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帝王业·2.沐浴
回到寝殿,圣人后背还在隐隐作痛,可是心里却高兴。
自从登基,不,应该是自从出生,他就被一堆规矩管着。登基后,他宁愿十数年在外征战,也不愿意回来这憋死人的皇宫。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妖兽,圣人反而觉得连这个几十年没变过的乏味寝殿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圣人上床放下幔帐躺好,又想着墨云还在幔帐外面。
“墨云!”圣人喊道:“墨云,墨云!”
一个黑色的大脑袋从幔帐缝儿里钻了进来。
“睡觉吗?上来,来!”
墨云走上架子床,转了两圈,在圣人腿边卧了下来。
圣人心想:“这兽真是奇了。难道是在羯荼国施了什么巫术?朕记得白天羯荼国使者说这是他们几个月前抓到的成年野兽……明天,一定要再宣召羯荼国使者来问问清楚……”
就这么想着,墨云在脚边伴着圣人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晨,陆苍宇带着几名小侍卫,端着鎏金铜盆等盥漱的用具进来。
陆苍宇刚刚挂起幔帐就吓了一大跳!
圣人床上赫然趴着一只黑色的大兽!这兽侧卧,尾巴搭在圣人腿上,体长近八尺,那大黑脑袋几乎是人的两倍。
陆苍宇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认出是昨日白天送来那只黑色的豹子。
陆苍宇叹口气道:“圣上再过几个月可就是不惑的岁数了,怎么突然如此贪玩?”
圣人十三四岁就精通弓刀石马步箭,极爱猎犬和鹰隼。
城外光是闲厩就有五坊,狗坊,鹞坊,鹘坊,鹰坊,雕坊,还不算那些马厩。随便哪个坊的占地都超过皇宫。
陆苍宇也不知这兽性子如何,怕惊了它伤人,于是小声喊道:“圣上!圣上!圣上!”
圣人眯着一只眼睛道:“今日不上朝,我再睡一刻。”说完伸手去摸墨云。
陆苍宇道:“睡觉倒是无妨,只是这兽?”
圣人咕哝道:“他有名字,叫墨云!”摆了摆手让陆苍宇退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哪里知道圣人昨夜里跟墨云折腾到天快亮才睡下。
将近正午。
圣人终于醒了,刚要伸懒腰,背上撕痛,伸腿时脚下踢到一个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圣人吓一跳缩脚回来,随即想起是墨云。
墨云被踢到,翻了个身,继续睡。
陆苍宇一直守在外面,听见动静,掀开幔帐,伺候圣人盥洗。
“圣人昨夜光脚出了寝宫吗?”陆苍宇纳闷,一向严肃稳重,最看重礼仪的圣人这是怎么了。
圣人低头看看自己黑乎乎的脚底,笑了笑,“宣那羯荼国使者来,朕有话要问。”
陆苍宇应喏。安排人另外端了一个鎏金铜盆和热水来,给圣人洗脚。“圣人昨夜里去哪里了?这腿上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圣人低头看,这才发现从脚背到小腿分布了十几个小红包,竟都没觉得痒。
“宣御医!”陆苍宇朝另一个小侍卫吩咐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想来,应该是昨天夜里在花坛,或者是小竹林那里被什么小虫子咬的罢?
陆苍宇道:“圣上,这墨云毕竟是野兽,是不是交由宣徽院豢养?”
圣人冷了脸,敛目没说话。
陆苍宇立刻跪下,说道:“臣,多嘴了。”
圣人道:“切肉。安排人负责墨云饮食。”
“是。”
不一刻,御医到了。
御医看了圣人的腿,说道:“看起来应是虱蚤一类小虫咬的,痒时用这个药膏涂抹即可。”御医把一个小白瓷罐递给陆苍宇。
墨云此时也起来,从圣人的架子床上摇摇晃晃走下来,走下床时,还在床架子上蹭了蹭脖子,打了个哈欠。
圣人冲着墨云道:“来。”
墨云便真的走到圣人脚边趴下,又打起了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心想:“他果然听得懂我说话。”
旁边的侍卫宫女大多怕得要死。野兽这东西,说翻脸就翻脸,又不是小兔子小猫小狗,哪敢这样随意肆弄。有几个胆子小的跪在地上直发抖。
有个机灵的小宫女在一旁躬身说着奉承话,“圣上有德,连野兽都如此通灵。”
圣人面色如常,对御医挥挥手道:“下去罢。”
御医还从未这么近距离地见过这么大的猛兽,吓得手脚发软,跪爬出寝殿。
小侍卫端来午膳。
“朕要的生肉呢?”圣人不满地问道。
小侍卫答:“已经切好了。思尚义吩咐说要先送来圣上的午膳,才能送那些生肉。属下这就去端来。”
圣人道:“下次切好就送来,不要耽搁!”
小侍卫磕头退下。
不一刻,生肉送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看着墨云把青瓷盘里的肉都吃完,才自己用膳。
陆苍宇在一旁道:“华清宫今日准备好了。”
“正好!”圣人昨天就想着要给墨云洗个澡。
“还是不宣嫔妃吗?”
“不宣!”
午膳还没撤下,便吩咐陆苍宇备马。
陆苍宇问:“不坐车辇?”
圣人看了看墨云道:“今日,骑马去。”
陆苍宇明白了,这是带着墨云不方便坐车辇。
墨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圣人马前,一起来到华清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莱山山脉绵延百余里,以前曾是活火山,山脚下几处水源汇合处便形成了温泉。
皇家猎场便在这距离皇城五百余里的莱山。
先帝引了莱山温泉水入皇宫修建了华清宫。嫔妃和皇子每月初一、十五可到华清宫沐浴。
只不过当今圣上虽年近不惑,但并无子嗣,也从没宣嫔妃同去。平日里只是准许王皇后随意使用华清宫。
华清宫内,圣人还在一旁更衣,墨云就已经急不可耐地跃入池中。
陆苍宇立刻面有怒色。
圣人笑笑道:“无妨!”
陆苍宇阻拦道:“圣上怎可跟……”原本陆苍宇想说“畜生”,看到这两日圣人对墨云的喜爱,又改口:“墨云毕竟是野兽,万一身上有跳蚤啊,虱子啊……”
圣人低头看看腿上的小红包,点点头,“那就正好让墨云洗。”
陆苍宇吩咐另外准备了皂荚,澡豆,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一会儿墨云玩够了,坐在池子边看圣人,像是在等圣人一起。
圣人退了鞋子,要下池子。
陆苍宇道:“圣上,不可!墨云昨日才送来,性子如何尚不知,万一伤了圣上,可……”
圣人摆手,从池子边亲自拿起刷子给墨云刷洗。他早看到那些侍卫宫人宫女因为害怕墨云,比往常跪得分外远。
墨云毛软,跟马不同,用不上刷子。圣人用澡豆给墨云擦洗。
墨云倒是享受,蹲坐在水里,仰着脖子等。
圣人在池子边不太够不着,干脆下到池子里给墨云洗。
墨云原本好端端坐着等,见圣人下来,反而立起两个前爪从水里跃起用力踩下去。
溅得圣人面头满脸的水。
圣人笑骂道:“你这小畜生!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云反倒踩得更高兴了,围着圣人不断地跃起落下。
“怎么跟兔子似的!你不坐好,我不给你洗了!”
墨云不管,又要往圣人身上扑。圣人这次有防备,伸双手卡住墨云腋下。双臂较劲,“给我下去!”
墨云直接被按到水里。它站起来甩甩头上的水,似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去的。
圣人笑,“跟我摔跤,你还差点意思!”
墨云似乎又听懂了,后退了几步,伏低身体只露出眼睛鼻子在水面上面。
圣人道:“你以为这样我就看不见你了?”
陆苍宇在一旁直冒冷汗,可又不敢再劝。
外面有小侍卫高声道:“羯荼国使者到!”
圣人从池中上来,披上中衣,在池边龙椅上端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苍宇喊道:“宣。”
侍卫带着弯腰躬身的羯荼国使者进来。
侍卫刚刚闪开身,露出身后的羯荼国使者,水中墨云嘶吼一声冲了上来,抬起前爪就要扑。
侍卫吓得腿一软跌入池中。
羯荼国使者吓得跪在地上抱着头。
圣人大喝一声:“墨云!”
墨云像是极不情愿地收了力道,一只前爪抓在羯荼国使者头上,头发登时散了下来!
圣人喝道:“墨云,来!”
墨云嗓子中传来两声嘶哈的声音恫吓着使者,不情愿地转身,在圣人龙椅旁边慢悠悠地坐下。
羯荼国使者不停地磕头说这些什么,圣人听不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苍宇道:“康所安何在?”
外面小侍卫道:“宣中书译语人康所安!”
圣人给跟陆苍宇使了个眼色,看了看池子里吓坏的小侍卫。
陆苍宇走到池边斥道:“还不快爬出来!等什么?!”
那侍卫吓得双腿发软走不动,陆苍宇抬手,又进来两个小侍卫把池子里的人拉了出去。
康所安刚才就在外面,听见里面嘶吼和有人落水,以及羯荼国使者磕头求饶的声音。
康所安听宣吓得几乎是跪爬进来。
“中书译语人康所安见驾。”康所安声音发抖。
圣人道:“使者刚才说了什么?”
“使者刚才吓得语无伦次,只是在求神明保佑和请圣上恕罪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问他,墨云是何时捕到,是否有人训练,之前何人饲养?”
康所安转译了圣人的话。
使者颤抖着断断续续回了问题。
康所安转译给圣人道:“墨云是他们羯荼国王子数月前狩猎时意外捕到,并无人训练,王子亲自安排王宫中下人饲养。”
圣人听了更奇怪,他这两日看墨云的反应,以为有人专门训练,或至少是自小跟随人长大,才会对自己如此亲近不防备。
圣人道:“一直养在笼中?”
康所安再译:“一直养在笼中。此兽凶猛,无人敢将其放出。”
圣人低头看了看龙椅旁边的墨云,道:“让他抬起头来看看。”
使者颤抖抬头,看到没有笼子没有链子的墨云乖觉地坐在圣人龙椅旁侧,又低头叩首说了些什么。
康所安译道:“他说圣主不愧是天可汗,是由上天选中的真龙天子,连这等凶猛野兽也可轻易驯服。他回去必定禀报本国国主,羯荼国将千秋万代甘为属国,永世拜圣主为天可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问得累了,“关于这豹子,他还知道什么,尽数说来。”
使者说之前又三次叩首。康所安道:“他请天可汗免他死罪。”
圣人道:“只管说。”
这黑纹黑斑豹起初被王子在郊野打猎时遇到,自行跟随王子来往皇宫。起初也是温顺异常,自由出入王宫,从没伤过人。
当时他们跟邻国战事不断,王子带着它领兵外出御敌。
那次王子遇袭,十几人追击敌人中了埋伏,只剩这兽叼着一个敌首回来。
可这兽没了王子在左右就总是在城中伤人惹事,不是吃了这家的羊,就是咬死别家的牛,驱赶了几次也仍是会来。
届时正逢准备进贡物品,国主便命人将它诱捕装笼作为贡品进献。
那兽自从入了笼子就性情大变,也不进食,扔到笼中的肉就是不肯吃。整日嘶吼。
他们无人敢靠近,又不敢让他饿死,只好用长杆把肉块高高挑起喂食,或者趁他睡觉时,打开笼门放一只活羊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它时常装作睡觉,他们打开笼门时,他就突然冲过来,这一路上已经抓伤了十几个士兵。
圣人点点头,摆手让使者和康所安退下。
墨云似乎被羯荼国使者扫了兴,一直在龙椅边懒懒地卧着,侧着脸趴在自己爪子上睡觉。
陆苍宇这边已经安排人重新换了整池的水,圣人重新沐浴。
圣人吩咐陆苍宇以后每天都给墨云备一只活羊。
陆苍宇应喏,又问道:“墨云总不能一直这样跟在圣上身边啊。”
圣人想,平常跟着倒是无妨。只是每十日的大朝不便。可看着如此美丽又具灵性的兽,又不忍心把他再关进那个狭窄的铁笼里。
将作监那大铁笼还不知道几日才能送来。墨云只是对自己乖顺,对旁人却不是如此,让在宫内自行乱走肯定更不妥。
圣人道:“去准备一根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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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将作监还没把笼子造好。
第四天开始,将作监的监事和两名少监每日清晨离家时都跟家人告别,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砍头。
可是整整十天过去没有任何动静。
期限早过,既没有人来问笼子的进展,也没有人来拿问。
陈少监跟内侍监一名公公关系还不错,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去打听到底什么情况。
张公公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你们还没听到消息?圣人早就不用笼子关那畜生了。那畜生跟圣人倒是亲近,可把我们要吓死了。就在昨天,昨天圣人在兴庆宫议事时,那畜生还咬伤了一名尚义。圣人直接……直接……哎……”
“直接什么?”陈工问。
“还能直接什么,圣人从来也不拿我们当人看。”张公公叹气摇头走了。
陈少监回到将作监,跟监事等人说了刚才问来的情况。
一旁小工问道:“四品的尚义就直接喂给豹子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少监点点头,“听张公公的意思,应该是。”
小工惊异地又问:“整个人就这么当众给吃了?”
陈少监道:“听说是圣人赐了白绫,然后让厨子剁成块。厨子只切了几块大腿肉端出来,那畜生一口没吃。”
众人愕然,也只片刻就恢复到往常,他们深知这宫里的残酷,比把活人喂豹子还要惨上十倍。
小工想不通,“那位尚义做了什么?”
尚食局内,几个小宫女窃窃私语。
其中一名宫女手中不稳,打翻了一碗羹汤。
管事的高尚食劈手就是一巴掌扇在那宫女脸上。
“没出息的东西,再这么抖,一会儿各位凤仪来取膳,看到你们这什么样子,给我丢人!”
正说着,王皇后那里的清凤仪就到了。
清凤仪站在门口不远处,轻轻动了动嘴皮子,声音不大问道:“你们这一天心慌慌的?发生什么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尚食忙过来行礼,“见过清凤仪。”
“嗯。”清凤仪问道:“她们几个这是怎么了?门外就听见你骂人。”
高尚食答:“清凤仪难道没听说?昨天晚上的事?”
清凤仪道:“不就是昨天圣人养的那豹子,无意咬伤了思尚义。然后……”
高尚食忙点头道:“就在尚食局里剁的。她们几个昨日撞着了,今个看见肉就吐。”
“没出息!”
“怎么说也是一个御前四品的尚义,说剁就剁了?”高尚食又问:“你们富怡宫里那位也知道了吧?”
“嗯。”清凤仪点头。
“怎么说?”高尚食好奇问道。
清凤仪学了学王皇后平淡又鄙夷的表情,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罪有应得。”
“那倒也是,那个思尚义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一心想爬上龙床,后背耍手段都不知道害惨了多少小宫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凤仪道:“圣上圣明。对思尚义来说,她这死法算是善终了。”
高尚食仍旧担心地道:“且不说思尚义是不是罪有应得。这万一哪天圣人又要拿我们喂豹子吃可怎么办?”
清凤仪严肃道:“高尚食,你入宫也有快二十年了吧?”
高尚食答:“今年已经是第二十一年了。”
清凤仪点点头:“你可曾见过,听过,圣上做什么荒唐事?”
“不曾。”高尚食答:“可豹子毕竟是畜生,就这么拴在候仙亭,要是挣脱了跑出来伤了人……”
清凤仪打断她,说道:“圣上不把它关笼子,自然有圣上的理由。你们如果害怕就离候仙亭远一点。你们自己好奇心重,又想去看,如今出了事,又要怪圣上不拴好那兽吗?!”
高尚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忙行个礼道:“不敢。不敢。”
清凤仪回到王皇后的富怡宫,安排妥当王皇后的晚膳,进屋来行礼。
“请殿下用膳。”清凤仪行礼道。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凤仪在一旁言说了刚才听来的宫女们对那兽的忌惮。
王皇后问道:“昨日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前日,圣人照例要到兴庆殿和几位宰相议政。便把墨云独自拴在候仙亭。
宫人宫女趁着圣人不在,便到亭子外面偷瞧。
尚食局的思尚义早听其他宫女说这兽极通人性的事,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个究竟,便也趁着这一时三刻圣人不在,偷偷过来瞧。
墨云一早吃饱了在候仙亭庇荫的一面打盹。
这思尚义胆子大,走到亭子里不说,还敢凑到跟前逗弄墨云。
思尚义从尚食局拿了些肉条,先是扔了一大块切好的猪肉到墨云旁边。
墨云正打盹,听见动静睁开眼睛闻了闻肉,别过头去不理。
思尚义又扔一块羊肉,这墨云仍旧不理。
思尚义不死心,居然从一个低品嫔妃那里拎来一只小白兔。用绳子拴着小兔脖子放到墨云面前不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兔子往上三代都被养在宫里,没见过什么猛兽,也不知道怕。
墨云见着活物,来了兴趣。
思尚义本就是为了逗墨云,见墨云伸爪子去勾那兔子,她立刻收绳子把兔子拉远。
墨云也不起身,只是看着。
兔子被往后扯了一下,反而又往前蹦了两步。
墨云再次伸爪去按兔子,思尚义仍旧扯着那绳子从墨云面前把兔子拖开。
那兔子平日里都是被捧着,哪受过这个。被扯了几次,开始奋力挣扎,乱蹦乱蹬。
不知道这乱踢的兔子激起墨云狩猎的本能,还是墨云看兔子可怜,居然冲着思尚义手里的绳子扑了过来。
墨云怎么说也是猛兽,一爪子就抓伤了思尚义的手臂上。
衣袖登时被抓烂,皮肉翻开,思尚义被吓得傻了。
还是旁边宫女先尖叫了起来。将思尚义送到医工那里处理伤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尚义自幼跋扈,此时不但没怕,胳膊上的疼痛只让她愤怒。她从医工这里出来直奔后宫刑房。
“你们四个,拿上行杖跟我去候仙宫。那畜生居然抓伤我,我今日要杖毙它!”思尚义怒道。
张公公见是四品尚义,忙先行了礼。
虽然他们还没听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思尚义在后宫一向跋扈,先劝阻道:“思尚义,那畜生虽说只是贡品,可也是圣上心爱之物。您要处罚,是不是也等圣上回来问过再罚?”
思尚义能在宫中升至四品,也是家世显赫。
思家偏偏男丁兴旺,到思尚义这一辈,族中|共有三十二个男子,只她一个女子,说是被全族人宠上天也不为过。
今日这等气,她哪里还等得了,怒道:“哼,贡品?喜爱?三年前不是也送过一只花斑豹来,养了不到半年就死了!别说一只畜生,我家整根的犀角、象牙、几尺高的珊瑚我也说砸就砸了!”
“是是,这宫里的珍稀物件也比不上您思府里的日常摆设。”
思尚义轻笑一声,“张公公,您可想好了,今日若不去……”
张公公忙跪下,思尚义不能得罪,不然这廷杖不知何时就会落在自己身上。思尚义后面没说的话可不能让她说出来,张公公立刻接下去说道:“奴这就同他们去取了庭杖,随思尚义去候仙亭!”
思尚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到刑房外等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公公叫来最机灵的小六,低声吩咐道:“这个时辰,圣上应该在兴庆殿,你速去找陆将军禀明此事,不然今日我们这四个去行刑的宫人一个都活不了。”
小六点点头,从侧门出了刑房,往兴庆殿通报。
圣人在兴庆殿内和大臣议事。
宫人都不能进去打扰。
行刑宫人小六在殿外传了几道话,才传到陆苍宇耳朵里,说思尚义被那豹子抓伤,现在带着后宫掌刑的宫人要去活活打死墨云。
陆苍宇这几日已看出圣人极爱墨云,和以往那些鹰犬良驹的喜爱全然不同,不敢耽误。从侧门端了盏茶到兴庆殿的一扇屏风后面。那里有一个条案,案上有笔墨纸砚。
陆苍宇在手心写了三个字,端着茶绕到屏风前给圣人换茶盏,放下茶盏,站在一旁。
圣人本来在听下面宋相奏事,手里拿着奏折。见陆苍宇放下茶盏却不走,正要挥手让他下去,目光落在陆苍宇摊开的手上写着:“墨云,危。”
圣人心想,墨云在朕的后花园里能有什么危险。抬了抬手指让陆苍宇下去。
陆苍宇还是站着不动。
圣人抬头看见陆苍宇坚定的眼神,心中突然打鼓一样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苍宇虽然才十九岁,但已入宫十年。
九岁就跟在圣人左右,虽然有些唠叨,但做事皆十分稳妥,如果不是确实有紧急的事,他决计不会如此失礼。
下面宋相还在奏事,圣人一抬手,“朕今日累了,明日再议。”不顾礼仪,起身便走。
陆苍宇跟在圣人身后一起出了兴庆殿,圣人问:“怎么回事?”
陆苍宇说道:“刚才后宫一名掌刑小宫人来报,墨云抓伤了思尚义,思尚义带着几个后宫的掌刑宫人说要去活活打死墨云。”
圣人和陆苍宇赶到时。
只见一根手臂粗的铁链绕过亭梁,另一端挂着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的墨云。
周围四个宫人,两个拿着庭杖两个握着皮鞭,正奋力抽打墨云。
一旁站着思尚义声嘶力竭地尖叫:“给我打,往死里打!今日非要活活打死这个畜生!他刚才哪只爪子抓的我?给我剁下来!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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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苍宇快跑两步冲在前面大喊:“住手!”
掌刑宫人见是圣人来,立刻扔掉庭杖、皮鞭,跪地行礼。
思尚义气得面红耳赤,右手臂上包着层层白布,也跪下行礼,嘴里还振振有词:“今日请圣上给奴做主!宰了这畜生!”
圣人见墨云这个样子,气得瞳仁都红了,挥手让身边侍卫过去把墨云轻轻放下。
圣人喊:“宣御医!”
陆苍宇说道:“臣刚刚已经遣人去请了。”
圣人点头,转身指了指掌刑宫人扔到地上的皮鞭。
陆苍宇上前捡起来递给圣人。
圣人走到思尚义跟前,抬手就是两鞭。
一鞭子抽到肩膀,衣服和皮肉当时就撕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下思尚义本能地抬左臂挡,不挡还好,鞭子抽到小臂后鞭捎直接扫到头上,左臂如同被砍下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簪环发钗洒了一地,头发也散了下来。
思家在朝廷内外有权有势,她入宫后也是飞扬跋扈的惯了。
她自认有理,明明是那畜生先抓伤了她,以为圣人一定会问清缘由,宰了这畜生。谁知圣人问都不问,直接两鞭子打下来。
思尚义万没想到圣人会如此对待自己。她顾不得礼仪,也不跪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道:“我思家五代为朝廷效力,今日圣上竟然为了一个畜生罚我。奴没脸在这宫中行走了,请圣上赐我一死。”
思尚义本是气话,她料想圣人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赐死她。
圣人嘴角一勾,扔下手中鞭子说道:“好!朕赐你全尸。陆将军,给思尚义准备白绫!”
往常圣人若有责罚,陆苍宇怎么都要帮着说上两句好话,重罪变轻,小错则免。
今日里,看着墨云惨状,又想起往常被思尚义倾轧的宫女和低品嫔妃。
陆苍宇招手就让掌刑宫人把哭喊的思尚义拖了下去,一句都没劝。
御医赶到,检查墨云,上上下下把墨云摸了一遍。
圣人问:“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御医垫着自己手掌捶打着墨云胸骨说道:“骨头没断,有些皮外伤。应是勒得闭住气了。”
圣人也蹲下来查看墨云,他轻轻抬起墨云的头。看着脖子上的勒痕,有几处被铁链卡的皮肉掀开。
御医继续捶打墨云胸前道:“还请圣人撬开它下巴。”
圣人一手捏住墨云的鼻子和上颌,一手拉住下巴。随着御医的捶打,墨云嗓子里发出嘶呼的喘息声音。
御医道:“气息通了,这便妥了,气管有伤,静养几日应无碍。”
圣人问:“身上的伤如何?”
御医又再次从脖子往下一一摸下来回禀:“掌刑宫人手下留情,只是皮外伤,筋骨皆好。”
此时刚刚掌刑的四个宫人纷纷磕头如捣蒜回禀道:“思尚义叫我们打,我们不敢不打。可奴们心中有数,并没使力。还请圣上开恩。”
圣人扬了扬下巴。
陆苍宇走上前问道:“好,你们几个人刚才都怎么打的,多大的力度,打了多少下?
四个宫人立刻你一句他一嘴地抢着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苍宇打断他们说道:“既然都记得,那就互相行刑吧。”
四个小宫人慌忙捡起自己刚才拿的庭杖、皮鞭互相看着,既不知道要从何下手,又生怕自己动作慢了惹圣人生气而改主意。
陆苍宇道:“拿皮鞭的先打。”
两个宫人皮鞭正挥舞得上下翻飞,有小宫人回来禀报:“思尚义已刑毕。”
圣人看了看还瘫在一旁的墨云,从后槽牙挤出几个字:“苍宇,去把思尚义的尸身拖到尚食局,剁下胳膊腿来给墨云当午膳!”
陆苍宇有些犹豫。
圣人见他立在原地便问:“怎么?”
陆苍宇躬身应喏。退了下去。命人把思尚义尸身抬到了尚食局,几个宫女吓得半死。
陆苍宇把宫女撵出去,喊其中一个掌厨,“快,取带骨头的牛腿来。”
掌厨不明所以,只是照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剁,声音大些。”陆苍宇吩咐。
不一刻,一盘子血红的肉块端到候仙亭里。
圣人不解气似的,拿起一柄匕首,亲自扎起一块肉,送到墨云嘴边。
墨云似乎是因为刚刚清醒,扭开头去,对那些肉并不感兴趣。
陆苍宇道:“圣上,还是端下去吧。”
圣人摆摆手,示意端下去。
陆苍宇长出一口气。
王皇后听完,叹了口气道:“那兽才入宫几天,就能惹出这样的祸事。现在要紧的是,怎么给思家一个交代。”
这宫里能做到四品,家里绝不是没有功名的百姓。
清凤仪道:“我记得她有个哥哥,之前是御前侍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皇后点头道:“嗯,现在已经是从四品的羽林中郎将。”
清凤仪道:“可思尚义以前做的那些事,哪个都能拿出来车裂她。”
“问题就在这,那些事儿没人拿出来。思尚义的事已经通知思家了吗?”
“尚未。”
王皇后道:“谁处理后事?”
“陆将军。”
王皇后点头道:“嗯,他是个明白人,你去请陆苍宇明日来一趟。”
清凤仪应喏。
第二日,陆苍宇清早便来富怡宫请安。行了礼,皇后赐座,看了茶,屏退左右。
陆苍宇九岁入宫,由王皇后亲自教养,跟王皇后十分亲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皇后问:“思尚义真给剁了?”
陆苍宇低声轻答:“臣用牛腿替了。”
“全尸?”
陆苍宇点头,“是。”
王皇后问道:“圣上没有过问?”
陆苍宇道:“没有,这两日只是守着那兽。”
王皇后长出一口气,这样就好跟思家交代了,又问道:“思尚义后事,陆将军打算怎么办?”
陆苍宇愁道:“思尚义的祖父曾是先皇的四品御前侍卫,思尚义爷辈共有兄弟九人,到了思尚义父辈共有十九人在军中效力!到了思尚义这辈,她的兄弟共有三十二人在朝中做事。而朝中又有多少是思家帮扶提携而上位的谁也说不清。”
王皇后道:“不止,还有那宋相最偏疼的长孙女就是招赘的思尚义一个哥哥做的孙女婿,还有边塞冯大将军的女儿也是嫁入思家!思家男丁兴旺,偏偏这一辈里只这一个女儿。那思尚义入宫后,因容貌平庸没能纳入嫔妃,但是思家势力却不容小觑。”
陆苍宇眉头紧皱,“正是如此才难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皇后又说了几个被思尚义害过的宫女,还有两个六品的妃嫔。而且,都不是为了争宠,因为圣人从不曾宠幸过她们。单纯因为思尚义嫉妒她们貌美。
陆苍宇道:“这些我也略有耳闻。只怕思家不认,思家只会认为这宝贝女儿被野兽无故抓伤还被赐了白绫。如今谁去通知思家,怎么通知,儿臣仍毫无头绪。”
王皇后道:“交予吾来处理罢。”
陆苍宇站起身行礼,“有劳皇后殿下。”
隔日,王皇后请来思尚义的母亲言说此事。
先说了思尚义恃宠而骄接连在宫内害人惹事,又说圣上皇恩浩荡给思家的丰厚赔偿,又答应提拔思尚义两个哥哥的职位。
王皇后一顿连吓带哄,算是安抚了下来。
一连十天过去,圣人整日带着墨云。
铁链太沉,圣人让将作监新作的皮绳今日一早送了来。
众侍卫纷纷跪地劝阻:“铁链它咬不断,这种给马用的缰绳不适合啊。圣人请三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见他们吓破胆,便亲自给墨云换上了新作的皮绳。
墨云黑亮亮的毛发,搭配白马皮做的缰绳,马皮上还保留着马皮本身的鬃毛,被阳光一照泛着光,煞是好看。
可是,圣人无论怎么逗弄他,墨云都没有出过一声。
有时圣人故意用食物惹他着急,墨云也只是干张嘴没有声音。
圣人天天宣御医来查看。御医说看起来气管应该已经恢复了,他也不知道为何墨云不再发出声音。
圣人不在时,墨云就晃着大尾巴跳上亭梁趴着。
圣人回来时,他喜欢突然跳下来吓唬走在最前面的小侍卫。
每当有小侍卫被吓到,圣人嘴角都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自从荣信没了,这二十多年圣人都没这么轻松愉快过。
上朝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未亮,圣人用膳更衣毕。
先把墨云拴到候仙亭,墨云瞪着两个赤金的眼珠子反着微弱的天光。
“你想跟朕去上朝吗?”
墨云围着圣人蹭了一圈,在圣人对面坐下,仰头看着圣人。
“不再睡会儿吗?你再睡一觉我就回来了。”圣人刚转身,墨云也站了起来,跟着圣人身后也要走。走了没几步,墨云被脖子上皮套拉住。
墨云烦躁地甩着脖子皮圈,继续往前挣扎。
圣人看墨云脖子被一寸宽皮圈卡得几乎要喘不上来气,忽然心软。
“把绳解下来。”
几个小侍卫,颤抖地绕到墨云身后,摘了拴在亭柱上的绳圈,递到圣人手里。
圣人低头询问墨云道:“今日随朕上朝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云似听得懂,立刻走到圣人前面。
圣人笑,“这内宫你都去遍了,朝堂可还没去过。你认识路?”
墨云不理不回头,径直走。
跟随了圣人十年的陆苍宇惊讶于圣人此时的仁善。圣人戎马一生,杀伐决断,从未对谁有过仁慈的一面。
圣人以及圣人身后的一群侍卫,就这么跟着一只豹子从后宫来到兴庆殿门口。
这里圣人带墨云来过两次,都是跟宰相们议政。
圣人道:“今天不是这里。”
墨云坐在兴庆殿台阶下,望着圣人不知所措。
圣人拉了拉墨云道:“走,今天带你去个新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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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众文武官员早已列立殿下。
陆苍宇报:“圣上到。”
纷纷跪下行礼。
大臣上朝不可抬头视君。
圣人高坐,众朝臣不知墨云也在殿内。
两列朝臣中,只有宰相宋颢发觉今日和以往不同。
圣人走过来的速度比平日慢,说“平身”也比平日里晚些。
宋相虽觉有异,可也不敢抬头。
众官员禀事,递奏章。一如既往。
一个时辰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云轻轻打了个哈欠,从圣人脚边起身,纵身跃上龙书案。
圣人刚才余光已经看见墨云站起来了,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忽然跃上龙书案,也是吓得往后一仰。
两旁边小侍卫差点惊呼出声,但圣人即刻抬手让陆苍宇不要上前。
平日,这个时辰正是圣人到候仙亭和墨云一起用早膳的时候。
墨云应该是饿了,想引起圣人的注意。
圣人不想惊动众臣,免得他们又要七嘴八舌的谏言。甚是烦人。
好在下面朝臣没有发现异样,禀事的大臣还在低头滔滔不绝。
墨云倒是不甘寂寞,闻闻奏章,扒拉扒拉笔架,这是他没来过的地方,有很多新鲜的气息。
墨云一脚踩到砚台里,他那爪子几乎跟砚台一样大,一脚踩了上去,脚掌湿了吧唧的,他还很不满,抬爪就甩。
这下好,整个案子上的东西无一逃过,有些墨点子还甩到了圣人龙袍之上。
墨云又走了一步,后爪也准确无误地落到了砚台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案子到头了,他就这样甩着墨跳了下去。
陆苍宇终于忍不住,上来帮圣人擦。
圣人一抬手,阻止了他。
宋相耳尖,从刚才就觉得圣上今日不对劲,偷偷抬起眼皮往上瞧。
此时,墨云已经甩着尾巴绕到龙椅后面探索新领域去了。
仰面视君不合礼数,宋相没看出什么异样,又立刻垂下眼皮。
圣人面沉似水,看着手里的奏章。
可忽然发现本来挂在龙椅背上的绳圈,不知何时已经滑掉。
想找又不能动作太大,正慢慢侧头看,墨云就出现在陆苍宇身后,要往台阶下面走去。
圣人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抬了抬右手,捋了一下袖子。
陆苍宇看到圣人动作,轻轻回头,正看见往台阶下走的墨云。抬脚踩住拖在墨云身后的皮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云被拉住,也没看,以为是圣人,便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圣人今年三十九岁。
十八岁登基掌天下,清权臣,扫奸佞,边塞征战十数年,杀伐决断,给当朝带来这四海升平的盛世景象。
却从没像今天这般心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不想被大臣发现他带了一只豹子上朝。
圣人就盼着他们赶紧说完,赶紧散朝。盼着墨云千万不要乱动,不要发出声音。
这墨云还真灵,像是猜到圣上意思,在台阶上趴下又打起盹来。
陆苍宇也被墨云这两下折腾得冷汗一身。
偷眼看圣人,却发现圣上嘴角勾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圣人以往就喜欢做危险的事,现在可好,把这么危险的野兽带在身边,还带上朝,摆明了就是挑衅朝堂礼仪。
而圣人以前最重礼仪。
又半个时辰,终于散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冲陆苍宇打手势,陆苍宇捡起皮绳,往圣人手里递,还没递到,皮绳就被拉紧了,不够长……
圣人站起来本应四方步慢走下朝,眼看墨云要抬头往后看,万一他看到拉着缰绳的不是圣人,很难说他会不会扑咬。
圣人往前大跨了两步,接过绳圈。
墨云站起,跟着圣人下了朝堂。
陆苍宇一头的汗,顺着耳边往下淌。
宋相抬眼皮,正看见跟在圣人身后的墨云,他用胳膊肘碰了碰两边宰相,朝上面使眼色,这一排三个宰相都悄悄抬眼皮往上看。
圣人出了朝堂,众大臣退朝。
宫门以外,几个宰相准备各自上轿。
宋相忍不住抱怨道:“弄个畜生一起随圣驾议事算怎么回事?”
“我看那兽倒是很通灵性。”
宋相反驳:“通狗屁灵性!那毕竟是畜生,一定是被训练过的,谁知道羯荼国这次存的什么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晨来,我听陆将军讲,这兽跟以往进贡的那些珍禽不同,没送到宣徽院,在后花园候仙亭里拴着呢。”
宋相问:“直接养在内宫?”
“是。”
“荒唐!”宋相愤而乘轿离去。
这倒是从没有过的事。
圣上十八岁登基,做皇帝已经二十一年,北上南下,战利品,贡品,什么珍奇异兽没有见过,往常爱马,爱犬,爱鹰也从没如此不合规矩。
下了朝,圣人牵着墨云不知不觉走到富怡宫门口。
墨云没来过这里,东闻西嗅。
这是皇后居所。墨云像是被什么吸引,想要往里走。
陆苍宇忙命人进去通报。里头小宫人刚喊:“圣上驾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云已经入了院子。王皇后身边这些宫人宫女还不适应墨云,吓得纷纷躲散。
陆苍宇刚要呵斥她们,圣人摆手。
陆苍宇惊讶,以往圣人最见不得这些宫人高声疾走没规矩。
“他们散了也好,正好让墨云自己溜达。”圣人一边说一边松开了绳圈。
还是王皇后沉稳,迎出来行了礼,问道:“圣上进屋?还是在这花园坐坐?”
“就在花园坐吧。”
“它这是喜欢我这院子里的花草啊?”王皇后看见墨云在院子中溜达说。
“他对味道敏感,你这院里奇花异草多,味道稀奇,候仙亭周围没有。”
“圣上说笑了,我这里能有什么是圣上没有的。”
圣人冷了脸没说话。跟他们说话就是累,他单纯说花草,可他们总能解读出别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喊:“墨云。”
墨云听见圣人声音,不情愿地从那些奇花异草里出来。
圣人起身走,墨云跟了上来。
王皇后问:“圣人不在这里用了午膳再走?”
“不了,墨云吃东西血腥,别脏了你这里。”
王皇后道:“圣人若觉得墨云在宫内憋屈,又不想交于下人圈养,何不将他送去猎场?”
“猎场?!好主意!”圣人心道,“自己怎么没想到。”
皇家猎场离此处近五百里。每年都会有春闱秋闱。
如今正是盛夏,离往年秋闱日子至少还要一个多月。
出了王皇后的富怡宫,圣人就吩咐陆苍宇道:“今年秋闱,早些准备,这个月过了十五便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苍宇口中应喏。心中却打鼓。
今日是初十,上朝日。距离十五不过五日,匆匆忙忙难免不周到。
圣人倒还好,本就是马上天子吃住行用都不甚要求和苛责下人。如今难伺候的是墨云。
“这次新进贡来的香料、山羊绒、安息香、琉璃器、葡萄酒各选一些给皇后送去。”
“是。”
“王皇后这些年困在宫内不容易。给她平日里往来多的其他嫔妃也选一些。还有王皇后娘家,多选一些,那些东西放在库里也是没用。”
“是。”
圣人又说:“去梅坞、鹿苑,把所有成年的雄性动物都送去猎场。”
陆苍宇诧异道:“所有?那几十只圣人让精心照顾繁育的梅花鹿也不要了?”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苍宇又问:“皇太后殿下最爱的白孔雀也送去吗?”
圣人道:“单独留下它一只也没什么意思,都送去吧。皇太后那边我去说。”
陆苍宇仍劝道:“圣上,猎场里一向不缺猎物,一直都有饲养不少狐狸,郊狼,野鹿,何必要送那些观赏玩物去猎场遭罪。”
圣人道:“你也说了是玩物,圈养在哪里也是受罪,全部送到猎场周围林子里放生吧,放远些。”
“莱山一带一向有熊和野狼,恐怕这些圈养的小东西,活不过这个冬季啊。况且围猎时……”
圣人一摆手,“它们若是被吃了,被猎了,也是它们命当如此。”
陆苍宇应喏退下,去安排围猎事宜。
三日后,按照惯例圣人在兴庆殿和几名宰相议事。
五个宰相刚入偏殿就看到龙书案旁边不远地方新添了一个棵枯树。
那棵枯树大约两人合抱粗细,有一丈来高,树叶细枝都修理干净,只保留着两枝很粗的横向枝干,几个宰相还在研究兴庆殿内这新添的古怪装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上到。
等圣人说完平身,众宰相再站起来,就赫然看见那枯树上趴着一只皮毛黝黑锃亮的豹子。
宋相看见墨云趴在案后架子时,眼中露出鄙夷的表情。
头一个上步递奏折,放在首个的就是中书省一名中书舍人的奏折,上曰:“明君之莅国,不损禄而加刑,又不以私心害公法,不为鸟畜伤民人,不为野草伤禾苗。所谓守国之大殃三者:穷民财力谓之暴,威严令谓之逆,刑杀不正谓之贼。君玩好,威严令,是逆民之明者也。犯兽者刑,伤兽者死,乃刑杀不正!贼民之深者也!”
圣人看完,拿着折子问宋相:“宋颢,这中书舍人官居几品?”
“五品。”
“此人是你属下?”
“是。”
“这样奏章,你还敢呈上来?!”
宋相立刻俯身跪禀:“臣愚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诶,不必跪了。你来说说,这篇奏折,哪里说的不对。”
宋相起身道:“君未有严令,自然谈不上刑杀不正。宫中四品尚义,为朝臣并非布衣百姓,自然不是伤民人。为臣者……”
圣人打断他,“宋相再说说看,这中书舍人上这种奏折当论什么罪啊?”
“以下犯上,杖四十。”
“只是以下犯上?宋相是有意包庇属下官员啊?”
右相满额汗顺着眉毛眼角往下淌,道:“忤逆君王,斩不赦!”
圣人把奏折扔下去道:“那就依此办理吧!”
“圣上,万不可,爱兽而贱人啊……”
圣人怒斥道:“堂堂一个五品中书舍人!不为国操劳!整日听闻街巷八卦宫中迷辛撰出这样奏章!乃家中无父,目中无君,心中无民之辈!这样臣子,朕留着作甚!”
宋相磕头,颤抖捡起奏折,退到一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指了指那一摞奏折又问:“这里头还有没有什么‘莫要玩物丧志’、‘野畜养在宫内不合礼法’这样的谏言啊?”
众相不答话。
圣人道:“今日这奏折不看了!”
宋相上前一步,跪禀道:“这兽似已驯化,怕是羯荼国别有用心。”他知道今日不说,往后就再没有机会说了。
圣人悠悠地道:“历史上那些亡国的帝王总怪‘红颜祸水’,其实是他们自己无能。怎么?如今送个兽来就能祸乱我江山?宋相怕不是对墨云有看法,是对朕有看法!”
宋相忙磕头口称:“臣不敢!臣万死!”
圣人挥手让他平身。
宋相仗着圣宠,仍不死心,说道:“依老臣看,还是尽早将那兽送往五坊为宜。”
圣人说:“那你倒说说,送往五坊的哪一坊合适?”
这五坊是闲厩包含:狗坊,鹞坊,鹘坊,鹰坊,雕坊。另还有马厩等以供狩猎之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相理所当然道:“狗坊中可腾一空笼。”
“不妥,容易惊吓到猎犬,朕过些时日狩猎还需调用。”圣人停了停,又说:“依着朕,不若另盖一座豹坊,宋相以为如何?”
圣人是故意如此说,另盖豹坊,不是更加“不务正业”更加“玩物丧志”了吗?!宋相刚要说话,圣人又接着道:“也不好!劳民伤财,另议吧!”
宋相无奈,只得暂议他事。
众相退下后。
圣人叫来陆苍宇道:“过两日去猎场一事,先不要通知众臣。这次也不带任何臣下,妃嫔。”
陆苍宇问道:“那奏折?”
“四海升平,不需要事事都朕亲力亲为。让众相多努力吧!”
陆苍宇躬身应喏,心中想,不理朝政,可是圣人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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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陆苍宇携左右龙武军护送着圣人,带着大批鹰犬来到了猎场。
一入猎场,圣人就撒开墨云,放它随意到野外活动。
墨云撒了欢,转瞬就跑没了影子。
看着墨云消失的地方,圣人心中突然担忧,转念想,这猎场里没有什么动物能伤到墨云,只是其他那些小生灵遇到墨云怕是才要吃些苦头。
果然,还没出一刻,墨云嘴里就叼着一只小野猪崽跑来。
小野猪崽并没被咬死,还在墨云嘴里吱吱叫着,扔到圣人马前。
小野猪崽在地上挣扎翻滚,墨云踩住那小东西的尾巴。
圣人道:“不吃就放掉,别折磨猎物。这习惯可不好。”
墨云仰着头,嫌弃地抬起爪子,把小野猪崽往圣人马脚下扒拉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道:“是送给朕的?”
墨云又扒拉了一下翻滚的小野猪崽,那小东西叫得更大声了。
圣人道:“好了好了,知道了。”
圣人摆手,两边兵卒上来三两下,就把小东西的四蹄捆上,拎到一旁。
圣人看着尖叫的小野猪崽,又看了看墨云刚才来的方向道:“准备弓|弩。”
圣人话音刚落,墨云刚才来的方向就冲过来一只成年野猪。
士兵还没来得拉弓搭箭,墨云先冲了过去,跟那野猪对峙。
十几个拿盾的士兵冲了上来,挡在圣人马前。
圣人喊道:“墨云!回来!”说完拿过一个士兵手里的弓箭,连射三箭。
野猪倒地!
墨云走上前,闻了闻倒地的野猪,回到圣人马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收起弓箭,士兵过去拎回野猪。
圣人下马,掏出匕首,一刀切开野猪腹部,伸手往上从胸膛内拉出猪心。
墨云走两步过来闻了闻,两口吞掉。
圣人问:“猪肝要不要。”
墨云坐在一边看着。舔了舔嘴。
圣人又割下猪肝。
墨云吧唧两下就吞了。
圣人问:“还吃什么?肠子?肺?”
墨云探头闻了闻,皱皱鼻子,似乎嫌弃。圣人说:“不喜欢?那不吃了。”
圣人摆手让士兵丁把野猪抬下去。陆苍宇拿来水囊给圣人冲洗双手。
“回行宫!”圣人拨转马头,墨云还仰头嗅闻着远处的空气,对着从没来过的旷野恋恋不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回头看看道:“去玩吧!”
墨云跑远,圣人又命令两个士兵骑马远远跟着。
百骑护送圣人回行宫。
圣人下午在亁麟殿找到了几册修道法的书,这时正在寝殿里翻看。
已到用晚膳的时辰,陆苍宇送来一整条烤野猪腿,和烤野猪肝。
圣人看着手中书册道:“野兽如果有机缘,是可以成妖,还能幻化成人形。”
陆苍宇帮圣人把猪腿和猪肝切片,说道:“嗯,听闻二百多年前,太祖武兴帝时有个袁天师,就曾经带过狐妖入宫,给太祖展示狐妖的妖力。”
“墨云还没回来?”
陆苍宇道:“侍卫没有报,应该是没见到墨云。”
圣人道:“已经吩咐过巡夜的龙武军了吗?”
陆苍宇道:“是,已经通知龙武军看守的各个宫门,遇到墨云出入不要阻拦。他们都长出一口气说,我们想拦也拦不住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笑,“跟着墨云的那些骑兵可有回报?”
陆苍宇道:“他们哪里跟得住,这些马都怕墨云。早就回来了,在殿外跪着等着领罚呢。”
圣人道:“让他们各自回归所属吧。”
“圣上就不怕墨云这样真跑没了吗?”
圣人放下书册,看着院外,“怕,怎么不怕。比起怕他离开,朕更怕豢养致他短命。记得几年前外藩也曾进贡过一只金钱花豹,圈了不足数月就死了。那时昆仑奴说过,这花豹是他们丛林里最神出鬼没的猛兽。无法驯服,圈养的都活不过半年。”
陆苍宇:“圣上是真心爱他!”
圣人笑,问:“哦?那你倒说说什么是爱?”
陆苍宇拱手,道:“臣稚拙,虽然没经历过什么小儿女的爱恨情仇,跟在圣上身边也十年了,看也看了不少。世人把情感投注在一个人或一件事上,都只是想占有、支配、使用!这不是爱他,而是爱己。”
圣人赞同道:“真正的喜爱,便是遵从他的个性,满足他的需求及愿望,不能压制和干涉他的生存方式。若真有一日不回来,便是他命该如此。”
陆苍宇:“圣上真是天纵英才的圣君!”
圣人看了看逐渐暗淡下来的殿外,心里想着墨云该回来了,道:“天气好,把门都打开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
大殿摘掉正面的门,屋内屋外没了阻隔。
夕阳正斜,院里的假山把夕阳隔了个七七八八,并不刺目。水池里黑色和金色交替,此刻正是美不胜收的景致。可惜短暂。
墨云悄无声息地溜达进了院子,看见没了门的大殿坐在院里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上连廊。走到圣人旁边,转了两圈,蹭了蹭,打了个滚,懒趴在脚边。
陆苍宇看了看圣人脚边的墨云说道:“这兽类犬,不似猫。”
圣人道:“嗯,朕也奇,按说豹子野性难驯,不应如此。”
墨云似乎是闻见案上烤野猪腿,伸着脖子使劲够。
圣人拿了一片烤熟的野猪腿肉喂到墨云嘴边,墨云毫不犹豫张口吞掉。
圣人又给了墨云几片,自己也吃了一片,赞道:“行宫的尚食果然擅长烹调野味。”
圣人就这样自己吃一片给墨云几片的分吃了起来。不一会儿,整条猪腿和猪肝就都吃了个精光。
圣人道:“白天给你生的不吃,现在要吃熟的,怎么越来越像个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日,猎场和猎物都准备妥当,圣人早两日就从行宫来到猎场外围的行帐。
天边微微透出白光。
圣人在猎场外宝帐之内亲自整理狩猎要用的箭矢。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出征之前一定亲自检查过弓箭马匹鞍韂。打猎也不例外。
一个锋利的箭头划破了圣人手指,陆苍宇正要掏出绢帕帮圣人擦拭。
圣人却好奇心大发,走到墨云旁边,把流血的手指伸到墨云鼻子前面。
墨云自从入宫就对自己极其的依赖服从和信任,他却想一再试探墨云的野性。
墨云本在宝帐帐口懒卧,见圣人走近,抬起头在空中嗅了嗅,似乎闻到血腥味道,悠悠起身。
陆苍宇阻拦,“圣上,不可。”
圣人不理,伸手过去。墨云起身抬起鼻子又仔细闻了闻,在圣人划破的手指上轻舔了几口,然后打了个哈欠重新卧下。
圣人奇道:“有趣。”
夏末。草原上已经颇有些秋高气爽的感觉。云层深深浅浅,远远近近地飘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阳光在云层中穿梭,有时照得人睁不开眼,有时从云层里洒出光瀑落到草原上。
圣人带着墨云走出大帐,随从的是龙武军中精英百骑,最擅长骑射。
犬吠马嘶,众人也纷纷看向墨云。这几日有见过墨云的,有没见过的。
空中一声鹰唳,两只东夷君长进贡的稀有白色海东青惊空遏云向山边滑去。
围猎场已经准备妥当,圣人执弓夹马飞奔,百骑在圣人两侧扇形展开,墨云像一阵黑色疾风从圣人马旁直冲出去。
墨云跑起来像飞一样轻盈迅捷,身形优雅、眼神犀利,表情高傲。
圣人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墨云。
天上翱翔的海东青,以及那些曾经圣人最爱的猎犬宝马和墨云比起来都黯然失色。
巳时刚过,圣人就下令百骑在离水不远的山林阴凉处歇息。
往年围猎,这一上午圣人要打上四五只猎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年,圣人从清晨到现在,就只是跟着墨云走走歇歇,并无猎杀,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开弓。
伞盖、屏风、大帐、软席、胡床、龙榻,御用炊具、饮具、金银器……豪豪华华地铺开一里地。
百骑各将领分别安排兵卒生火,打水。
正午没什么动物出来活动,众人堵野兔窝,捞鱼,掏蛇蛋,光雉鸡就抓了十几只。
又宰了几只猎场养的乳羊,瓜果蔬菜也备了几十筐。
屏风里,陆苍宇禀报:“这里不同宫中,给墨云准备的肉恐怕没有平时那么全。”
圣人说:“拴一只羊在空地。”
陆苍宇亲自去安排。羊羔离开了羊群,就一直咩咩地叫个不停。
墨云在不远处听见羊叫声,抬头嗅了嗅空气,跟着声音找来。
围着羊羔转了一圈不感兴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兵卒在河里捕鱼,墨云离开羊羔往河边去。
这些将士和宫里那些宫人宫女不同,见过些野兽猛兽,也不怕他,反倒往墨云头上掀水。
墨云也跳下去,钻上钻下,第三趟上来叼了一条四五斤的大鱼到岸上,趴在岸边吧唧吧唧吃了个干净。
圣人也听说墨云在河里抓鱼,便也移了伞盖和龙椅到河岸不远的地方。
墨云跟一条黑泥鳅似的三番五次下去上来抓鱼吃,终于玩累了也吃饱了,最后抓的一条鱼,叼到圣人脚边。
圣人笑道:“这是怕我饿着啊?”
墨云甩了甩身上的水,舔着毛。
圣人喊陆苍宇:“苍宇,拿去让他们烤了,然后给朕送回来。”又看着墨云说,“这可是墨云给我抓的。”
墨云听了,悠闲地找了棵树,一跃而上,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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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杀剩下的肠、肚、下水还都剩在河边。
一个参军看到,吩咐手下小兵卒,“去扔远些,一会儿招来野鹰惊了圣驾。”
一个小兵卒将剩的内脏揽到一个大竹笼里,端到了远些的地方,果然不一会儿就招来了几只野鹰盘旋而来抢食。
“今年圣上怎么没开弓?”一个小兵卒回来后问道。
参军白了他一眼,“这还不好?!前年你还没来,圣上带着我们追一群野狼,好好的草原围猎,活生生变成长途奔袭。有几个身体不太行的,直接口吐白沫,差点给跑死。”
小兵卒问:“圣人喜欢猎狼?”
参军摇头,“喜欢个屁。那群狼也是胆大,头天晚上掏了我们羊圈。这圣上还能饶它们。清晨就派人找它们踪迹,一直追到傍晚,他妈的这莱山我们都快翻过去了,才把群狼全射死,一只没留。”
小兵卒惊讶道:“圣上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啊?”
参军道:“温和?!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好日子过惯了。咱们这疆土少说三分之一都是圣人御驾亲征亲自打下来的。你运气好,圣上今年就为了遛遛他那个新宠,往年跑死你个傻蛋。”
此时,有一个只棕红色的毛茸茸小东西慢慢靠近水边的内脏和刚才众人吃剩的食物残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棕红色的小东西先从残食中叼了几口碎肉吃了,发现了一条几乎完整的鱼。小东西叼起鱼就跑。
头顶盘旋的一只野鹰俯冲下来,也十分精准地抓住了那条鱼。
小东西被拖离地面几米高。
鹰不肯放弃鱼,那小东西也不松嘴。
圣人就在不远处,看清那是一个棕红色的小狐狸。
伸手要弓,搭上箭,瞄着那只野鹰。弓尚未拉满,墨云就冲了出去,纵身飞扑,一跃几米高,几乎抓到那鹰。
鹰被吓走了,小狐狸也摔了下来打了个滚,叼着鱼迅速跑远了。
圣人的箭此时挂着风声“嗖”地射出,正中那鹰的胸口。
鹰翻滚着直线掉下来。
另一边小狐狸并没有跑远,远远看着。
墨云找到中箭落地的野鹰,一只爪子按住用嘴一撕,野鹰立刻四分五裂,可并不吃,只是蹲在旁边,看向小狐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狐狸立刻懂了,冲过来好一顿大嚼。
墨云看它吃完,回到那树荫下打盹。
不一刻,小狐狸也跑过来,先是谨慎地远远围着墨云转了两圈,越转越近,最后卧在墨云旁边不远处。
墨云只是动动耳朵听着它动静,看都没看它。
百骑陪着圣人一直在这周围闲散的游玩到申时,太阳西斜。
岸边还有半只剩的烤羊半生不熟的架在即将熄灭的篝火上,墨云这时候也醒了,打着哈欠往圣人脚边走,小狐狸也跟上来。
圣人道:“墨云,它很喜欢你呢。”
墨云头也不回,只是看着圣人。
“要把它也带回去吗?”
墨云听到这句话,像是生了气,回头龇着牙,扑着前爪,把那小狐狸按在身下,张嘴就要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喊道:“哎!不喜欢也不要杀它!”
墨云松开前爪,小狐狸跑走了。
“脾气这么大?”
墨云不理。
圣人下令从猎场返回行帐。
圣人一骑在最前,百骑在两翼。墨云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跟着。
靠近树林边缘,圣人发觉在离自己约二三十米的一棵小树后面似乎有黑影晃动,直觉让他勒马停住。
圣人伸手要弓,墨云倏地从圣人身后蹿了出去。
那棵长着野枣的小树后面黑色身形突然长大,墨云也冲到了近前,抬起前爪几乎直立,嗓子里发出“哈”的气声。
圣人这时看清树后变大的身形,是一头站起来的黑熊,正抬起前爪攻击墨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已经搭弓在手,胯下马却惊了,猛抬前蹄,差点把圣人掀下马身,旋即落蹄转身爆冲起来。
那黑熊身量要比墨云宽一倍有余,站立起身挥动前掌。墨云向后躲闪,立刻又扑了上去。
眨眼之间两兽滚在一处互相连抓带咬。
陆苍宇带着十几个骑兵,去协助惊了马的圣人。
其余百骑迅速形成一个扇形包围圈,拉弓搭箭,可两兽纠缠在一起,谁也不敢贸然放箭。
此时墨云处在黑熊身下,他后腿猛蹬黑熊腹部。黑熊被踹得疼了,撤出争斗想逃。
墨云哪里肯放他走,再次扑上去。
黑熊一掌正拍在墨云左肩,瞬间墨云脖颈以下到左前腿皮肉便被熊爪撕开。
墨云横飞出去四五米,像个布袋一样死死地落在地上不动了。
黑熊咆哮,甩着口水,往墨云倒地的方向走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终于安抚住惊马返回,趁黑熊背对自己,伸手拉弓搭箭。
那黑熊走到墨云近前,低头嗅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墨云,只刹那墨云后腿发力窜起直接咬住黑熊脖颈。
此时圣人的箭也到了,距离不远,弓力又大,圣人的箭矢直接从黑熊耳中横穿了过去。
其他几名箭法极好的百骑将士也纷纷射中黑熊背后。
那黑熊竟然还能再晃几晃才轰然倒地。
圣人急切催马上前,跨下马却不肯动。
圣人翻身下马往墨云身边跑去,陆苍宇也下马,带着侍卫,在圣人身后跟上来。
墨云被黑熊压在身下,三四个人才掀开黑熊。
墨云似乎已经意识不清晰,但仍死死咬住黑熊脖颈。
圣人亲手掰开墨云的下巴,才把他从黑熊脖子上摘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云左肩到左前腿皮开肉绽,众人不敢妄动。
医官没有跟着,出来狩猎也没有车辇,兵丁迅速绑了一个简易担架把墨云抬上去。
圣人对陆苍宇说:“快,你先回行帐,让随军医官做好准备。”
陆苍宇策马飞奔而去。
百骑队长点出几十个最年轻的士兵,每四人一组轮流抬着墨云往行宫跑。
兵卒抬着墨云刚到军帐,就看见等在辕门内的医官。
医官用皮囊里的水冲洗伤口,检查伤势。
医官用手按住一个脖颈下面的出血点,向一旁伸手,“热烙铁。”医官刚才已经听陆苍宇说了大概受伤的情况,提前准备了止血用的热烙铁。
兵卒把旁边炭盆上面放着一个烙铁,递给医官。医官直接把滚烫的烙铁按在血眼上。
墨云之前一动不动,就在烙铁按在他皮肉之上,墨云睁开眼睛张开嘴发出沉重的呼吸,可仍旧没有发出叫音,后腿猛蹬了几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急地托住墨云的头,安抚他。墨云再次安静下来。
圣人急问:“如何?”
医官忙道:“无妨!无妨!”
止住血,医官又外敷了一层麻药,然后跪地禀报:“现在还需要准备一些新鲜的皮肉,墨云伤口暴露较大,需要新鲜皮肉外敷以帮助恢复。”
圣人道:“好办,要几个人?”
医官惊得后背发凉,忙摆手,“不不不,动物皮肉即可。”
圣人道:“围厩里活物,随意取用!”
医官去取皮肉。
陆苍宇在一旁听的冷汗直冒。
医官把去了毛的鲜羊皮修剪整齐,一块块铺到墨云的伤口上,用热针缝合,缝合处外敷金疮药。最后用布条一层一层裹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问:“如何?”
医官回禀道:“失血多,伤口大,每日换药,但只要头三天能挨过去,伤口没有发炎溃烂,就无大碍。”
“如何进食?”
医官回禀道:“把肉剁成肉糜,如果他不能主动舔舐,只能抹进嘴里或者硬灌,能吃多少便喂多少。”
圣人让兵卒把墨云抬进自己宝帐。
医官行礼退去。
圣人还在宝帐案几后闷坐生气。
陆苍宇端来一盏热茶,问道:“那熊也抬了回来,圣上看要怎么处理?”
“给我剁碎了扔出去!”
陆苍宇刚刚应喏,要退出去安排此事,圣人喊住他:“等一下,何不让众将官分而食之?”把那熊“分而食之”似乎更为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苍宇道:“是。”
陆苍宇出帐,让官军在行帐中间空地上生起几堆篝火,割烤熊肉。
行帐外空地上架起篝火。
行宫的掌厨最擅长处理野物。
他把熊高挂架起,已经放干净血,准备整剥熊皮。
这是一头成年的公熊,体型是墨云一倍。
掌厨拿一把细长刀,从熊脖子向下一刀划开,再分别向两侧剥皮,一直蜕到四肢。
整张熊皮从身上剥下来后,从颈椎和头颅的连接处切掉熊头,搅出脑浆,拽出眼珠,切出整根舌头,剃下上颚软骨,一张带着熊头的整皮被放置一边。
四只熊掌剁下,腌制,隔日炖煮。
熊舌整条舌头细细切成透光的薄片,搭配羊舌切丝凉拌生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条前后腿的腿肉横向划开方便烤熟,腿骨中间用铁条钉入架在四堆篝火上。
熊脑放在一只青瓷大碗里,泼上滚油,另配一碗蘸料,送到圣人案上。
圣人仍不解心头之恨,让陆苍宇拿起装着熊脑的青瓷大碗,一起回到自己宝帐拿给墨云。
留下旷野中围拢在篝火周围的龙武军热闹到半夜。
夜色中,月明风清,杀熊时的血腥气,烤熊的肉香随着风往山间飘散,渐远,渐淡。
圣人行帐距离围猎场还有二十里,这气味飘这么远不要说寻常人,就是最灵敏的猎犬也很难嗅到。
猎场就在莱山脚下,山腰林中有一处山洞。
洞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似人非人的身影,被这味道吸引。飘飘晃晃到了洞口,仰首望月,嗅闻着从行帐飘来的微弱气味。透过血腥气,他似乎还闻到有妖气弥散在空气中的味道。
“这中原地域,又有兽成妖了?睡了几十年,看来要活动活动筋骨了。”一只碧蓝色的眼睛反射着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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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
圣人醒来,立刻让陆苍宇召医官进来查看墨云。
医官拆下布条,惊异地看见昨天敷上去的那层羊皮,已经开始缩水,看这样子快明日就会脱落。
他虽然没有医治过豹子,但是墨云这种程度的外伤按说是很难活下来,更不要说如此迅速地恢复,几乎可以说是妖魔一般的再生能力。
医官给墨云换了药,重新包扎后禀报道:“恢复得很快,圣上无须忧虑。”
圣人道:“他昨天夜里时常发抖。”
医官道:“可能是夜里这宝帐温度有些低。”
圣人立刻下令回行宫。秋狝就这么匆匆结束了。
年轻力壮的兵卒每四人编成一组,轮流抬着墨云跟着圣人马后,从围猎场往行宫去。
圣人时不时回头查看,墨云一直在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了还没有二里,圣人不放心,让医官跟在墨云旁边。
不一会儿,圣人又让抬墨云的四个人走在自己前面,免得自己时时回头查看。
即使这样,圣人仍旧一路上嘱咐了数次:“走得稳些。”
这些兵卒每五里就更换一组,抬墨云对他们的体力来说不是挑战,但是被身后圣人的叮嘱吓得一身身冷汗直冒,活生生被吓掉十年阳寿。
回到行宫,圣人寸步不离墨云身边。医官也不许走,随时在寝殿外面待命。
墨云绝大部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舔几口肉泥和水,翻个身继续睡。
其间,圣人才发现墨云有一个趾甲齐根断了,前脚掌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口子,这都是新伤。墨云身上有很多旧的伤痕,几道长的,是抓伤。圆形的,是咬伤。
第四天,圣人醒来,居然看见墨云卧在床脚舔着自己有伤的爪子,包扎左肩的布条下面渗出丝丝血迹。地上青瓷大盘里的肉泥已经空了。
圣人大喊:“苍宇!!”
陆苍宇守在寝殿门外,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慌慌张张跑进来,“圣上!”
圣人说:“让掌厨切肉,召医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医官听到召唤也慌慌张张地进来跪下行礼。
圣人穿着白色的中衣,光着脚走到床脚,摆手道:“免!快看看墨云。”
医官跪爬到床脚,要解开墨云肩上的包扎,看看伤口。
墨云原本正眼都不看他,瞟见他伸手过来,扭头作势要咬他,医官忙缩手。
圣人伸手拦住墨云,说道:“别动。”
墨云抬头看着圣人,乖乖坐好。
医官这才又上前检查伤口,重新上了药,“新肉长出来,这些皮就自己脱落了。”
圣人低头看了看墨云的伤口,新鲜的血红色的肉露在外面,之前敷上去的羊皮已经萎缩脱落。
“伤口恢复得极好,看样子是要留疤了。不过等他上面毛长下来也就看不见了。”医官解释道:“这几天让他多吃。臣此前听外邦臣说狮虎豹一类的猛兽最喜兔肉,活兔最佳。如果给他活兔能让他自己捕食,更好。如果他不愿意抓就杀好了让他自己撕着吃,不用再吃肉泥了。”
圣人扭头问陆苍宇:“都记下了?”
陆苍宇此时在给圣人披衣服,嘴里念叨着:“圣上怎能穿着中衣见臣下,有失威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道:“去让他们抓野兔来,要活的!”
陆苍宇道:“臣记下了,这就去。圣上……”
圣人自己系上衣带道:“穿。快去罢。墨云饿了。”
陆苍宇退出去传口谕给侍卫,让他们去抓野兔。
一个时辰后。
龙武军就拎着几个大竹笼,一共是几十只野兔,还有雉鸡。
圣人把墨云带到寝殿外面院子,打开其中一个竹笼,让里面的兔子蹦出来。
墨云蹲坐在圣人脚边,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这些兔子在远处乱蹦。慢悠悠走过去,野兔都吓得乱蹦了起来。
不一刻,那些兔子就蹦跶得不见踪影。墨云也打了个哈欠卧了下来。并没有要捕猎的意思。
一旁陆苍宇说:“也许是不饿罢?”
圣人倒觉得他是不想吃兔子,说道:“扔两只雉鸡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旁边龙武军首领从笼中抓了一只雉鸡甩了过去。
雏鸡还没落地,墨云就在空中截住了,按到地上低头一口就把雉鸡撕成两半,低头大嚼。
圣人挥挥手,侍卫把刚刚抓来的那几只雉鸡都陆陆续续甩了出去。
墨云的左上肢仍然都蜷缩着,左前爪不落地,似乎仍是有些疼痛。即便这样,墨云也轻松的捕获扔过来的雉鸡大嚼。
圣人带着墨云离开,三四个小宫人忙上来清扫血迹、羽毛和其他一些尸骸残渣。
“要是天天这么喂食,还不把我们累死。”
“哎,忍着罢。伺候不好圣人,还能按律治罪。伺候不好那畜生,就没有活路了!”
最年长的一位看了看四周,低声呵斥他们:“这么多废话,让圣上听见杖毙你们!”
刚刚抱怨的小宫人低头不语,默默打扫。
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众人都对墨云怨声载道。
自从墨云入宫,其他宫人宫女要么增加了需要伺候墨云的差事,要么被思尚义的事情吓得日夜惊惧不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深夜,行宫马厩。
一个马夫夜间起来给马匹铡草料,草料铡得越细越好,加上黑豆,玉米,米糠,麦麸,还有少许畜盐。
马夫一边给马槽里添料一边抱怨道:“哎,天天伺候你们这些牲口比伺候我老娘还细致。”
马夫听到身后似乎有响动,回头却不见人。
这个时辰已经是丑时三更,除了巡夜的兵丁,不应该有其他人走动。
马夫心里慌,想起行宫里那些神鬼妖狐的传说。匆匆倒完草料回房,刚转身就看见黑夜中一只亮晶晶的眼睛反着月光,正盯着自己。
第二日,整个行宫都没有找到这个马夫。
内卫去询问龙武军是否有巡夜兵丁在头天夜里三更左右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马厩附近,却被龙武军参军一顿冷言冷语:“可疑的人?这行宫守卫虽然没有皇宫充实,可我们也不是摆设!如果看到可疑的人,我们会不抓?还等到你们内卫来问责吗?!”
内卫有些理屈词穷,可仍继续问道:“那昨日夜里丑时左右可有见到圣人的那头豹子在行宫中……”
内卫还没说完,龙武军参军就打断他道:“那个在宫里四处溜达的畜生每日都要详细记录谁看见过它,在哪儿看见的,什么时辰出的宫,什么时辰回的宫,什么时候吃肉!什么时候拉屎!你自己可以去翻阅记录!什么都来问我们看没看见,嫔妃丢了猫要不要我们帮忙抓?嫌我们光是巡夜站岗还不够累是不是?”
内卫哑口无言,可也没有查到更多线索,判定是私自逃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这说法众宫人并不信服,小宫人宫女聚在一起时又开始传这行宫两百年前,由袁天师带来的精、怪、妖在宫中吃人的故事。
“可说到底,这也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要我说那马夫就是圣人带来的那个畜生给吃了。如果没有圣人庇护,内卫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这话再不可乱言,引火烧身啊!”
众宫人散去。
又过去三日。
清晨陆苍宇刚起,手下一个叫时大亭的小侍卫匆匆忙忙闯了进来禀报说,马小四昨夜失踪。
陆苍宇整理外袍,紧了紧蹀躞带,坐到桌边,抽出他祖传重剑苍海冷泧擦拭。
这重剑苍海冷泧刃长二尺八寸,柄长六寸,宽三寸三,重三斤六两。
陆苍宇冷冷说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时大亭低了头。
陆苍宇看也不看他,嘴皮半张不张说道:“你也跟了我两年,还是这样上不了台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大亭抖得更厉害了,躬身拱手道:“属下知错了。”
陆苍宇道:“腰挺起来,颔首,不是垂头丧气!”
时大亭照着陆苍宇说得站直颔首,行了叉手礼道:“是!”
“什么事,慢慢说。”
“是马小四,昨夜里我们就寝时还在,清晨我们起来看见他被子敞着,以为他起得早,可是一早上了到处都找不到人。”
“那你应该去通知内卫调查,慌慌张张跑来告诉我有什么用?”
“已经告知内卫了,可是我们,我们都觉得……”
陆苍宇低低的声音,骂道:“你们?觉得?觉得什么?这宫里的事也轮得到你们来觉得?出去罢!”
陆苍宇也听说前几日马夫失踪的事情,大家都传是墨云把人吃了。这次侍卫失踪,他都不用听这时大亭说完,他也知道他们一定又会说这次也是墨云干的。
陆苍宇不能让这种话从自己手下的侍卫口中说出,这种话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不知道要惹来什么更大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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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云受伤已经十日有余,伤处上面黑色的毛还没有盖下来,左肩下一条条伤口处长出的粉白色新肉十分明显。
他又恢复了受伤前傍晚出清晨归的日子。
傍晚,墨云在门廊的阴凉处睡觉。
几个小侍卫送圣人晚膳进来时,在殿门口正好遇上悄无声息往外走的墨云。
墨云似乎闻见小侍卫手里的肉味,抬起前爪探着头闻。墨云大爪子搭在小侍卫手臂上时,小侍卫惊恐得差点打翻手里漆盘。
陆苍宇故意大声呵斥了两句屏退小侍卫,亲自给圣人摆晚膳。
圣人在殿内自然也听见,他知道陆苍宇很少失态大声,便问道:“什么事?”
陆苍宇立刻放下手中漆盘跪下禀道:“五日前,宫中失踪一个马夫,说是夜里去给马厩填饲料就没有回来。昨夜里又不见一名小侍卫,说是这小侍卫一直有梦游的毛病,今早起来被褥都摊着,但是到处都不见人。”
“内卫去调查过了吗?”
“查了,马厩外面有疑似是被人拖曳的痕迹。小侍卫的失踪并无线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莫不是偷跑了?”
“小侍卫是两年前入宫,今年才满十三,内卫已经派人去家里查看。他虽是世家出身,但是旁支又是外室庶出,他家中老母幼弟还都指望着他的月俸过活,并无偷跑的理由。”
陆苍宇停了停,圣人没说话,他又继续讲下去:“五日前失踪的马夫正巧是墨云伤好刚能自由行动。昨日又是……所以,所以大家都怀疑是……”陆苍宇停下来,没有贸然说下去。
圣人冷了脸问道:“所以什么?”
陆苍宇俯首不语。
圣人怒道:“管理不严,私跑了手下人,还来怪到墨云头上,简直可笑!再让朕听到这种无稽之谈,赐截舌!”
“是。”
“起来罢。”
陆苍宇站起身继续摆晚膳。
今日的晚膳里有一道清水羊肉,是整只乳羊剁大块羊肉连皮带骨一起清汤熬煮,煮得熟烂把肉撕下来蘸料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云本来要出去,刚才闻着味道跟在陆苍宇身后又返了回来。蹲在圣人脚边,眼睛盯着陆苍宇放下的漆盘。
圣人给了墨云一块,墨云吃了一块又一块。
圣人就让陆苍宇去把御厨今日所有的清水羊肉都端了来。
最后墨云连羊头都抱着啃舔了个干净,才满意地趴在一边用爪子抹脸。
剩了满地羊骨头,小宫人上来打扫。
墨云似乎嫌弃他们打扰了自己,转身溜达出了大殿。
圣人看着墨云往外走时交替突起的肩胛问道:“墨云这两日是不是瘦了?”
陆苍宇道:“从三日前,尚食局给墨云每日准备新鲜生肉就没动过。”
圣人虽然知道他这几日都没有吃过那些御厨里给准备的生肉块,但是以为墨云都是自己在外面捕猎吃饱了,所以才不吃。
圣人心想:“难道他没有自己在猎场捕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道:“把肉拿来。”
小侍卫把门廊外的肉托在圣人面前。
肉很新鲜,甚至比在皇宫里的还要粉嫩些,也是墨云以前最爱吃的羊肉。
圣人问道:“这肉几时切的?”
陆苍宇答:“不足半个时辰,圣人用晚膳前刚刚切好。”
“今日晨间准备的肉也没吃?”
陆苍宇摇头道:“没吃,还在殿门外放着呢。圣上当时说怕不知道墨云什么时候有胃口。”
“端过来。”
小宫人将殿门外的肉也端了进来。
圣人看了看,觉得可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日子只能算夏末,天气还暖,莱山虽然比皇城冷些,但也只是夜间需要加一件单衣。
这肉在外面摆了一天,居然没有招任何蝇虫?
圣人道:“命尚食局所有宫人待宣。”
“是。”陆苍宇答。
“只要这五日里踏入过尚食局的都算。另外把炭炉都准备上,过一会儿朕要用。”
陆苍宇退下去安排。已经下值的宫人怨声载道,可也只能回到尚食局等着宣召。
陆苍宇又道:“把炭点上!炭炉都拿来备用。”
“陆将军要几个?”
陆苍宇道:“不分大小形制有几个都拿来,放上炭烧热,圣上一会儿有用。”
有几个小宫人在下面嘀咕:“这什么天气,烧什么炭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陆苍宇轻轻从嗓子里发出疑问,小宫人们立刻低着头去搬炭炉。
圣人在灯下翻看一本讲道家修行的书。是今日从亁麟殿的书阁里刚刚翻找出来的。
没看几页,圣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朕记得多年前有一把墨色古琴,一直放在行宫。收到哪里去了?”
陆苍宇问道:“圣上说的可是那把墨色连珠式古琴?”
“嗯。找出来让琴师换弦。朕要用。”
那是薛荣信送给圣人的琴,自从薛荣信没了,这把琴圣人多年不敢拿出来,不敢看,甚至没有运往皇宫,而是一直收在行宫中。
陆苍宇心想,圣人如今决定再用此琴,看来是已经放下往事了。
刚过亥时,墨云脚步轻盈,不易察觉地进了屋。
圣人见墨云进来,把书往一边推了推。墨云跳上条案,用脸蹭圣人的手。
圣人顺势摸了摸墨云的肚子,瘪的。嘴里没有血腥味,说明他刚才并没有自己狩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张掌膳切两斤羊肉两斤牛肉两斤内脏来。”
陆苍宇安排小宫人去取肉,不一刻小宫人端来装着肉的大漆盘。
墨云起先看见那个漆制托盘很开心,晃着尾巴尖迎过去。可是盘子放到地上,墨云闻了闻就走开了。
墨云走到圣人架子床外面的脚踏上卧下来,那个脚踏不过墨云身长的一半,墨云硬是把自己蜷在那脚踏上面,刚卧好后腿和尾巴就滑到了地上。
圣人吩咐道:“把尚食局的宫人都带过来。带着刀、俎,炭炉。”
“是。”
已是深夜,殿外燃起火把,下面站了四五十人,炭炉大小不一拿来了二十几个,里面的炭火烧得很旺。
“多少人?”
陆苍宇回:“行宫尚食局尚善坊当值共五十七人。”
圣人让把大殿的门都摘下,朝陆苍宇使了个眼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苍宇站在殿门口问道:“你们当中都谁负责墨云的肉食?”
五十七人里面,站出来五个人。
陆苍宇继续吩咐道:“你们五个把这几斤肉,分成五十二份,放到炭炉上烤熟。
陆苍宇一旁的三个小宫人把今早,傍晚和刚才新切好的肉端到这五人面前。
这五个人平日里就是负责剔骨切肉,动作麻利,不一会就分好,放到炭炉之上,顷刻肉香四溢。
陆苍宇看肉烤得差不多了,又说:“你们五个,把这些肉分给他们吃。”
其中两个人听到这句手一抖,险些掉了手里夹肉的铁叉。其他人也都呆立原地,没有动作。
陆苍宇厉声道:“没听懂圣上吩咐吗?!”
五个人齐刷刷跪下,猛磕头,一下两下额头立刻磕出血来。
陆苍宇又对其他人道:“看来他们五个不想伺候你们啊。来,你们自己来吃。先来的圣上有重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多数人都不敢动,有几个年轻的小宫女,互相鼓励着:“走啊。”
“走。”
“他们不去,咱们去。”
上来了十几个小宫女小宫人,拿起炭炉旁边的铁叉,叉起烤熟的肉就往嘴里放。
那跪着的五人之中站起一个壮汉急得脑门冒汗,不顾还在圣人眼前,冲他们大喊:“吐了!都给我吐了!”
吃了肉的这十几个人之中,有的已经咽了,有的听见他喊,忙把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肉吐到地上,众人面面相觑。
那壮汉冲到其中一个咽了肉的宫女身边,把手指塞到她嗓子里猛搅了几下,那宫女“哇”地吐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刚刚凡是嘴里沾过肉的,现在已经开始痛得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那壮汉见状,就地冲着圣人大殿磕了三个头,伸手抓起几块肉就要往嘴里放,两旁一直在戒备的侍卫冲上来拦住他,整个人按到地上。
“把他们都送到医工那里。”陆苍宇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十个小宫人连忙抬着刚才那些满地打滚的人往医工所住的方向跑去。
“你们几个,谁说啊?”陆苍宇问道。
一切都是由失踪的马夫和小侍卫而起。
内卫的调查结果不足以说服大家。所以众宫人都在私下里传马夫和小侍卫都是圣人养的那只豹子吃掉了。
传闻越来越恐怖,内容越来越血腥。连前些日子宫中思尚义被剁了喂豹子的事情也都添油加醋的加醋地传扬。
“那畜生到猎场就叼来的那小黑猪,大不吉利!”
“对,如果不是那畜生叼来野猪崽,怎么会引来野猪冲向圣上。”
“还有啊,那头莫名其妙出现的黑熊!围猎场内都是咱们提前好几日进去敲锣打鼓吓走野物,放进去的都是些豢养的兔子、狐狸和鹿,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头黑熊。”
“必是那畜生已经成了什么精怪,来危害圣上的。”
“得想个法子把那畜生除了,要不然咱们小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掌厨叩首,“无人指使,我们都是一片忠心,怕那野畜伤了圣上!决定给那畜生下毒。”
陆苍宇问:“毒哪儿来的?”
“鬼市买的。这毒药看似无色无味,可那畜生一连几日都不吃。”
陆苍宇转身问道:“圣上,他们五人,是不是立刻拖出去斩了?”
圣人道:“都交予内卫调查,他们五人背后一定还有人主使。查明所有参与者报于朕知。”
圣人挥手,众人退了下去。
侍卫上来装上寝殿门。
圣人跟陆苍宇道:“你去通知赤霄来一趟。”
陆苍宇应了,躬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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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圣人带着龙武军百骑和最信任的几个侍卫返回猎场的大帐居住。他怕那些宫人再对墨云不利。
猎场里也有足够的地方和猎物让墨云玩耍狩猎。反而不用安排人专门伺候它吃喝。
傍晚,暮染烟岚。
猎场边缘一处高地上扎着十数个帐篷,马车在大帐外面围成一圈,背风口立起两辆马车作为出入辕门。
圣人和龙武军百骑以及侍卫都住在这十数个帐篷里。
辕门有人把守,帐篷之间有人巡视,但是比起皇宫和行宫,戒备还是差了许多。
帐篷围拢的空地中燃着四垅篝火,篝火上都架着整只的羊。
墨云伸伸懒腰,悠哉游哉地溜达出了辕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苍宇让守卫退到帐外,低声跟圣人说:“圣上,赤霄已经到辕门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你们都出去罢,让守卫站远点。”
陆苍宇行礼躬身退出。
圣人点了一支檀香,香刚点燃,身后一个人的声音说:“圣上。”
圣人转身在条案后面坐下,“起来。”
黑衣人蒙着面,低着头,等待吩咐。
圣人说:“行宫里马夫和小侍卫失踪的事情,想来龙麟卫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黑衣:“是。”龙麟卫是圣人耳目,不管是皇宫还是行宫,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龙麟卫的监视。
“你去查清这个事情,如需要协助可寻太阿来。每三日一报。”
“是。”
“那肉上喂的毒,你送给干将莫邪去查。他们只招认是自己恐惧墨云而投毒,我总觉得不对。”
“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十年前平定边塞后,回到皇城,亲自培养了一批直属于自己的内卫,被称为“龙麟卫”。
“龙麟卫”的首领有七人,直接听命于圣人。
眼下这黑衣人便是“龙麟卫”七首之一的赤霄。
赤霄和太阿是他们的职位也是代号。
赤霄,负责情报。是目前七人当中年纪最长经验丰富办事最稳妥的,这任赤霄也是这任七人中名义上的首领。
湛卢,负责监视。无论是城中达官显贵还是塞外部落都有湛卢布下的眼线。
太阿和鱼肠,负责暗杀。可单独行动或者跟赤霄、湛卢互相配合行动。
干将和莫邪,两人精通各种施毒、解毒、医术、巫术和江湖上的旁门左道。
承影,这一任承影是从未有过的狠绝,最年轻,只有十九岁。他只听命于圣人,独来独往。身份也最为神秘。
行宫这次两人失踪。圣人有他的顾虑,万一真的是墨云干的,他要如何稳定内宫,堵众臣之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不是,由赤霄查出真凶,再交由内卫或大理寺不迟。
圣人此次从行宫回到猎场,一是可以先避开这些是非,二是方便他的“龙麟卫”进出查案,且圣人不在,行宫内的守备也会松懈很多。
三日后夜间。
赤霄来汇报关于这三日他调查到的所有情报。
赤霄入帐后禀报:“根据内侍监的记档,墨云自从入宫就一直自由在皇宫和行宫内活动,因为不受限制,所以宫内四处都有墨云出入的记录。马夫失踪那天夜里正是墨云受伤后第五日,医工说墨云受伤第四日就可以自由行动,那种程度的外伤能存活,并且恢复速度是医工从未见过的。他们都很惊恐,此兽类妖……”
圣人没听他说完,打断道:“赤霄!”
“是。”
“朕让你去查什么?”
赤霄慌忙跪地行礼,“查失踪马夫和侍卫的下落。”
“那两个失踪的人,活要有人,死要见尸!”圣人气道:“你刚才禀报的都是什么?赤霄,你是不是老了,昏聩了?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墨云每日什么时辰进食,吃了什么,什么时候出宫,什么时辰回来,内侍监都有记录,你可以去随意查阅。里面连墨云每日粪便都有记录!如果真的是墨云干的,我要证据!你去查了三天,失踪两人的尸体呢?尸体上是否有墨云造成的咬痕抓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未曾查到。”
“墨云被下毒呢?”
“干将莫邪说,那毒并不是外面市面上能买到的,是……”
圣人厉声:“是什么?”
“是干将莫邪自己配给龙麟卫的,危急关头自裁之用。”
“给墨云投毒之事,幕后指示是龙麟卫的人?”
“不止如此。干将配毒极谨慎,各有标记,配方略有不同。这毒是她专门给龙麟卫其中一名首领配的。”
“谁?”
“承影!”
“是薛兴平常使用的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
“圣上!”赤霄磕头。
“讲!”
“薛兴毕竟是个异族,现在又没人监管他……”
圣人打断他,“薛兴的事,你不用管。你只管查宫人失踪一案,再给你三日,查不出就致仕!”
“是。”赤霄躬身退出。
赤霄出了圣人宝帐五里,一身汗许久没有退下去,这还是圣人第一次斥责他办事不力。
尤其是最后那句“致仕”!
“龙麟卫”首领七人哪里有什么致仕的规矩,他们知道太多秘密,干过太多脏事。
他们这七人的“致仕”就意味着——死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赤霄今年也才三十五,并没有多老,但是作为“龙麟卫”的首领,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猎场离行宫还有二十里路,他来到隐藏着自己坐骑的林中,骑马赶回行宫。
赤霄这几日不是没有查失踪人的下落,是毫无头绪。
马夫失踪的马厩周围,早已人踩马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梦游的小侍卫在哪里失踪的都不知道。
行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比皇宫小多了,可也有上千间屋子。三天时间根本不够他一一查探。
赤霄叹了口气,翻身上马,他得去找个帮手,太阿。
“只有三日。”
“三日?也太短了!”太阿抱怨。他还年轻,继任太阿还不到三年。
赤霄道:“我了解圣人,未必三日就得查清结果,只要有一个能交代的说法,圣上还能宽松几日。”
“从何处查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三日前查阅了进出行宫的人,没甚可疑。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那畜生干的,做这件事的人就是宫里人,更何况两个大活人就算是死了也不方便运出宫。如果是那豹子吃人,第二日清晨应该就会有宫人发现一些什么血迹残骸之类,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彻底。”
太阿恍然道:“所以,不管是人还是兽干的,那两人可能被打晕或杀掉后,被运到了那些锁闭无人出入宫殿。”
“对,我的计划是咱俩从行宫平常不用的空屋查起。好在圣上不在,巡夜的兵丁懒散,换班也不勤,方便你我行动,你从东边开始,我从西边开始,一间一间空屋找。卯时,无论结果回此处会合。如有情况,点燃烟弹。”
两人穿戴整齐,腰别匕首,随身布囊里放着暗器,迷香,毒药,记号粉等等应用之物。
“走。”
“走。”
第一夜,什么都没发现。
空忙一场。
两人对了一下查过的房间数目,按照这个速度,最快也要五天,才能查遍整个行宫。
“明夜继续,眼下咱俩只能凭运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阿问道:“要不要通知湛卢和鱼肠?”
“他俩都在塞外执行任务,眼下具体在什么位置,我都不能确认。即便干将的鹦鹉通知到他们,恐怕三日内也赶不回来。”赤霄在他们中最年长,算是这七人默认的首领。
干将、莫邪只管配毒解毒。
顶着承影名号的薛兴,是七人中赤霄最不信任的人,也就没提。
第二夜,太阿从昨天结束的地方开始查起。
已过寅时,太阿来到行宫一处废弃的院落。杂草丛生,两扇大门歪斜,有一扇甚至再稍微碰一下就要掉落似的。
这个院落是二百多年前,开国武兴帝晚年修建行宫时专门为袁天师增建的。供袁天师修行、作法、观星、居住用的宫殿,称作小天宫。
武兴帝薨逝,袁天师被新登基的文德帝赐死,这里就封上了,再无人出入。
太阿刚刚翻上墙头就发现不对劲。庭院杂草丛生。可是杂草中的痕迹似乎有人常年走动,几乎已经形成了一条路。
正殿的门窗居然是完好的,而两侧偏殿窗掉门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阿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先在门口放下烟弹,又怕报信不成反而引来巡夜兵丁,还是决定先自己进去探一探。
他自十七岁开始为圣人办事以来从无失手记录。被他盯上的猎物连自己到底命丧谁手都不会知道。他对自己的身手有十足的把握。
太阿蹲在院墙之上,先往院内扔了一枚石子。
毫无动静。
他便沿着院墙上了大殿屋顶。从侧面一处窗户翻进屋内,飞身上了正殿大梁。只有在高处才是最安全的。
太阿蹲在正殿房梁上仔细观察着下面。
这个小天宫一共两进,正面大殿是以前袁天师做法讲道之所。
大殿正中是一个巨大炼丹炉,四周帷幔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破布条,被风吹起飘荡,更显阴森恐怖。
太阿从房梁跳到炼丹炉上。
这炼丹炉又脏又破,炉门都不见了。但是炼丹炉后方,地面上有一处明显是新画出的阵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殿所有地方都很脏乱,只有这里四周干净,阵图清晰,阵法内散布血迹。
他听说过袁天师的一些传闻,他虽不知道这阵法的用途,可也不敢进入阵法察看。
他记忆力过人,详细记下阵图的画法。他正要继续向大殿后面察看,只觉得背后一阵寒光。
他猛回头往他刚刚翻进来的那一侧看去,就在大殿的右最后方有一个很大的床榻,那床榻几乎是普通榻的四倍。
没挂幔帐,四周没有遮挡,月光明亮从他进来的那扇窗照进来。
太阿看清榻上之后,心里一惊冷汗瞬间就下来。
那个床榻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他已经进来了这么久,居然没发现屋里有人。
所以,那是一个活人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卷1帝王业·11.承影
太阿屏息仔细听,嗅闻着大殿中的味道。他既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呼吸声,空气中也没有腐尸的味道,只有一些血腥气。
他借着月光仔细看着床榻,真的是一个人,那人似乎是侧着脸平躺。可不知道为什么太阿只觉得榻上那个人是歪头睁着双眼看着自己的。
如果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不可能毫无反应,那么这人应该是熟睡中,并没有发现自己。
太阿第一反应是趁着这人在睡觉,先退出去。守在外面用烟弹通知赤霄。
可是,这大殿不知道有多少可以出入的门窗,他万一守不住,让这人跑了怎么办?
他决定赌一把,降低身姿,绕到一根柱子后面准备发起攻击。
他把暗器扣在手里,闪身到柱子后面。他再探头看时,床榻空了!而自己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太阿顾不上找那人去哪,他已经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人对手,还是先走为妙。就在太阿已经到了最近的一扇窗户时,只觉得脑后风声已经到了。
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躲开袭击。然而他竟然听不出来对方用的是什么兵器或是暗器,攻击一下接一下!
终于太阿还是躲避不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赤霄跟太阿约定的时间是卯时。现在已经卯时二刻了,还是没有太阿踪影。
赤霄知道太阿一定查到了什么,并且他出事了。
赤霄掏出行宫地图,找到前一天卯时太阿在地图中给他标记出已经查过的区域。问题一定出在昨天夜里他准备查的房间中。
赤霄顾不上就要天亮了,行踪可能被宫人和守卫看见,往行宫东边而去。
两个时辰后,赤霄终于在荒废的小天宫院落里发现了昏迷的太阿。他背起太阿翻出行宫院墙。
正午,墨云原本在大帐角落睡觉,像是听见什么坐起身来,一直盯着大帐背面,他以往都是把头对着大帐门口。
圣人看墨云醒了背对着帐口,以为他嫌外面阳光太刺眼。
圣人喊他,他动也不动。圣人在帐内转了半圈,什么都没发现。
圣人想起,今天正是他给赤霄时限的第三日了,但是他们只会在天黑以后现身。
正午,太反常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来到帐外,陆苍宇刚要跟上,圣人挥手没让他跟。
圣人绕到账后,看到一个没点燃的红色信号烟弹,上面刻的图案是赤霄的标记。
红色烟弹是赤霄专用的,他们七人都有专属自己的颜色和图案。
圣人捡起烟弹,回到大帐口,让陆苍宇牵来马,没让任何人跟随,独自纵马往林中而去。
圣人沿着围猎场外围树林寻去。
赤霄刚才明明来过,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有现身。
他明知道圣人周围人多眼杂还要冒险在正午前来,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并且匆忙到只能留下随身的烟弹作为信号,写个字条都来不及?还是觉得不安全不能写?
他们有密文,所以赤霄不是不能写,而是没空写。
他们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回忆刚刚烟弹上赤霄的记号是朝着现在所走的方向,可是怎么一直看不到其他线索。
斜前方树林中传来呼哨。
圣人策马随着声音找去,往树林中跑了不到半里地,就看见赤霄跪地行礼。
圣人翻身下马,“起身。发生了什么?”
赤霄指了指自己身边一棵大树说:“我们在行宫调查,太阿遇袭。”
圣人走过去,只见太阿背靠大树,头歪在一边,气息平稳像在睡觉。
赤霄继续道:“我看不出任何外伤,但是他一直昏迷,虽然气息平稳但八脉紊乱。我还没来得及给太阿查验伤势,先带着他前来禀报。”
圣人问道:“你们查出了什么?”
赤霄答:“太阿遇袭的地方是行宫内人称小天宫的废弃院落。我在院内正殿一扇窗外发现昏迷的他。整个小行宫我只匆匆查过,没有发现什么人,但是有一处新画下的阵法,阵眼处有明显血迹,应该是人血,并且就是最近十天之内的。我记下了阵图,但是还没有时间调查那阵法的作用。”
圣人问道:“小天宫的阵法?难道是传说中的袁天师……复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赤霄回禀道:“属下不敢妄加推测。请圣上示下。”
圣人道:“你先带太阿回安全居所,朕会通知干将、莫邪去给太阿解毒。”
赤霄叩首,“谢主隆恩。”
翌日。
干将传来的密信中说:“这个阵法极为偏门,不是修行人之用,阵法对凡人肉身没有用处。我二人猜测可能是有妖兽在行宫作乱。
“太阿亦不是被什么武器袭击,而是中了毒。这毒极为古怪,我们还没有解法。且我二人并非修道之人,只是妄加猜测是妖毒,没有更多线索亦无从得知是什么妖兽的毒。眼下只能先用药物维持太阿性命。还请圣上再行调查,抓到妖兽才方便解毒。”
圣人看到“妖兽”二字,下意识地看了看脚边的墨云。
难道墨云真是只妖兽?
圣人努力回忆墨云到行宫以后自由进出,傍晚外出,凌晨归来,时间上确实有可能在行宫伤人。
可是,圣人又想,墨云毕竟是野兽,他生活习性原本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犹豫许久,还是决定继续由“龙麟卫”调查这件事。
天全黑了下来,帐内点起火烛。
宝帐跟宫里大殿比起来还是狭窄了许多,圣人嫌守卫站在眼前烦人,都骂了出去,让他们守在帐外。
圣人又找到那本修道书想看,可心神不宁,放下书站在帐门口看夜色。
可守卫不敢走远,几堵墙似的立在帐口。
圣人心烦,骂道:“你们几个!站远点!”
守卫刚站得远了些,身后一个极小的声音说:“主人有何吩咐?”
圣人起初下意识地一惊,片刻安心,是薛兴到了。
薛兴从不叫他圣人,他总按照自己部落的习惯称“主人”。
圣人放下帐口布帘说:“如墨云在朕跟前,你不可如此,惊着它容易伤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影不答只问:“什么名字?”
“这次不杀人,让你查个事情,进帐来吧。”
薛兴便是“龙麟卫”之中的承影,年方十九,最年轻,也最狠辣毒绝。
薛兴原本也不姓薛,也没有汉人的名字。
他被圣人带来中原那年才九岁,十六那年第一次执行任务之后,圣人很满意,亲自赐姓薛,并赐名薛兴。
十多年前,圣人御驾亲征在西北边塞,得胜之后圣人都会将整个部落十六岁以上男性就地斩首,未满十六岁的男孩都阉割入宫。
老年女性原地流放,年轻女性和女孩掳回来做奴隶。
在这些掳回来的部落小孩中,圣人每次都会挑选几个看着聪明机灵,身体强壮的另外作为直属亲卫培养,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选在培养和执行任务中淘汰率高达九成。
薛兴就是最优秀最幸运那几个人里的其中之一,在“龙麟卫”七首中任职承影。
三年前,圣人让薛兴继任承影时,曾遭到赤霄的强烈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兴虽然被中原人养育长大,本领也无可挑剔,但薛兴本是异族,绝对不能做‘龙麟卫’七首之一,因为这七人是圣人近侍,有自由出入皇宫的腰牌,可无召入宫,如有异心,后患无穷。”
圣人却不以为意,“这件事朕已经决定了。”
圣人对薛兴的额外偏疼和信任,赤霄十分疑惑。
他问圣人:“圣上无非觉得这把刀好用,好用就会心生喜爱,喜爱之下便是圣宠!得宠的刀难免居功自傲。这不受监控的刀,以后,怕是会给圣上惹麻烦啊!”
圣人不可察觉地一笑,他还从未看错过人。
赤霄又道:“圣上,到底为何如此相信薛兴?”
圣人笑容更明显了,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道:“因为他寒月掌打得好。”
赤霄不懂,“为何是寒月掌?”
“一个人若是念头太多,是打不出寒月掌中的高洁与飘逸。”
赤霄说:“那就给他安排作为承影的第一个任务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问道:“那你觉得这次他是杀了承影能够继任,还是不杀承影才能够继任?”
赤霄道:“圣上圣明!承影是他的师父,带他长大,如果他能为了得到这个任命,欺师灭祖,此人便不堪用!”
圣人笑道:“可如果他不杀承影,又如何继任承影?‘龙麟卫’七首可没有这样的先例。”
赤霄回禀:“如此这样,才是考验!”
圣人道:“你这布下的分明是个死局,但如果他通过这次考验,你又如何?”
赤霄答道:“我便待他如我亲兄弟一般,如圣上有需要,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好。明日子时,你在亁麟殿屏风后等。朕会召薛兴来。”
翌日子时。
圣人早已在亁麟殿等候,薛兴如召前来。
薛兴听过任务后,居然跪下询问为何。薛兴以往从不行跪礼,只听任务,不问缘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答道:“朕想让你继任承影,而你知道‘龙麟卫’的规矩。”
薛兴答道:“主人,我并不想入‘龙麟卫’。”
圣人疑惑道:“为何?”
薛兴说:“此生能为主人办事即可,无需其他。”
圣人说道:“你继任承影便可不再受监视,有自己单独居所,有属于你自己侍卫,俸禄等同于军中千户。”
薛兴没等圣人说完,就伏地重重磕头说道:“主人,这些我都不要,我虽是异族,但我不能杀师,这就如同我永远不会背叛主人。”
圣人指了指自己书案上的一杯酒,说道:“朕意已决,你如果不接受,就把这杯鸩酒喝了吧。”
薛兴起身上前,拿起来,一饮而尽,跪坐在地上等死。
圣人笑笑道:“你已经是新任承影了。你的师父不会死,他会改名换姓销声匿迹,你是第一个打破了‘龙麟卫’成立以来规矩的人。”
圣人离案甩袖离去,留下两个字:“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刚走薛兴就觉得腹中剧痛,跪卧在地上等死。
可等他再醒来,却发现殿外已经天亮了,他才明白这是一个考验。
此刻,宝帐之内圣人燃了一炷香,问道:“新进贡来的。味道怎么样?”
黑影无答。
圣人毫不遮掩,直接问道:“是你让尚食局的人给墨云下毒?”
黑影答:“属下没有!”
圣人问道:“那为何他们用的毒是干将莫邪专门配给你的!”
“属下不知。”黑影语气坚定而平静。
圣人接着说道:“太阿昏迷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黑影轻轻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站在灯笼后面的阴影里,一身黑色夜行紧身衣,身形瘦长而健壮,蒙头蒙面,立而不跪,一双淡淡的眼睛反着灯笼的光,似亮似暗。
“你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黑影轻声问:“如果真的查出是墨云就是那妖兽,属下该当如何?”
“无论结果,如实禀报朕知。”
黑影又问:“时限?”
“无限,但越快越好。”
“仍是三日一报?”以往的任务,无论需要多久完成,都是每三日跟圣人禀报一次。
“无确实的结果之前,不必报。查就是了。”
帐外有响动,是陆苍宇端茶进来,圣人再看向灯笼后面,黑影已经不见了。
陆苍宇给圣人斟茶,不解问道:“圣上为何相信薛兴没给墨云下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朕了解他。他做的事,不会不认。今日他都没与朕谈诗论香,就是已经知道自己被怀疑,还是来了,是奔着赐死来的。”
“圣上为何如此信任薛兴?”
“朕从不曾看错人。”
“那,就这么算了?”
“他是个草原的猎手,只是凭着本能办事,心中没那么多算计。”
“都是些危险的东西。墨云如此,薛兴亦是如此。圣上喜欢驯养野兽看家啊!”
圣人喝茶,笑道:“朕的朝堂里,走狗虎伥还不够多?就是要这些喜欢血腥味的野兽!谁需要他们看家,朕的龙武军又不是摆设!”
陆苍宇道:“可这件事若是这么算了?只怕……”
圣人冷了脸道:“怕?朕何须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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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兴消失了十天。
这期间,干将、莫邪又传来一些更加详实的消息。
他们已经查出小天宫地上那个阵图乃是结丹的妖兽修行用的方法,这阵法正是二百年前袁天师一派秘传功法。能够活取人心,用以自身提升功力,延长寿命提升五感的感知力。
他们之前所说的对人类无用并不准确,而是对修行人结的金丹无用,但如果是妖丹,就大不一样了。
袁天师这种用妖丹修行的道人,永不能得道飞升,修为大成也只能是顶级的妖类。至于其他功用,还要看何种妖丹。
另外,太阿的毒还是无解。虽然性命无虞,只怕再拖就算毒解了,也是废人。
圣人烧了干将的密信。坐在大帐中发呆。心中算着日子,薛兴已经消失了十天。
自己把这件事全权交给薛兴是不是个错误?他信任薛兴,可眼下担心的是薛兴的安全。
如果那妖兽有本事让太阿毫无反抗之力的遇袭,那么薛兴是否真的能应付呢?
圣人习惯性地低头找墨云,墨云不在帐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深,圣人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过了子时,最近墨云都在平旦以前才回来睡觉。
圣人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是香柏的味道,凛冽又温暖,是薛兴到了。
这是干将莫邪给他们每个人调的香气,作为标记和通知使用,七个人都各有特色且极易区分。
圣人吩咐让陆苍宇带着守卫站远。
守卫走远了十步,圣人还是不满意,“再远点。”守卫又走了十步,在夜色里已经几乎看不见他们。
圣人刚转头,就看见薛兴竟然拎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神态痴傻的道人在大帐内。
薛兴指了指地上一脸傻笑的道人说:“消失的马夫和侍卫都是这妖道做的。”
圣人问道:“你在哪里抓到的他?”
薛兴禀报道:“在莱山中,我在山中寻了他五日,才有机会布下陷阱抓到他。”
这还要从两百多年前本朝开国时期讲起,两百多年武兴帝起兵推翻前朝暴虐统治时,拉拢了各方高人高士。
袁道人便是其中之一,他专攻相术能参透天机,擅长天文观察,曾在莱山筑观星台,据说还能呼风唤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朝开国第二年,袁道人被太祖武兴帝封为开国天师,还在皇城专门为袁天师修了一座三进大院,叫作天宫院。在太史局任职,掌天时星历。
袁天师最得势时,天宫院内跟随袁天师修道的人多达上千人。
武兴帝晚年在莱山修建行宫时,也给袁天师在行宫修建了小天宫。眼前这名被抓的道人就是当年袁天师的一名小徒弟。
圣人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道人。
道袍破旧,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只能算勉强蔽体,长发随意地披散,光着脚。
面庞白净,五官甚至有些俊朗秀丽。只是现在双目离散,表情痴傻。
圣人疑惑道:“这道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袁天师被文帝下旨诛三族已过去百余年,就算他是当时年龄最小的小道人,活到今日也要一百多岁了。”
“这是在小天宫一间偏殿里找到的。”
薛兴从怀里拿出一书册,是天宫院当年的道人名录。
当中记录的是当年天宫院的所收的徒弟。
这册中有近百人,不仅有生辰八字、祖籍、入徒年份,还有相貌特征描述以及简易画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名录纸张已经变脆,很容易碎掉,圣人小心地翻阅。
薛兴道:“最后六页。”
圣人翻到名录倒数第六页,正是这小道人。
这也是袁天师所有徒弟中记录最不详尽的一名。
没有出生地没有生辰八字,只写是在莱山观星台外偶然捡到的弃婴。
因右耳旁一直到后脑勺有三道深浅不一的胎记,且右瞳似猫有浅蓝色斑,小时唤名文狸,成年后随袁天师姓袁名文璃。
圣人让薛兴把小道人的头抬起来。
薛兴拉着小道人的头发让他仰面。
圣人看着他右眼的瞳孔已经不仅仅是蓝色的色斑,而已经几乎整个瞳仁都是蓝色。
名录中这小道人的画像部分已经裂开,看不清晰。
但是根据记录中的耳后胎记和瞳色分明就是眼前小道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疑惑道:“这已是两百多年的注录,如若他真的是袁文璃,便两百多岁了,面容竟然如同少年。他得道成仙了?”
“也许是成了妖。”薛兴继续禀报,这妖道不知何时躲进行宫中废弃的小天宫殿内,消失的马夫和小侍卫,都是被这道人掳走以供自己修行之用。两人没死,被这道人捆在莱山山洞中,只是被取了心血,中了妖毒昏迷中。我已经将那两人送到医工处了。待他醒了便可知解毒方法。”
圣人满意地点点头,问道:“这道人为何看起来有些痴傻?”
薛兴道:“我在山中布的陷阱中放了迷药。又恐他路中行什么妖法,另外给他喂了些麻药,再一刻药劲就要过了。主人还是先将此妖道入囚笼枷锁之后,再问话不迟。”
圣人点头,走到帐口吩咐陆苍宇取军中所用的囚笼枷锁来。
小道人手脚脖颈都上了最重的枷锁,并放入囚笼。
侍卫不知道哪里绑来的道人,不敢多问。
圣人挥手,陆苍宇带着侍卫都退了出去。
帐内只有圣人和薛兴,等小道人清醒。
薛兴自腰间解下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一粒清神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香燃了不到一半,道人脸上的傻笑渐渐褪去,双目慢慢聚焦。
薛兴手握一柄乌黑玄铁匕首,像一只埋伏在山林里准备捕食的猛虎。随时准备将手中匕首刺向眼前道人的心口。
小道人手脚挣了几下,又极为困难地左右看了看自己。
他不光手脚脖子上都上了枷锁,连双手的十根手指都分别被绳子捆了起来,拉向囚笼四周的木桩,以免他掐诀。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处在一个什么境地,抬头看见了坐在自己的面前的圣人。
圣人穿着黑色便服,上暗绣五爪龙纹。蓄须,面色平和,却有一种不容任何人近身的威仪。
案几上摆着书册,香炉,笔架,盖着的砚台。香炉里有烟升起,那盏茶似乎已经冷透了。
薛兴在一旁急急问道:“太阿的毒如何解?”
小道人不懂,“太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