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吵什么吵,”燕祉祾的声音慢悠悠的飘过来,接着十分冷冽的正色道,“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洛尘宫的主,何时不是本宫来做了?‘娈幸’?好称呼,莫说他不是,就算真的是,那也是本宫的事情,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那女子慌慌张张的对着燕祉祾行礼然后底下了头,倒是尚槎很不在乎的行完礼之后开口,“殿下家教有方,微臣告退。”
憋了一肚子气的两个人走向了不同的发泄途经,尚槎跑到了翰林院里继续订正文稿,那女子则是去了毓函宫里叩见皇后,委委屈屈的哭诉今天受的折辱,说洛尘宫中竟然有陌生男子进入。
“这不是你要管的事情了,”皇后娘娘对此并没有过多的表态,“那个人是皇儿以前的伴读,交好多年,你放心,他不会对你有一丝的非分之想——你若自己《内训》学得好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所谓《内训》,原本就是为教育宫中妇女所编着﹐采辑“古圣先贤”关于女子品德的教诲﹐有德行﹑修身﹑慎言﹑谨行﹑勤励﹑节俭﹑警戒﹑积善﹑迁善﹑崇圣训﹑景贤范﹑事父母﹑事君﹑事舅姑﹑奉祭祀﹑母仪﹑睦亲﹑慈幼﹑逮下﹑待外戚共二十章,面面俱到,字字珠玑。那女子见皇后这般回应,只好连连称是,说“臣妾定当不辜负皇后娘娘心意,好生教习。”
待这女子告退之后,皇后娘娘招了招手对着大宫女冬丽说道,“真是不叫人省心的孩子,你去洛尘宫吧,这样的话,好歹帮着我管管他们——尚槎是个好孩子,可莫要被她们给坑了。”
百里颉颃安坐在望阳塔里继续擦着自己的琴,结果迎来了的这一位客人却是名符其实的稀客,那个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的九皇子燕祉祾。
那日百里颉颃一身蔷薇色,而燕祉祾则是薄荷绿,一红一绿配的很是扎眼,真是水火不容的感觉——这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睁。
“百里先生,”燕祉祾彬彬有礼的问了一声好,“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承蒙九皇子挂念,”百里颉颃也礼貌的笑了笑,“自从您婚娶之后,离开了洛尘宫的在下感到神清气爽,目明耳聪。”
“您这话说的真是……”燕祉祾摇头轻笑,“叫人不太明白了。”
“你说尚槎那么喜欢你,如何你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叫他伤心?”百里颉颃此时直言不讳,“我要是你,绝对不会这样。”
“……难道你以为我心甘情愿?”燕祉祾迟滞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这样。你怎么这么问我,你喜欢尚槎,是吧?”
“你既然知道,何必要我亲口承认?”百里颉颃毫不隐瞒,“要我说,你配不上他。”
“我的人你也敢惦记?”燕祉祾斜睨道,“我们般配与否,与你何干?便是不配,也要尚槎来决断吧。”
“他只会贬低他自己,”百里颉颃冷哼一声,“他是个瞎子,看不到你一点儿不好。”
“反正无论怎样,他都是他,我也是我,”燕祉祾的微笑很有胜利的感觉,“我从三岁就遇见他了,何止是值得。”
“我知道,所以‘相见恨晚’,”百里颉颃怔怔的看着燕祉祾,“所以,对他好点儿,算上我这份。”
燕祉祾当时不予置评,只是拱了拱手离开了望阳塔,心里默默的开始酝酿一件事情,然后心情舒畅的跑到了朝龙塔里面看书;百里颉颃则是慢慢的拨起了琴弦,闭了眼睛想着一个人的容颜。
他们都不知道,此时的宫禁里,皇帝陛下正在勃然大怒的处理着一件丑事。
作者有话要说:
☆、宫闱之事
皇帝龙颜大怒,一定不是没有原因,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所以真龙天子一般还是比较宽宏大量的。所以这次震怒,自然是事出有因——而这个原因恰好是十分简单而的确致命的,简单的概括为三个字,就是“绿帽子”。再复杂了说开去,就是他的后宫里有女人和别的男人睡了一觉。
是个男人都不喜欢被戴绿帽子,更何况是九五之尊,这种罪过简直是大了去了。虽然这个事情说起来轻飘飘的,但是一牵连就不是小事。
这件事情的主角一共是三个,你说听起来不可思议,那个男主角是五皇子鲁王燕祉禄,而余下的两个人,一个是当今圣上的一位美人,一个是当时宫中的一个宫女。听起来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算是“告密”的宫人,也是出自于那个宫中。
因而这件事情就演变为了皇帝陛下的亲生儿子和他母亲那一辈的、他爹的某个小老婆以及这个小老婆的丫鬟困了一觉——这实在是一件惨绝人寰、灭绝人性,近乎可以称得上是乱伦的秽乱宫闱之事——性质也是相当严重。
据说当时的情形还基本上可以叫做“捉奸在床,”深陷泥潭的燕祉禄当时还左拥右抱的躺在美人榻上,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赶来的众人——无非是皇后带来了一帮人堵在了卧房之中。
然后便是燕祉禄吓白了脸,当时就从床上滚了下来,更糟糕的是他居然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的对着身边的女人和满床上各种污渍痕迹以及凌乱鲜红,接着叫苦连天的说自己冤枉。
皇后娘娘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一丝不苟的六宫之主,所以挥挥手就示意侍卫们把燕祉禄丢进大牢,转而对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开始了细致的盘问。然而结果并不像她所想的那个样子,这个女人在入宫以前并没有和燕祉禄有过什么交集,至于那个宫女,简直是要一头撞死的哭诉说自己是被强迫的,自己根本不知道那是鲁王殿下,还以为是招了什么贼人。
一面之词不足为信,皇后娘娘心存疑虑的把这件事情上报了皇帝,并且让人严加看守这两个妇人。听到这个消息的皇帝自然是怒不可遏,觉得自己教养出了一个禽兽儿子,实在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因而勒令任何人不能将此事透露出去半分消息,如有发现,格杀勿论。
鉴于实在是连燕祉禄的脸都不想再见一下,皇帝陛下懒得去大牢里揪着不孝子的领子问个究竟,直接全权扔给了皇后去处理,偏偏燕祉禄的母妃并不是个特别聪明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说着自己的儿子是被人冤枉的,然后指天画地的自证如何如何清白,这更是平添了几分厌烦,倒是让燕祉禄失去了更多的胜算。
再说了,就算燕祉禄真的是被冤枉的又能如何,都睡了皇帝老子的女人了,能有什么好结果。不死也差不多,何苦招人嫌。
不过事情并没有能够被调查太久,甚至皇后娘娘还没来得及去牢房里看看燕祉禄,因为燕祉禄在被关到大牢的第二天的深夜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衣衫有些凌乱,身边也只躺了一只破碎的瓦杯,大约是盛水的东西。
勘验之后发现水里被加了砒霜,可是好端端的,谁要害这么一个明明已经是将死之人的皇子。与此近乎同时发生的是宫中那两个女子也一同丧命,不过死法文雅了许多,都是悬梁自尽的,被人见到的时候,舌头伸的还不很长,身子还有余热,模样还都很清秀。
所以这件事必须不了了之了,因为所有与之相关的人证都没了,物证能有什么——除了那些早已被丢进火堆里的床单被褥,什么都没有。而况那些东西原本就是丑事的证明,留着有什么用。
当然,发生了这种事情,燕祉禄的封号自然就不要想再要了,鲁王府邸也被夷为平地,他的王陵倒是派上了用场把他埋了起来,但是规模改小了很多,而且没有碑铭,另外两个女人干脆就被裹了一张草席,用一口薄棺装了,堆进了乱葬岗,燕祉禄的生母的位子被降到最低,人也去了冷宫,至此这件事情匆匆忙忙的就算一个了结了,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比较麻烦的事情是如何立传,这可就苦了众位史官大人,连尚沁都感到有些头疼,“罪过啊罪过,你说这个兔崽子干点儿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事情——我怎么好意思直接写下来?”
“二叔,你看这样结尾怎么样?”这也对尚槎的危机应对能力展现出了极大的考验,“今上有子燕祉禄,排行第五,原封鲁王,初,性纯善,事得力,后秽乱宫闱,甚不堪,畏罪自尽,上仍怜之,削爵薄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