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过这个笑话!”秦浪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快投入工作。”
邢天立站起来道:“我们的小组还有陆风和其他三名学生,我希望你能和陆风精诚合作。”
“他?!”秦浪好象看见一个正满脸微笑给二战时期日本甲级战犯擦皮鞋的汉奸。
“陆风参与这个实验已经很久了,况且他的学习一直很用功。”邢天立用深情的目光抚摩这个阴森的实验室。“我们面对的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从明天开始,需要足不出户连干一星期,吃住都在学校,你必须放下其它一切事情,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部属于工作。能做到吗?”
秦浪道:“用对待生命的态度来对待这项工作吗?”
老教授的脸几乎压上秦浪的鼻子,“是的!记住,我们研究的就是生命,伟大的生命现象,就好象你和我,两个奇怪的智慧生物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对话一样,我们需要弄清楚其中的奥秘。”
“您说的很对,我们需要弄清楚这些螺旋体是怎么构成我们的肉体的!我明天早上准时报到!”秦浪感受到老教授身上隐隐悸动的生命活力。他明白眼前这具衰老的机体拥有比许多年轻人还要激扬的精神。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秦浪吃一口豆腐皮,吐一句自己准备协助邢天立研究生命现象的话给叶婷听。
叶婷低头用刀使劲割着香肠,一边翻起眼睛问:“这么说,我七天见不到你了?”
秦浪嘿嘿笑着,用桌布擦着嘴角道:“天下爱情,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离别是为了欢聚,事业才是男人的重心嘛,如果……”
叶婷突然小声道:“七天啊,叫我怎么过呢?”
秦浪感动道:“我会每天给你打个电话,我们还可以通电子邮件,还有……”
叶婷摇着头道:“你误会了,我是说,这七天跟谁混饭吃呢?”
不管如何,叶婷算是同意秦浪在她的世界消失七天。
次日早,秦浪去到实验室。大门一锁,师生共六人开始了最后的科研。老教授简单说明了研究实验的课题,安排秦浪做一组基础的基因排序,然后就投入到高级的检验程序中。每一个人都穿着白色的大褂,穿行在灯光下,轻微的脚步声,蚊声般的耳语,有记录的,有取材的,有旁测的,有统计的……陆风不怎么说话,戴着白口罩,眼睛在灯光下不停眨动,始终不离邢天立左右。
大部分时间是用在超倍显微镜下的实测和电脑上的汇测,老教授在操作时偶尔会讲解几句。实验室里很静,腐败的气味和神秘的气息弥漫在屋子中,还有很浓的消毒硝酸味漂浮在空气里。暖气有时冰凉,有时烫手。
秦浪由初时的陌生进入到奇妙的基因世界中,慢慢忘记自己的存在,全身心浸泡到科研里,大胆地施展拳脚,并且对陆风也不耻下问。
在如此紧张的科研中,大家到两点才一起去饭馆吃饭。饭桌上依旧是激烈的讨论,秦浪已经完全溶化到生物科学的精彩纷呈间。
下午的工作更加繁忙,大脑在不停接受新信息的过程里有些疲劳,但是每一个人都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晚饭后有一段休息的时间。其他人都躺在椅子里打盹。秦浪上网打开电子信箱,有一封叶婷的信。
“阿浪,我们常说到死而无憾,但是真正死而无憾的人又有几人?那天公主岭的雪好大,我有好多年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呢,然后听到你的理想,你的西藏!我不想阻止你,不想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你多年的向往。如果最后是我毁灭了你的意志,我会痛恨我自己!可是,如果你选择了你的理想,我就会痛恨你的理想和你!我很矛盾,面对你的时候,我只是一个为爱所俘虏的小女孩。而你,阿浪,你想必也很矛盾,你心里的坚强也需要爱人的支持吧。我几乎很了解你了。有些话,我没有勇气当面和你说,就写出来,希望你能回答我。”
秦浪读完,觉察到叶婷内心的隐秘心事,他有一种难以下咽的幸福感。人总是习惯把自己想象得很聪明,当别人突然提出一个他不曾想到过的问题时,他往往不会考虑这个问题正确与否,而是迅速主观地去反驳,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已经刺讽了他的智慧。秦浪佩服叶婷想问题的深远,他想回信,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向文才出众的秦浪被叶婷的电子情书困扰了,他知道自己还找不到答案,无法招架,直犹豫到老教授叫起大家开始工作。在工作的激情里,他暂时忘却了叶婷的疑问,也忘记了答应给她打电话。其实他是不敢听到她的声音,在没有确定自己实际想法时,他无法迎接这个聪明女孩的眼睛,即使是她的声音。
忙碌的科研进入到明天。秦浪在紧张的工作中挪不出一个脑细胞来思考爱情。他喜欢这样有效地利用生命力,比起以往消闲的日子,目前的日子劳苦但却充实。晚饭后,信箱里没有叶婷的来信。
第三天,秦浪开始想念叶婷。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能使他真心愉快的只有心爱女孩的笑脸了。整整一天,女孩的笑脸都侵占着秦浪的脑细胞。聪明的男人喜欢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喜欢有钱的男人,有钱的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往往不太聪明。
神不守舍的秦浪在晚饭后看到了叶婷的第二封信。
“阿浪,这个世界上真称得上是投缘的情侣一定很少,我想,我们绝对是其中的一对!所有描述爱情的话语都已说尽,那么爱情是什么呢?我亲爱的生物学家,爱情就象传说一样,永远比现实美丽,所以爱情也和传说一样,极易被现实磨灭。爱情的双方就是两条缠绕上升的螺旋体,微小但绝对重要,密切但互有距离。呵呵,我考虑很久了,阿浪,我不想阻止你的西藏之行,就好象我并不苛求从你嘴里听到那三个字一样。阿浪,我爱你!”
在物质匮乏者眼中,一切情谊都是唏嘘短暂的;而性情中人却更看重情谊的长久。秦浪这个当代大学生曾经在儿时有过物质紧缺造成的肉体磨难,随后又有被中国人称呼为“野种”的精神磨难。他不比那些人生路上一帆风顺的大学生,他懂得情感黑洞和物质缺失的可怕!所以,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失去叶婷该是怎样的痛苦。
静下心,与女孩相识相交的情景在秦浪脑中浮光掠影般显现。他开始回信。
“在文化已经贬值,空虚太过盛行的年代,我庆幸没有战争,但让我更庆幸的是,我认识了你。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都奇怪为什么会上前和你说话。当时,没有明月清风,也没有春光流水,更没有闲云细雨,天上只有一个活了N亿年的太阳——它活的不累?地上则坐着一个傻乐吧唧的女孩。在女孩和太阳之间,洒满了金灿灿的阳光。于是,我走过去,挡住了阳光,黑暗降临了,女孩从此对拥有理想的浪子递出一份爱。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个浪子,或者说那个生物,在回想起此段情景时,决定为这份爱放弃他的理想,并且,这个决定不再改变!”
信件寄出,秦浪不善于直白和略微玩世不恭的复杂性情才稳定下来。生活中,引起此种微妙心情的除了缠人的爱情,还能有什么呢?
又一天过去,第四天的实验进程有了不小的突破,老教授盯着电脑屏幕,激动地直咳嗽,他从马甲里摸出救心丸吞服。
“教授,要不您歇一歇?”秦浪不由关切道。
“不可以!现在是最紧要的关头!”语气坚定的老教授固执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