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植眨了眨眼,只觉脸上有了难以忽略的热度:“先生,来扫罢。”
郭嘉却是笑着拒绝道:“下次来罢。”
扫完了雪,郭嘉领着入了书房。这日郭奕也去了自家先生家中拜访,两便喝了会茶。仆很快摆好了棋盘,曹植与郭嘉捻了棋子随意乱下,一边闲聊。
约摸聊了半个时辰,说到了辽东一战。曹植想到家中自家怀孕五月有余的三嫂,脑中不知怎的便闪过印象浅薄的崔氏,不由便叹了口气:“也不知三哥何时才能归来了。”
郭嘉饮了口茶,浑身上下暖得他昏昏欲睡。他便慵懒道:“子建觉得,此战三公子是胜不了了?”
曹植点了点头,含笑地凝视对方:“难道先生不这么认为?”
郭嘉淡道:“如今粮草充足,主公不会急着召回三公子。待来年僵持不下,主公自要将他召回了。”
曹植皱了皱眉。
郭嘉一手支着额角,挑了挑眉:“莫非子建也想出征?”
曹植摇了摇头:“哪怕想去,也去不了。”
郭嘉抬首瞧了他一眼,微笑了起来:“是,去不得。”
公孙康杀袁氏兄弟至今,据守辽东并无异动,无已知他早成气候。此刻曹彰与公孙康之战,明眼都看得出曹彰是攻不下辽东的。
曹彰攻不下,曹操却不想就此放过公孙康。是以必要命带兵再次北上辽东,那么这个又是谁呢?
以曹操一贯作风来看,他既命曹彰前去,便决不可能再亲自北上。这个有可能是张辽,乐进,张颌……更有可能是曹丕,抑或者他。
更有可能的,是暗示他与曹丕自荐。
曹植握着茶杯,一时沉默不语。
他与曹丕一根基许昌,一邺县。一深,一浅。但再过一些时间,他们的势力恐怕是将要持平的。是以除了加重父亲心中的地位,军中大将的支持更是尤为重要了。
只是目前来看,曹操有意向将军队大权交由曹彰。
曹植听闻之初,心跳有些微的急促。但他面上并无半点惊奇或者不满,反而是与曹丕一道满怀诚意地恭贺曹彰,笑容几乎如出一辙。
曹植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他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纵然想要军权,如今却也不是时机。毕竟他邺县的势力都不足以与曹丕抗衡,倘若伸手军中,难免会令曹操恼怒。
郭嘉见他捧着茶杯并不饮茶,自是明白他想什么了。他也不多说,反而意有所指道:“茶若是还烫着,便先放一放。莫要着急着喝,子建。”
莫要着急,子建。时间还长,足够长。
曹操归来许昌,自然又要朝堂之中大刀阔斧改变一番。但事实上许昌这些日子实是太过平静了,曹操的每日任务也多是呆家中翻阅文书,偶尔接见几位臣子。
殊不知正是这种沉默,愈加心惶惶。
曹操也乐的给这些施加心理压力,便愈发心安理得地查阅文书了。
翻完了有关朝臣的记录,
从一堆竹简之中掉出一张纸,自然是十分怪异的。曹操下意识看了看竹简,是他许久未翻阅的杂集,
曹操捡起一看,纸上书:“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病中垂死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生世不乘意,不如自挂东南枝。”
曹操看着这张纸,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字迹幼稚、格律诡异,内容怪异的诗是哪来的。再轻声重复念了最后两句一遍,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坊间流传曹植的一个笑话。
却也正是那个笑话,令曹操第一次关注这个看起来不怎么优秀的儿子,怎知这小子彼时便做好了伪装,甚至忽悠了自己。
曹操摇了摇头,嗤笑了声。
一旁曹丕见状,忙问道:“父亲找到那卷文书了?”
“还没,倒是找到了个有趣的东西。”曹操扬了扬手中的纸,将之递于曹丕。
曹丕疑惑着接过,瞧着上面略有些稚嫩的笔迹,然后也笑出声来。这笑声并非是觉得这首诗搞笑,反而像是因着忆及某些有趣的事,从心底到眼中的愉悦。
曹操瞥了他一眼,缓缓道:“子桓,这是笑什么呢?”
曹丕敛了敛笑容,嘴角还留了一抹:“儿子只是想到了子建作诗时的情景。”
“说来听听。”
曹丕笑道:“子建年幼时,儿子时常陪他一起玩耍。他十岁那年,儿子领着他与一些好友于祓禊那一日出游。便是那一次,他饮醉了酒,一边说自己未醉,一边念着这一首诗。”
曹操将纸接过来,又看了一遍:“醉酒后写出来的?”
曹丕笑意愈深了:“想来是的。”
喝醉后做出来的诗,是以无论格律、字数、内容,都是如此怪异。曹操也不意,只是道:“真该让四弟瞧瞧,他小时候写的这是什么东西。”
曹丕摇头笑道:“父亲有所不知,其实子建年幼时,是最讨厌作诗的。”
曹操大感意外:“哦?”
“是,先前几年,子建每次都不愿作诗。后来他长大了,不想再被拿‘不如自挂东南枝’来做笑话了,便想了个法子。”曹丕顿了顿,又想是忍俊不禁,“早早想好一些诗,待祓禊那日再将之念出来。”
却不想曹操下意识皱了眉头:“提前将诗写下来?”
曹丕凝视着纸张,眼中怀念愈深了。他面上的微笑依然是宠溺到无懈可击,仿佛只是看一个不懂事胡闹的弟弟:“是啊,不过好还有杨修杨大教导,纵使年幼,子建所作的诗便是颇有文采了!”
曹操的眉头皱的愈发拢了。
曹丕看着那张纸,眼中依然还有怀念。他见曹操这般表情,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语气之中便带了一分迟疑:“父亲可是累了?”
曹操闻之,抬首细看了曹丕一眼。见他面上果真只有担忧,这才打消了将浮上心头的疑虑。他挥了挥手,将纸张放回竹简之中,然后道:“无碍。为父再看看这些竹简,且下去罢。”
此时的曹植尚不知晓自家二哥三言两语间便为将来的自己制造了一个不小的麻烦。事实上,如今的他烦恼另一件事。
建安二十年初五,卞夫举办了一次赏梅宴。这一次宴会邀请了诸多世家夫、小姐,一时间曹府中莺莺燕燕,百花争鸣。
宴会表面上是为女眷之间的情感交流,实则却是卞夫欲为曹家适婚子嗣选择正妻。当然,包括曹植。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我懂得。。你们也懂得。。。
好想写新坑… …但是设定神马的都没想过,蛋疼 … …。。。
☆、86章
卞夫宴会一事;曹植大致知晓。他并不能阻止,毕竟他还有几位正处适婚的弟弟们。只好寻了个机会;旁敲侧击询问母亲是否有了选。
卞夫好笑道:“儿心急了?”
曹植哭笑不得道:“不……儿的意思,其实是儿不想这么快。”
卞夫的年纪也有五十余岁了,如今她面上早已爬上了皱纹,一道一道;尽是岁月雕琢的痕迹。但纵然年轻美貌不再;她的气度还是那般雍容华贵。
她只是慈爱地注视曹植,而后以着极尽温柔的语气微笑道:“子建,豫儿不能没有母亲。”
“豫儿的母亲;只有崔氏。”
此言一出;卞夫的手猛然一抖;手中竹简也啪的一声掉落地。
她觉得难过。
从小开始,曹植一直是她的所有孩子中最省心的,唯一的意外也只有那一次坠马。此后纵然卞夫发现曹植比之从前的无论爱好、性格、习惯皆是有所改变,也当他还年幼不定性,因而改变罢了。
曹植还是一如既往的省心。
这种省心,意味着她可以将注意力挪到另外一些事上,也意味着她容易忽略曹植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直至崔氏死后,卞夫方才承认其实她一点也不了解曹植隐藏的心性。甚至因为某些误解,使得自家看似乖巧的孩子不愿归家,使得崔氏成亲后的一年里一直抑郁不乐。
卞氏甚至觉得,其实是她害了崔氏。若非她的提议,曹操也不会答应命他们成亲。
没有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卞氏不管朝堂如何,只希望后院中能有一个能令曹植快乐。
但显然,曹植拒绝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