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扶摇花的蜜浆,还有曼陀罗的叶子,山下采不到的,有镇痛止血之效!”颜歌如无其事的说着,突地觉出不妥 ,眼睛警惕的瞪着云栈,“你怎么知道我姓顾?”
望着颜歌满脸的疑惑和防范,云栈莞尔一笑, “其实我们在红墨酒坊早就见过了,只是顾姑娘未注意到我。”
“你也去那喝酒了?红姨人很好的!”颜歌这才放下心来。
“恩。”
“你不好奇万殊崖的事情?不好奇这是哪里?”村里的人总要打听她的来历,这个陌生人却不闻不问。
云栈摇摇头,“你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
颜歌轻皱了皱眉,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琅峫山系十分庞大,其实万殊崖不过是琅峫山的门户,你现在才刚刚处 在山中。 万殊崖是姑姑设下的结界入口,这道结界‘只进不出,绝无回头路’,你既然已经进来了,我若不带你入谷 ,永远也别想出去了。
“以悬崖做入口,以死为生,呵呵,你姑姑肯定是个高人。”云栈面上平静,心中却不禁感叹这结界的神奇。
颜歌点点头,“姑姑曾说:世人不知死生本为一线,有死必会生,有生则必会死。人抛不开执念,就永远进不了琅峫 !”
“回归自然,才能入境,这么说,你与我仍就在结界之中?”云栈挑眉问道。
颜歌目光透出赞许,“所以才叫你不要乱走,免得又惹乱子。”
结界内虽然仍亮如白昼,但外界约莫已是子时,颜歌望向那簇簇黄色的花朵,“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过第二道结界 了。”
云栈点头起身,“你说如何过,我照做!”
“摸这朵花就好!”颜歌指指面前那一簇簇黄花。
云栈微微犹豫了一下,心想:她如果要教我过结界,应是示范于我,如今却让我先触摸这诡异的花,定是有诈。
刚想借故推脱,他无意间却抬眼瞥见颜歌上扬的嘴角。
这丫头内心聪慧,面上的喜怒却从来不会掩饰,这一笑已将她心中的小算计全部拖出。
一个连掩饰都不会的女孩,又能有多深的心计!云栈摇头苦笑,随即便伸出手抚向那朵朵娇艳魅惑的黄花。
指尖触碰到花瓣,能感受到细小的绒刺,酥麻之感瞬间便顺着经脉游走而上,整个人也渐渐失去知觉,当眼前的光芒 黯淡下去的最后一刻,只余下颜歌模糊的笑颜。
颜歌上前一把扶住云栈,低头喃喃道:“对不起,纵然把你当朋友,但告诉你的已经太多了,我始终不能忤逆姑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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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在眼前渐渐明晰,湛蓝如洗的晴空,鸟儿清脆鸣叫环绕着漂浮的白云,潺潺流水顺着河岸流向未明的远方,直到 轻风揽过阵阵花香,才将躺在草地上的男子彻底唤醒。
云栈昏昏沉沉支起身子,虽然身体仍有些酸麻之感,但总算清醒了过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两层高的木楼,不远处屹立着一座石碑,绕过去,便是一脉清溪,水流正徐徐前进推进,当 目光渡过清澈见底的溪流,奇花异草各怀殊色的开在一处竹亭旁,偶尔清风荡过,群花齐颤,香风便扑鼻而来。
世间多是权力纷争,使得中原沃土战火连连,如今有幸堕入深山桃源,享受这份安静祥和,云栈竟觉恍若隔世,不禁 怀疑起这一切是不是黄粱一梦。
昨日如山魅一般古灵精怪的女孩又哪去了,他拄着身子站起来,才感觉到手上传来的疼痛,那些被绿叶包好的伤口, 提示着他这一切并非梦境。
望向木楼旁那座奇特突兀的石碑,石碑周围镌刻着繁杂的图腾,而中央却是一片空白,不知是未能完成,还是另有缘 由。
云栈缓缓走近,想一看究竟,这墓碑似乎屹立许久,如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者。
然而他却感受到这碑,有着一份与自己惺惺相惜的气息,不由得抬手触摸。
“住手!”顾颜歌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但已是来不及,石碑潜在的巨大力量,不允许任何人染指,果断的将云栈重重弹开,他被那股力量推倒在地,压住伤 口,新生的皮肉随即裂开,巨痛钻心,使得眉心一皱。
身后是颜歌急切的步伐:“浮云!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云栈摇摇头勉强起身,“不碍事。”
鲜血再次从伤口泉涌而出,连曼陀罗的花叶也包裹不住,颜歌急忙放下手中新采的蜜浆,轻拆开云栈的伤口,仔细包 扎:“你真不老实,这墓碑我都不敢靠近,你还敢碰!”
云栈却并不介意伤势,只是望着那墓碑,“这是哪位前辈,为何连碑文都没有?”
“我在这生活十多年,尚不知道这是谁的墓,我只知道,千万要离那碑远些!”
见自己撕裂的伤口又被颜歌止住血势,云栈心中感到些许暖意。
待一切妥当,颜歌坐下身递给他两个果子,“饿了吧!”
云栈应声接过果子张口就吃 。
颜歌瞪着大眼睛,“你怎么不问我那黄花的事情,你难道不怕这果子有毒?”
“你若有心害我,我早死了千万次了,我说过,顾姑娘不想我知道的,我便不知道!”云栈低头吃着山果。
顾颜歌语塞当场,这些年来山下之人无一不想探听她的底细,唯有这个人,不闻不问,完全的相信自己。
“颜歌你不吃么?”云栈的话打破了颜歌的心思。
“我只能吃这些!”顾颜歌抱起刚刚采撷的鲜花瓣,与一瓶新鲜的蜜浆,“姑姑不让我吃别的。”
说到这里颜歌的笑容渐渐淡去。
姑姑如果知道她竟带了个陌生人进谷,一定会很生气。
颜歌抬头望向天色,“你快吃吧,一会我就送你出谷,出去了,就再也别回来!”似不愿再说什么,颜歌起身像木楼 走去。
云栈自是听懂了她在逐客,心中竟生出几许不舍,不知是留恋这远离争斗的山谷,还是因为结识了这简单善良的朋友 。
可此时他手上的扳指却在暗暗鸣响,那声音微弱难闻,却不断提醒着他往事的惨烈,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对他道:不 要让任何人再受到你的牵连!
云栈用力的摇了摇头,拼命甩掉那声音。
待得一切恢复平静,他方抬起头对着颜歌离去的身影道:“劳烦姑娘了,我一会就下山。”
他看不到颜歌的脸,看不见她的喜怒,可她怎会情愿呢?当初带他进谷,是情况所迫逼不得已。
如今她再也找不到一个借口留下他,即使她已经寂寞了太久,太需要一个人可以说说话。
她孤身生活了十余年,习惯了周身的冷清,又怎会不希望有个朋友关心自己。
当一个人在垂死边缘而不放弃她,当一个人毫不犹豫的将信任和性命交付于她,谁又能不动容,可惜绝不能留这个外 人!
琅峫山的秘密何止千万,姑姑对她的恩情,她此生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