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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1 / 2)

>  “这可怎么办才好……”筹儿眼睛发红,所幸理智没乱,“太医再过会儿就要来请脉,还有几个太妃也会来请安,如果看见这个样子……”

天市点了点头,“我去。”

她拄着拐进去,笃笃的声音又响起,惊动了摄政王。

“出去!”他没有回头地呵斥,声音里有一丝陌生的杀气。

天市鼓起勇气无视他的驱逐,来到床前。

太后就依偎在他的怀里,泪痕犹在,人已经去了。天市悲戚地看着她,心口空洞一丝丝扩大,她突然领悟了半夜惊醒的原因。

“是你吗?你来看我了。”她喃喃地说,悲伤突然无可抑制。

她活着时并不觉如何亲切,往往因为那个男人还对她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敌意。可是此刻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却又觉得身体的一部分突然消失了。和她血脉相连的那个人,就这么没了,一种茫然无措突如其来地击中了她。

过了很久,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说:“太医就要来请脉了,你……最好不要这样。”

摄政王的沉默几乎天长地久,久到了天市以为他已经随她死了。他终于放开太后,踉跄下床。半边身子被压得太久已经没有了知觉,一起身就差点摔一跤,天市连忙扶住他的胳膊,摄政王猛然回头,触电般抽出自己的手臂,仿佛摆脱一件令人厌恶地事物。

天市呆住,一颗心如坠冰窖。

她听见摄政王一脚深一脚浅地出去,向外面的人吩咐着什么,但是此刻,仍然保持着依偎姿势的太后,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一片空白。

直到……

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响起:“母后!”

这是这个早晨相和宫中第一声哭泣。

然后人们都好像被惊醒了,手足无措的人们,悲伤的人们,松了一口气的人们,不约而同开始哭泣,相和宫被浓重的悲伤笼罩了。

纪天市觉得,她是被那声悲呼挽救了。

在听到那一声的同时,一个孩童的身影冲向躺在床上的太后,后面还有一群人在焦急地喊:“快拦住陛下……”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天市一把抓住小皇帝长风,把他揪到自己的怀里。

“陛下!”

小皇帝连踢带打地哭骂:“大胆,你放开我,我要见母后,快放开我……”

胳膊,小腿,脸,背,凡是能被他够到的地方都劈头盖脸地挨了好几下。身体的疼痛奇异地激活了天市心里的一点尚存的暖意,她不介意他的踢打,蹲下来死死抱住他,“陛下!”这么喊着,终于不再惶恐无措,终于有了点事情可以做。“陛下不哭,让母后好好睡去吧。”

小皇帝终于累了,扎在天市的怀里哇哇大哭。天市搂着他,把下巴放在那孩子单薄的肩膀上,放心地哭了出来。

十三 边界

“太后遗谕,纪氏女天市性情淑宁,德仪凝端,特简拔为内庭女史,从四品,专司记录皇帝内庭起居,以垂圣范,彰明仁义之道,拥护社稷之重,宗庙之礼。圣人云,兴败荣辱,起于微末而广被天下,不可不察也。史笔如椽,刀刻斧凿,不以天子之贵而昧私,不以史家之端而凌弱,事无巨细,不可靡遗。切记。”

天市混混沌沌地听着这一篇指向她的遗谕,隐隐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妥,却又说不清楚。毕竟,照顾皇帝是她答应过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会以这种谕旨的方式正式提上来。

“恭喜你呀,纪女史,一进宫就有从四品的品阶,太后对你可真是另眼相待呢。”来宣旨的黄门内侍笑嘻嘻地说。

“能不能换个叫法?”天市扶着额角小声嘀咕,“这叫法就像是在骂人。”

“什么?”黄门没有听明白。

“哦……是说,辛苦公公了。”天市也不是全然不通人情的人,连忙从随身的荷包里找出一小块碎银子,送过去:“这个,公公买酒喝吧。让您见笑了,刚进宫,不懂规矩,以后还盼着公公多关照呢。”

黄门一见她这么识趣,十分高兴接过碎银子笑道:“这么就多些纪姑姑了。小的姓夏,夏石,您叫我石头就行,纪姑姑。”

原来他是听见自己的嘀咕了,天市哭笑不得。

送走了夏石再回来,算着应该开始给太后装殓了,天市来到太后寝宫外张望,此处已经被内侍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她刚走到廊下,就有一个面目陌生的内侍过来问:“有赦令么?”

进太后寝宫还要赦令?天市摇摇头。

那人倒也客气,“那您可就进不去了。这也是不得已,宫里的娘娘们,外面的命妇们都等着进来哭呢,摄政王已经下令封了这边,只有他的手令才能进去。”又压低了声音说:“也是不得已的,人多,太杂。”

天市苦笑:“太后待我不薄,我却连这点心意都尽不了,实在是愧对于她。”

筹儿恰巧此时出来,见到天市连忙招呼:“天市姐姐,王爷让你去陛下宫里呢。”

对了,还有小皇帝这一头的事儿,天市不敢怠慢,连忙请一位小宫女带路,往皇帝居住的明德殿来。

所谓皇帝的寝宫,其实真正说了算的是摄政王,而真正管事儿的冯嬷嬷,真巧,是摄政王府上那位冯嬷嬷的姊妹。显然,虽然从未见过面,她对天市却绝不陌生。

“早就听人提起姑姑了。”

这话让天市听着别扭,是早到什么时候呢?却没有细说,只是继续道:“太后的遗谕已经有人过来宣了,摄政王也让人来打过招呼,在这边给姑姑收拾了房间出来,往后就住在这儿。”

“住在这儿?”天市有些意外。

冯嬷嬷却会错了意,一怔,说:“太后殡天之后,那边只怕不好再住了。”

天市叹了口气,也无可奈何。

冯嬷嬷倒是殷勤,立即叫来一个小宫女打发到相和宫去瞧着,什么时候人少了让人把天市的东西给搬过来。

小皇帝长风早上哭累了之后就送回来,太医开了宁神的药吃了,便一直在睡。天市觉得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眼看已经是黄昏时分,莫非真睡了一整日不成,她是真的放心不下,执意要去看看,冯嬷嬷只得由着她。

她猜的果然没错,那小孩儿的眼睛大大睁着,哪里在睡觉。

天市心中怜惜,便拉过一把凳子坐下,问:“醒了怎么不叫人?”

那臭小孩却横她一眼,扭过头去不理睬。

天市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去骚扰,自顾自打量寝宫,不禁微微皱眉。

哪里是孩子的卧室,几面墙俱是直达屋顶的巨大书架,上面经史子集堆得满坑满谷,书架下的桌案上笔架笔洗镇纸砚台一应俱全,走过去才看到桌面上还铺着一沓上好的熟宣,一本颜真卿的字帖摊开着,纸上临的字却歪七扭八不成形状。

皇帝睡的是梨花木的八步床,铺的倒是锦缎云被,富贵堂皇,只是小半间屋子大小的床,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睡,未免宽广得过分了。

这屋里唯一体现出孩子特色的,无非是床尾挂着得一个蝈蝈笼子,湘妃竹编的,精巧是精巧,只是这个时节哪里还有蝈蝈,挂着也无非是个装饰的物件而已。

“你东张西望地找什么呢?”小皇帝不知瞧了他多久,冷冷地问。

天市冲他咧嘴一笑,“我找魏长风呢。”

“什么?”小皇帝露出迷惑的神色来,“我……朕就在这儿,难道你眼中没有朕吗?”

天市侧目瞧着他,小小的孩子,也不知跟谁学得这一套,动不动就往人脑袋上扣大帽子,要真养成这个毛病,以后准是个暴君昏君糊涂君。

使劲儿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天市咬牙切齿地说:“谁眼里能没有皇帝陛下呢?不过你告诉我,魏长风在哪里?”

“朕就是……”刚说了三个字儿,回过味儿来,小皇帝沉下脸来:“大胆,直呼朕的名字……”

“你睡着了吗?”从小帮邻居家的大婶看孩子的经验,对这种小屁孩不用有一句说一句,转移注意力比什么都有效。

果然,小皇帝长风一愣,摇了摇头。

“睡不着吗?”

小屁孩摇了摇头,眼圈有点红。“薨逝是不是就是死了?”

天市倒是有些意外:“你知道什么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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