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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1 / 1)

>远翔返身走回石屋,把木头支起三脚架,掏出缨子的信,在灯光里看一遍。沙漠之花静静地站在门口。

“火柴!”他轻声说。

沙漠之花掏出火柴,却没有递给他。

他站起身,看着她,从她的手指上夺下火柴。

“嚓”——他划着一根,火苗跳跃出来,映出缨子的笑容。

石屋外面细雨狂沙,冰冷如寒冬到来。

火苗吻着了信纸,火焰窜起来,他把用痛苦和思念点燃的火焰放到木头下面。

信纸消失成灰烬时,木头燃起来,石屋被爱情之火照亮,温度也被爱情之火提升。

沙漠之花关掉车灯,提着睡袋和一包食物走进来,轻轻关上木门,划住锈迹斑斑的门锸。

现在,一对孤男寡女困在了石屋中。

第十二章 再见理想

远翔坐在火光里,一动不动。

沙漠之花把火引入石灶,加起碳块,火光暗下来,等黑色的矿石燃烧着,石屋重又明亮。她从包里掏出一只已熟的羊腿,伸在火上加温。肉香经过不懈努力,攻克远翔堵塞的鼻孔,进军到他的肺腑,神经细胞捕获敌情,报告给大脑,大脑命令远翔露出嘴馋的样子。

皮焦肉黄的羊腿被沙漠之花啃进肚里,嚼动的声音让刚吃饱饭的人都唾液增多。远翔也不脱湿外衣,更不看对面黑吃的“野蛮女”,自想心事,可是哪里想的进去,恼恨孤单地受着折磨。挥不去的肉香包围他;沙漠之花嚼肉的声音越来越大,总不能掩鼻捂耳吧?

突然听见她“咕嘟咕嘟”地喝水,忍不住看她。女孩正盘腿坐在睡袋上,右手执羊腿,左手抓水壶仰脖灌下;印花半风衣脱在一边,露出紧身绿绒毛衣,大辫子垂在火焰前,更现秀丽的豪气。她放下水壶,用手背抹一下嘴巴,油忽忽的唇颊映出色彩来;身子一挺,打声饱嗝出来,又紧着敲打胸脯,好象吃的太急,噎住了,终于缓下手势,吐口气继续大嚼。

远翔笑起来,觉得她样子有几分憨态可掬,哪里有女孩吃饭时的柔雅规矩。

沙漠之花见他笑,也笑起来,道:“我以为你在生气。”“我生气?没有没有的。”“又说谎!饿了吧,喏,拿去吃。”她竟把半截吃下的羊腿给远翔。

远翔客气一句,见拗不过,就接过来,嘴上说:“其实我不饿,就是渴。”沙漠之花大笑起来:“得陇望蜀?可我喝的不是水,是酒,闻不到酒味是不是,那是霍特大叔亲自给我配的,酒精度数很低,但可以御寒。你现在身体发烧,不可以喝,大概你赶了很多路,有点高原反应,还有不适应沙漠气候。”远翔听她讲,咬一口羊肉,觉得什么调料味也吃不出,就是单纯的肉味,而且只有七八成熟。他伸到火上再烤。

“呀,我忘了城里人吃不惯半生不熟的烤肉,嗨,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烤法,我来,你看好,别放在火里,要拿高一点,你那样叫烧肉,不叫烤肉,还要不停转动,别让烤胡了,唔,好烫,火大了,手不好拿。”远翔道:“我来,我试试,哈,果然烫手,加两块碳,压一压火,瞧,火焰小许多。”沙漠之花看着他,喝一口酒,道:“你不是喝水吗?在包里,自己拿。”远翔犹豫道:“我知道在这里水是最珍贵的。”“知道就好,我这水也不白给你喝,有个条件。”“什么条件?”她又掏出纹花瓷瓶道:“把药吃了。”“那是什么药?”远翔再问。

沙漠之花瞪他,又叹口气转看别处道:“小砖头,这是解困去乏的,还能退烧,你要不吃的话,小心得高原反应综合症。”远翔领她的好意,取水服药,发现水壶里果然只剩不多的液体,不好多喝,开始吃肉。他还是头一次分享女孩的剩饭。

“你叫什么?多大?”沙漠之花问他。

“高远翔,二十三,你呢?”“遨丹,比你大三岁啊。”“你是蒙族?”“对,马背上的民族。”她奇怪得笑一笑。

“遨丹!好名字,汉语意思是什么?”“火焰的意思!”她说话时看着碳火,瞳仁上也溢出金黄色的光芒。

远翔吃几口肉,道:“他们喜欢叫你沙漠之花。”“那是因为我喜欢花朵。”她的面容温柔起来。

“真高兴能这么巧碰上你,我本来是要到承平找你的。”“哦?你走这么远是来找我?”遨丹惊讶了。

远翔原原本本把此行的前后经过说给她听。遨丹道:“那司机真是笨呐,要到下一个路口才是去承平,他在第一个路口就把你扔下来,存心要害你啊。这条路通到前面不远已经被沙子埋了,可以说是死路一条,只有这里的小石屋是我常经过的地方,木头和碳也是我准备的,就是预防碰到这样的恶劣天气能躲避一下。呵,你这小记者不象我见过的那些文化人,傻得可以啊。”“那司机不会如此恶毒吧?”远翔问。

“当然,这里人可比不上你们城里人恶毒,他也许是忘记了路口,不过人家用破雨衣换你的挎包算是赚了。”“是呀,那里面还有矿泉水和饼干。”远翔懊恼自己的粗心,如果记得拿包的话,现在就能尽情喝水,尽情吃美味的饼干;不象现在只能看着水,不能喝,吃着没有味道的羊腿。他又讲到和贾黄二人在莜面馆里谈论曙光面包的事,敖丹听得笑不止,远翔也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的很可笑。

遨丹突然很小心道:“刚才叫你烧信,对不起,你很爱她啊。”远翔沉默一会儿,说那是以前的女友,现在到美国去了,信烧了就烧了,没什么的,要说抱歉的是自己,什么“误会了你的好意呀”、“没有你我今天就死定了啊”,说了一大通,最后把那声“对不起”还给遨丹。

沙漠之花见他笨拙得掩饰,暗自落寞,静静喝起酒来。

远翔见她脸上微显酡红,知道酒精度很低,开口要喝;遨丹起先不答应,说他吃了药不能喝酒的,见他坚持,猜是心情不好,只有递给他,要他喝一两口。远翔猛喝一大口,呛的直咳嗽,觉到一股酸酸的辣味。他把酒壶递回去,半梦半醒得讲起了他和缨子的故事,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说给遨丹听,只是人在心力憔悴下都有倾诉的欲望,好象胸口的忧愁正在发芽,必须剪掉倒空,何况对一个陌生人说话总是可以尽情,不象是面对熟人害怕被嘲笑。

一边拨弄着火苗,一边听他的辛酸爱情。要说远翔这家伙文才就是高,此时灵感如泉,在诉苦时都能出口成章,炼词达语,把自己的故事说得悲惨如精美绝伦的长篇叙事诗。

遨丹反倒成了采访这位不幸男人的临时记者,有听不明白的地方就直接问,远翔详细解答。“你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可真浪漫,在鸡窝里?”远翔说:“是,她在草里找鸡蛋,头发上沾了一根羽毛,我给她拿下来的时候,就……就抱住了她。”遨丹赞叹道:“你真勇敢呀,你那时候多大啊?”远翔道:“不是很大,正上初三呢。”遨丹笑着把辫子甩在身后,好象来了精神,目光闪烁道:“那么你们有没有……那个?”远翔假装糊涂道:“哪个呀?”遨丹拉起嘴巴叫:“哎,少装蒜啊,当然是那个了。”远翔脸红道:“没有,我们可没干过。”遨丹直起身子,双手放在脑后刷着辫子道:“切,还害羞呢,干过怎么了?虚伪!”远翔急道:“本来就没干过,我干嘛骗你!”遨丹大笑起来:“你真是处男呀,哈,少见!你要学的东西还挺多,要不要姐姐我教你?”远翔脸更红,从没接触过这样大胆的女孩,也说不上对方是直爽还是下流,反正不习惯和女孩谈这样的话题,便不说话了。

遨丹眼睛一眨一眨道:“哈!是不是嫌我一个女孩不应该说这样的话?逗你玩呢!想叫你开心点,别想那个缨子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你把她当宝贝,别人也许不这么看,再怎么说人家也已经扔下你走了,回头还要留封信继续折磨你,我想你是太寂寞,等再有了女朋友,就会忘记她。”远翔道:“谢谢你,我不会忘记她,我只是不愿为她所困。”“你宁愿相信心中的憧憬,不想回到现实吗?太过偏激的爱情会演变成自轻自贱的单相思。”“我所思念的那颗心,她心里必定也有我的心。”“这样的爱是对彼此的伤害!”“这样的爱是人性情感中最珍贵最深层次的体验。”“这样的爱消磨人的意志,让你在无休止的徘徊中变的怯懦。”“这样的爱是一种超前的永生,能耕耘出最伟大的生死恋。”“喂,别那么认真嘛,姐姐只是和你随便探讨一下爱情这东西,好啦,我说不过你,你是大记者呀,你要是吃饱了就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你读过很多书?”“吓,别提,以前看过几本,早忘了内容。”“你在城里呆过?”“什么!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土包子?我也是城里出来的。”“你以前学什么的?”“舞蹈!”“为什么要来这里种树?”“我不想说!”“可是你已经听了我的故事。”“怎么?你意思要交换?是你自己情愿要告诉姐姐的,姐姐又没逼你讲。”“那你不是在承平修穿沙公路吗,跑出来干什么?”“我们‘旅行者小组‘需要补给,我出来就是弄一些必需物品回去。”“到骆驼镇买吗?”“不是!到我的泊尔沁去取。”“泊尔沁?”“对,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能带我去吗?”“行,你这人还不坏。”“真羡慕你们,能战斗在理想境界!”“什么?呵,战斗在理想境界?我看你也只能当名胡说八道的记者了。还理想境界呢?知道我的理想吗?我的理想是当全世界最好的舞蹈演员,可不是来沙漠里种树!大概只有你们城里人把我们看成是理想的战斗者!以前就有个城里的大学生,说是来体验生活,说他的理想就是把荒漠变绿洲,谁知呆了不到半个月就跑了,借口是母亲生病,走后再没回来。你也一样,差不多所有的年轻人都对这里的生活新奇万分,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有多荒凉,来过见过就不错了,能呆下来的没有几个人!”“但是这里干净,我适合这里。”“你是脑袋朽掉了吧?又是你的理想?那叫逃避!城里难道就不能生存?非要来这鬼地方生活?你要有理想有本事,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开心,关键是你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人家村里的人都往城市里挤,你倒向往穷地方,其实在城里赚够钱,到风景如画的地方住下,既安定又幸福。”“可是你们能够在这里呆下去,支持你们的不是理想吗?”“呵呵,我们七八个人正是因为理想破灭了,才来这里放逐自我。在旅行者小组里,有一个曾经是少年犯,放出来以后总被人歧视和提防,连家里人也不原谅他,可是他的理想却是当警察,你觉得可笑吗?另有一个是孤儿,他想当音乐家,可是他没有钱,连学费也交不起,简直白日做梦,他养不活自己,还要理想干什么,来到这里,我给他买音乐方面的书籍,他没日没夜得看,认真的不得了,他吹的口琴真好,是一个绝对拥有音乐天赋的人,如果命运出现转机,他会写出最好的歌;还有一个学识渊博的才子,得了绝症,刚来到这里,他想把自己葬于天际黄沙之下,而他的理想是游遍祖国山河,可是今生已经不可能了。”“原来理想在现实面前已经转变了。”“没有多少人了解我们,外面的人以为我们是自愿来大沙漠里种树的,不停夸赞我们,吹捧我们的行为,一部分是善良无知的老百姓,一部分是故意施为,要给我们套上崇高名誉的锁链,其实我们没有那么无私的高尚,我们是在建立自己的家园。”“说明白点。”“就是在可治理的沙漠化土地上,如果你能有效得植被沙土,那么这片土地的使用权便归你了。这是区政府新出台的政策,目的是刺激更多的人来治理荒漠。”“是吗?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会有自己的乐园了。”“我们?你竟然说我们?”“啊——我的心思也一样是和你们在一起的。”“哦?很好!我们都是经历过痛苦的人。”“我也是!”“失恋?”“对!”“失恋也算是痛苦吧!我们已经有很大一片绿化的土地了,那里种植了果树,去年就开始取得收入了,努力后就有成绩。我们在建立自己家园的时候,也同样在三北防护林以外的区域植树,在贫穷落后的地方宣传退田还林,以林业果木创造经济效益,并且发动群众修建公路,连通各镇,搞活贸易,当然,在穿沙公路两旁也要植树。”“我真佩服你!你想得那么长远,是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吗?你这不是幻想,真是在一步一步实现呐,这应当还是至高境界的理想吧。”“呵呵,去你的理想吧,一看你就没有吃过苦、受过罪!你还是乖乖回到城市里当你的记者吧。”“你还别说,我的理想真是当记者呢,可是我今天发现这个理想不适合我,我更适合跟你去种树,我要告别理想,和你们一样云游大漠,吃什么苦都不怕。”“去,小毛孩,书呆子!”“不!我说真的呢。”“怕你了,明天再说,赶快睡觉。”遨丹开始收拾睡袋。

远翔被她的话挑惹得兴奋起来,觉得自己找到了精神归宿,哪里会轻易放弃,直觉得遨丹和她的小组以及远大的事业都是自己生命里缺乏的,他渴望能够加入其中,因为那是一种青春热情的投缘。

他不断软言相求,遨丹起身加碳,他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说好话;遨丹铺睡袋,他蹲在人家面前胁迫。遨丹烦了,大声道:“你再罗嗦,我打你喔。”远翔不敢硬抗,只好伏软。

遨丹清洁了地面,拉开睡袋拉锁,一手撑开道:“小砖头,钻进去。”远翔瞪大眼睛指着自己鼻子道:“我?钻进去?”“废话,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你自己钻吧,我靠着桌腿睡就行。”“不行!你不听姐姐的话吗?外面冷,你那个病样睡一晚会冻死。”“那你睡哪儿?”“我也钻睡袋呀,难道不够两个人的地方吗?”“那……那怎么可以。”“喂,小砖头,你不听姐姐的话明天就别去泊尔沁。”远翔又要争辩,见遨丹背过身子,以为真生气,只好往睡袋里钻。遨丹拉住他道:“小砖头,你想冰死我呀,快把你的湿外衣和你的害羞一起脱掉。”远翔到这地步,只好全听她的,又想自己是个男人,怕什么怕,要怕也是她怕。于是壮起胆子脱掉外衣钻进去。遨丹也钻进来,睡袋里变得拥挤。她留大透气孔,拉紧锁链,觉得更挤,为了睡的舒服些,她突然搂住远翔。

高远翔面朝一边睡下,觉到遨丹火热的身体贴紧了自己,怪她不背对背睡躺,竟然用正面柔软的部位压迫自己的神经,正害怕流出鼻血,对方要命的双手也搂上来,他大叫:“别!别……”遨丹“哈哈”大笑起来,道:“小砖头,姐姐高中时候就见过男人裸体了,瞧你吓的,脖子根都红了。”远翔哪里敢说话,闭起眼睛希望赶快睡着,心道这沙漠之花果然名不虚传,性格狂放古怪得彻底。

遨丹松开搂他的手,道:“小砖头,我从小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主动。在沙漠里你更需要主动,无论是为了什么,你都要主动出击,这样你才能生存,才能活得快乐,才能更容易看到成果。”远翔道:“我明白!”遨丹道:“撒谎!你不明白!好了,姐姐今天说了太多的话,睡吧,陌生人。”远翔大声道:“我可没认你当姐姐。”遨丹笑道:“哈,在我们小组里数我年龄最大,我当惯了他们的大姐。”“旅行者小组里就你一个女孩吗?”“对,就我一个,沙漠之花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我崇拜你!”“去,我最讨厌男人说‘崇拜‘两个字!忘记告诉你,监狱里又有杀人犯逃到沙漠上来了,千万别睡死。”“也许我就是那个杀人犯。”“所以我手里一直握着匕首。”远翔感觉有冰冷的东西碰一下他脖颈,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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