在摇了摇头,眼中慢慢浮出一层泪光。

苏小缺垂下头,半晌道:“孟叔叔,你累了,闭上眼睛好生歇着罢!”

孟自在不语,微微偏过头去,看向门口,苦苦煎熬,始终不肯就死。

作者有话要说:来,猜猜孟自在为什么不肯死:

1、点了两根灯芯

2、还没吃上大闸蟹

3、老家没人跟他结婚,也没有未来,也没有小孩

4、等着变丧尸

5、等一个人

☆、第七十三章

苏错刀推开门;撑着一根木杖,艰难的一步步挪了进来,晨光在他身后;如一匹血混着金铁织就的锦缎,蔓延汹涌而入。

他走近床边,凝视那濒死的老人,道:“孟自在,三十年之约,苏错刀会守。”

孟自在瞳仁里亮起一小束火光,颤声道:“任尽望他……”

苏错刀神色平静,道:“这是七星湖与白鹿山之约,与谁执掌白鹿山并无关系。”

孟自在呵呵而笑;喉咙里气息不畅,听起来只是一阵怪异的嘶嘶声,眼中透出强烈的欢喜之色,满含激赏,却又有一丝狡猾的挑衅与期待:“可七星湖……在越栖见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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