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霍特大叔和托雅大婶出来喊,远翔和遨丹才进蒙古包里坐地。此时又冒出好几个血性热情的蒙族长辈,遨丹一一介绍给远翔。远翔化除拘谨,和主人们互敬酒水,然后惠受一位蒙古少女的哈达。再落座,尊贵的招待客人的盛宴——手把肉端上来,霍特挑颜色最好的给远翔,遨丹教他怎么一手抓肉,一手用刀剔肉吃。诗人发现手把肉也不全熟,好在石屋里已经尝过生肉,没露出苦相。遨丹解释蒙古人吃肉喜欢原汁肉味,不象汉人吃的是调料味。远翔表示理解,但还是放慢动作吃肉,好象电影里的慢镜头。为了不露心机,缓减消化系统的负担,诗人频频喝酒,少吃生肉。霍特以为碰上了同好者,让托雅大婶撤下奶酒,换上烈酒。远翔心中叫苦不迭,刚喝三杯就晕头转向,心知不可再喝,于是没话找话问众长辈的高龄、少女的芳龄和孩子们的童龄。大唐的天才诗人李白,号称斗酒三杯诗百篇,据说也是大漠所生,其出生地在今俄罗斯境内。当代悲情诗人高远翔烈酒三杯翻白眼,酒劲上头,倒是没有出口成章——当今世道也没几个爱听诗的——他大嘴一咧,哇啦哇啦地唱起了流行歌曲。众长辈也有三分醉意,击掌高唱蒙古歌。远翔唱的是流行歌曲的调子,歌词却全被他改了,自编自唱,之乎者也一番。遨丹听他编的歌词简直是散文诗,心夸才子也。可惜远翔这小子没有才子风范,突然心头恶心,慌忙奔出蒙古包外呕吐,吐完一头栽倒。
遨丹说笑远翔没事,在众人的帮助下把才子抬进自己的小蒙古包,大家散去后,遨丹对镜梳发。
“你的蒙古包可真漂亮。”刚才醉死的“酒鬼”突然从地毯上站起来。
遨丹惊道:“好啊,你装醉。”远翔苦笑:“万不得已,方才取此下策。”“你这个骗子!我们蒙古人是最好客的,你却这样对待我们的热情!”“我从不骗人,我只说谎!如果好客就是拼酒,那汉人中喝疯酒者有的是,莫非也是好客?”“歪理真多!去!漱口去,赶快睡觉,明天早晨就回承平。”远翔漱口后躺下要睡,刚眯盹一会儿,被遨丹叫醒,看见她穿着蒙古族节日盛装站在门口奇形怪状的石头堆前——那就是戈壁滩上的奇石。
“好看吗?”女人的美丽永远离不开男人的赞赏。
“好看!美极了!象是贺兰山上的白雪做的奶油蛋糕!”“呵呵,真会夸人。”媪丹自柜子里取一套男式蒙古服,“小砖头,穿上!”“别玩了,明天还赶路呢。”“少罗嗦,快穿!”“不!我要睡觉!”“你要是穿上它,以后随便叫我‘小花‘。”“那好!”远翔吃软不吃硬,马上换上蒙古服。
“小砖头好乖,来,我们喝酒。”遨丹奸笑着从身后变出一壶奶酒来。
“啊?还喝?”远翔欲哭无泪。
于是二人盘腿对坐,如蒙古武士般痛饮。
饮至半酣,遨丹掷杯身后,跪着跳起蒙古族的抖肩舞,还不停挤眉眨眼,白色扎彩带的盛装折出纹漪。她盈腰后弯,头顶仰到地毯上,张嘴咬住圆木上一粒心型红石,又慢慢直起身体,深情凝视远翔。诗人会意,双手捧出,遨丹松齿,心石掉在远翔的手掌上。
“这是我的心,送给你!”沙漠之花轻轻说。
远翔激动、高兴、傻笑,“我好后悔忘记带相机,知道吗,你现在好美!象那……”向前抱住遨丹。
“再打比喻我就吃了你!你的眼睛不是最好的相机吗。”四片嘴唇又在一起纠缠打架,“远翔,我还想要。”“啊——不要呀,你咬疼我了——啊——”…………
第二天清早,牧民们帮忙把食物和水以及生活小用品放满汽车,遨丹和远翔告别泊尔沁,蹦跳在沙石路上直返承平。远翔从车窗里望到接天的雪白羊群,还能清晰地听见苍鹰的鸣叫,姑娘们歌唱着从母牛的奶子里挤出白花花的乳汁,小伙们也发动着摩托要上山放牧了,一切都那么自然安详。
平静的生活是不可能的,枯燥乏味的日子谁都会碰上。
在路上,依旧是烈日、热浪和风沙。
来时的情景已如隔世,心情巨变,感到天地真容也不同往昔。
都市灯红酒绿的冷漠,驼乡苦海沙田的激情;逝者如梦,生者如歌,爱如潮水,永无止境。
又是一天过去,翻过眼前的沙丘就是穿沙公路的施工路段了。
汽车已经变成了爱情小屋——它飞驰在沙漠上,后挡风玻璃已经震碎,风沙好象婚礼上的彩纸飘进车里。
奇怪!汽车怎么走的是S型路线?
答案很简单,司机是高远翔!这个没有驾照的违章司机竟然踩着油门不看前方,脑袋偏在一边和沙漠之花亲嘴。热恋中的男女果然无畏生死。沙漠之花闭着眼睛,左手举着矿泉水,右手抓着叠加六层的奶酪馍馍,吃着远翔的舌头;诗人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擦抹前窗的尘土,舔着遨丹牙缝间的饼渣。
突然,右前轮在一个不长眼的沙坑里降低了幅度,车中二人齐齐撞到顶棚,温情被打断,疼痛带给两人的却是笑声。
“来!我们继续!”遨丹道。
“听!有人声。”远翔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