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戚行之的声音,“纵然如此,你也要去会佳人?”
云栈头也不回的说道:“总要告诉她一声。”
见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戚行之仰头望向天空。今日天空中有几朵浮云,飘飘荡荡,不知要去哪里,肺部的剧痛 使得他又咳了几声,这一夜未睡,着实有些疲惫,他也该谢谢了,瘦弱的身子在庞大的院落下趁的越发单薄,那肩上 扛着太多东西,已不是他的身体能够负荷。
人妄想与天斗,却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当真能赢么?
戚绍当天就亲自带着聘礼前往钟离锦兄长——钟离端的家中提亲,巧的是,钟离青辉也来探望女儿,虽然这个戍守要 塞的将军对戚绍等人素无好感,但碍于爱女病重,又怎忍心在她病重之时再加阻挠,便也只得将这门亲事答应下来。
按照戚绍的意愿,这门亲事虽已定下,却并未公开,钟离家素来低调,也不愿此事有太多人知道,遭人话柄,便也同 意下来。戚绍则暗中安排人手准备相关事宜,并书写了文书上表朝廷。
钟离锦未曾想多年来的心愿竟在一朝达成,在卧床上知晓此事时病就好了大半,加上景阑珊妙手调养,短短几日便已 能下床走动。钟离青辉虽然他总觉得戚绍等人居心叵测,但一直抓不到把柄,如今他见女儿每日心情愉悦也甚是安慰 ,只得认了这儿女亲家。
这一日天气仍十分晴朗,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棱照在木板上,散发着春日的气息。
仍躺在床榻上的云栈也缓缓睁开双眼,他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这几日他已将昭陵诸事安排妥当,地锦街的事瞒不了 太久,反叛之事着实由不得他再多拖延,如今只是等待蓄积已发。
而颜歌每日皆有戚行之悉心照顾,他也毫无必要再留在此处。
若有所思的抚摸着颈前的银环,云栈心道:千念,没人陪你,一定十分孤独吧,今日我就起程去看你。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侍从的声音,“云爷,钟离小姐来了,说是想见你。”
云栈心下疑惑,她多日没来王府,此时应该去找戚行之,怎么反倒跑到了他这!但毕竟是自小便相识的好友,也由不 得细想,他只得起身穿上衣带道:“请她进来。”
推开房门,钟离锦经过前几日的大病,脸颊微陷,显得更为单薄。
云栈没曾想,几日不见,她竟又瘦了一圈,忙上前道:“小锦,出了什么事。”
钟离锦摇摇头,“可不可以陪我去花园走走?”
望向身旁的侍从婢女,云栈自知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讲,此处的确不方便,便点点头,扶着她向外走去。
第52章 〇七 【青梅酒】
翠鸟在树头低鸣,宣告着春日到来,钟离锦的脸颊因长年的病症,显得格外苍白。
钟离锦走到柳树下,放在抚着万条丝绦幽幽道:“四季轮转,真快啊!算命的说我活不过二十,今年我刚满二十,云 栈,你说我能否活的过此年。”
“若听那些人胡说,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都说宿命是上苍为凡人设下的轨迹,可自己的路,凭什么由他定!笑话! ”
钟离锦猛然收紧指尖,将绿叶捏成碎片,“云栈,你走吧!如彼情深,如他决然!怎么斗!”
云栈陡然敛住脚步,她怎会知道。
“这世上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们两个,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些什么,但我不想看到你们有一天会反目成 仇!你若当真不信命,就离开这里!”
云栈抬起眼望向这个看似单薄柔弱的贵族女子,原来她什么都看的如此清楚。
钟离锦捂着心口道:“不过一个江千念,你用了五年时间都忘不掉!如此重情重义怎么和他斗!你还不明白?你只是 要争口气!你要的从来都不是天下,你想要的是自由!你是鹰就去飞翔!不要困在这座坟墓!”
云栈沉静的望着面前情绪激动的女子,半晌才道:“小锦,这是囚笼,为什么你不走?”
钟离锦却毫不犹豫,眼中渐渐浮现的泪光却透着笑意,“从十二年前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会心甘情愿的 再这个坟墓囚禁下去!”春日的阳光下,一道泪痕划过清瘦的脸颊,钟离锦狠狠抹去,“我和他才是一路人,你该清 楚。”
不错,都是久病缠身,都是豪门贵族,都有着异常坚毅和执着的性格,都足够狠绝。
小锦道:“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这次出行就是最好的机会,离开这里!再也别回来!”见他毫无反应,钟离锦不知 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在云栈肩上,“走啊!”未料到她会如此冲动,云栈七尺男儿也被她推得后退一步
然而他却并不恼火,面色显出不忍,“小锦!你这是何苦!”
钟离锦咬紧下唇,“离开这座坟墓!我不可以,你却可以!”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向屋里走去。
云栈你不是个能甘愿人下的人,你们注定做不成兄弟,十年前,我便知道了。
离开了云栈,钟离锦径直找向颜歌,待得站到琉璃小筑的门口,那水晶牌匾下是小戚的笔迹,这熟悉的字体,如今在 夺目的阳光下,竟刺得她双眼剧痛。
眼前突地一片眩晕,钟离锦向后倒去,然而一个冰凉的小手却稳稳的扶住了她,颜歌的声音响在耳旁,“钟离小姐? ”温暖的气息从那手中传入到钟离锦体内,这暖流抚平了沸腾的气血,钟离锦当下便清醒了许多。
恢复了神智,钟离锦本能的推开颜歌向后退了退。
颜歌也不以为然,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感觉到这个女人并不喜 欢'炫。书。网'她,这几日戚行之也很少来看她,她并不知道发生了 什么,只得每日在琉璃小筑旁侍弄着大片的花草。
钟离锦第一次仔细的打量这个女子,她的确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质,纵然她有再端庄的仪态,再昂贵的金玉装饰,也 极不上那气质万一。
钟离锦道:“你不适合这里。”
话虽刺耳,但却是如此,颜歌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俯身捡起一旁采集蜜浆的花篮向屋内走去。
钟离锦道:“顾姑娘,你爱过么?”
颜歌停住脚步,回头道:“爱?”最初她对云栈有着异样的情愫,那样算是爱么?如今决定放下他,接受小戚,虽然 朝夕相处下来越发亲近,但仍觉得有些不同。何为爱,她一个入世未深的孩子,如何体会?
“一个连爱都不懂的人,算不算白活一场?我钟离锦这一生从不后悔,我对行之的爱,顾姑娘能否做到?”看似柔弱 的女子,内心却异常骄傲。
顾颜歌并不生气,只是敛去平时和睦的笑容严肃道:“感情不是拿来比较的。”说罢她似不愿再纠缠这问题,推开门 走进屋去。
一句话噎得钟离锦语塞当场,望着大片的花林,女孩无力的蹲下身。
云栈并没有辞别任何人,当日便离开了昭陵,南下滇南,前往纳普族。颜歌知道他离去的消息,便想也没想的追了出 去,可一路飞奔,直到追到了城门口,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她落寞的一个人徘徊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到底差一步,是不是注定她们此生注定都要差这一步。
这几日来,戚行之对颜歌也愈发疏离,琉璃小筑清冷无人,只有阑珊偶尔前来探望,颜歌好似突然从高空中跌落到谷 底,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曾经为他建造琉璃屋的人也不再让人感到温暖,他甚至很少再对她微笑。
颜歌没有走上回戚王府的道路,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还要回去么?还有必要回去么?
走得累了,在一处饭庄前停住了脚步,她抬眼望去,偌大的牌匾上写着“长明饭庄”四个大字。
又是长明饭庄,连昭陵都有,他的生意果然做的很大。
颜歌踏入饭庄中,找了处角落坐下。
店小二满脸堆笑的凑上前,“姑娘吃些什么?”
“吃些什么…”她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