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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舰上没有白天和夜晚,除了负责巡视的船员,大多数人仍在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公瑾的船舱不大但很整齐,外间是个小会客室,固定着一张书桌。里间是卧室,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排衣柜。
权坐在书桌旁,一只手支着下颚,仔细看着书桌上的星域图。
“帝国军堡垒分成三层,”公瑾指着星图上的红点,慢慢地对他说,“曹孟德把荆州海军放在最外层,他不打算直接和我们交手。这对我们更有利。”
“为什么这对我们有利?”权从星域图上抬起头,望着公瑾的脸。
“荆州海军不是我们的对手,而他们有我们需要的。”公瑾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权拉住公瑾的手贴近自己唇边,公瑾的手很暖。他笑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公瑾,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公瑾的表情突然变得冷硬,他抽出手掌,“不需要。”
权张着嘴,直愣愣地望着他。
公瑾闭上眼,手指紧握成拳,用极强硬的口气说:“请你出去。”
33
权关上水阀,用双手擦干脸上残留的水迹,抬起头面对洗手台前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他黑色的眼睛。
他曾经想要有这样一双眼睛,和父亲、和兄长一样的眼睛。除了瞳色,他和他们一样,和所有人一样。他不喜欢孤独,像一只徘徊在白羊群旁的黑羊,所以他很小就学会用礼物换取好感。他也不喜欢被同情,除非那能真实地温暖到他。他总记得公瑾说爱他的眼睛,说它们像母星的大海,他知道那是真的。
他躺到床上,反反复复还是睡不着。所以他爬起来,走到甲板上透气。指挥室的门敞着,里面有人。
“我不懂总督送个机器过来的用意,它根本搞不清状况。”说话的人是义封,从门外能看到他背靠着柜门。
义封的对面没有人,只有一个通讯器在发声:“总督是关心舰队的情况,他不能亲自过来。”
“那个机器说他是孙仲谋,他连自己是不是机器都搞不清楚。”义封按着额头,显出些许不耐,“谈不上哪里不对,但感觉挺奇怪。”
“明白了。这是个没有自我认知的瑕疵品。”权辨认出通讯器里的声音,是目前在第一舰队旗舰上的子敬。
“我这就去向指挥官报告。”
“不用了,公瑾应该知道。”子敬顿了顿,“如果那个机器知道得太多,留着它会很危险。星门开启后我会向总督请求将它回收。”
权转身靠到墙上,他的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不是义封的朋友,也不是子敬的上司,可他清楚地记得他们。他记得义封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再长高点,记得子敬第一次和他谈话时信誓旦旦的模样。
权默默地往回走,走到公瑾的船舱前停下来,里面的灯还亮着。他突然想如果他有一双蓝眼睛就好了。他在门口踟蹰了一阵,小心地按下门铃。
“请你回去。”他听到脚步声,他知道公瑾就在门后,和他只隔着一道门的距离。
“公瑾,我坐一会就走。”权小心翼翼地说,“我保证,进来后我一句话也不说。”
“权中校,回你的船舱。”
“上将,抱歉,我不该直呼您的名字,”权将手放在门板上,微微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充总督,我只是……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这不是你的错。”门后的公瑾极轻地叹了口气。
“我只想进来坐坐,”权低声说,“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人可以请求。”
咔的一声门被打开了,公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权乖乖坐到外间的椅子上,他们都没再开口。权抱着双臂趴到桌边,听到公瑾在里间的单人床上辗转反侧,他知道他也睡不着。他的感到有了一点暖意,留在这间船舱里他是安全的。
等到里间没有了动静,权悄悄走到床边,蹲下身仔细看着公瑾的睡脸。他不喜欢公瑾穿军服的样子,那会让他想起他偶尔流露的决绝和残酷,尽管那也更能衬出他的高大挺拔。
他记得小时候见过公瑾穿母星传统礼服的模样。那时候父亲还活着,行省总督还效忠于皇室。兄长为他披上宽大的衣服,戴上礼发和发冠迎接皇家特使的到来。公瑾就站在他的身边,宽袍大袖,精致的衣带上挂着雕工精细的宝石,长而翘的眼睫微微垂下,嘴边温存的笑意掩盖住属于军人的杀气。他觉得公瑾是最适合这样打扮的人,公瑾出生在母星,那些源自母星的奢华和糜烂在他的身上浸染出神秘的气息,像上好的烈酒,源于腐朽却引人沉迷。
权偷偷握住公瑾的手,贴近嘴边亲了亲,用不会吵醒他的声音叫他的名字,然后溜回外间,一个人笑得特别开心。
第一艘突击舰撞上鱼雷,在辽阔的星域里无声地炸开,仿佛投进湖水的石子,扩散出一圈光弧。在这光弧的背后,一整支舰队出现在鱼雷区的附近。那些尽管已换上帝国军的徽章,骨子里仍属于荆州军的战舰将炮口对准他们的敌人,齐齐发射。
就在这一瞬间,权从公瑾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第三舰队,准许进入战场。”
“是,上将!”各舰指挥官齐声回答。
战场是什么?当身居其中时,眼前看不到那些漂浮的残骸和爆炸的光芒,能看到的只有敌人。他们隐藏在残骸和光芒背后,向你发射致命的光束。而你能想到的只有消灭他们,用炮弹和怒火杀死他们,像发了狂的野兽,越负伤越凶残。
而此时的公瑾始终很冷静。“轰炸机分队。”
“轰炸机分队待命,请您下达指令。”
“目标是敌方母舰风帆号。”
“指挥官,请让我和他们一起去!”权站起来,与其在蓝牙号上无所事事,不如出去执行任务。
“上将,不能让他乱来!”义封同样站起来。
“有几架空轰炸机?”公瑾问。
“还有一架。”
“将权中校编入轰炸机分队,准许离舰。”公瑾命令道。
权驾着轰炸机飞出舱门,跟着机群从蓝牙号的舰身旁掠过,像一群游弋在巨鲸旁的小鱼,被它密集的炮火保护着。接着他们远离了它,冲向那艘更加巨大的母舰。
母舰被七艘拦截舰保护着,炮口发出的光束形成一张网,一架轰炸机刚冲进拦截舰包围圈就被击中尾翼,瞬间炸成碎片。
这时在他们背后,江东军的战舰也越来越接近,两艘处于母舰边缘的拦截舰被主炮击中。其中一艘从中间裂成两半,不断有人从断裂处掉出来,离得那么远,他仍能清楚地看到他们。
“我们冲进去!”也不知谁大吼一声,几架轰炸机朝着硝烟猛冲。
权握紧了操纵杆,一用力将它推到最高,穿过弥漫的烟,光束从机舱旁穿过,他对着母舰扔下了第一颗鱼雷,接着是第二颗,鱼雷没了就用光束炮。
母舰上好几处冒着黑烟,倾斜着漂移出拦截舰的保护,也不知被谁投出的最后一弹命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爆炸的冲击震撼着机舱,权紧紧拉住操纵杆,胸口充斥着激荡的狂喜,不论他是不是人类,此刻的感觉都是真实的。
34
任务完成,轰炸机的动力已所剩无几,权将导航仪调到自动制导,让它跟随大部队返回。返回的路上,一艘艘被捕获的小型舰艇被运输舰的拖回钢铁铸就的堡垒,它们的数量很多。荆州军和帝国军不同,大多是小型战船,可惜防御力强攻击力弱,白白浪费了小船的优势。
蓝牙舰上的战友热情地欢迎他们,大家都为第一场战斗的胜利喜悦。舰上的人们一扫初来的不安,仿佛抓住渺茫的希望,有了更多面对强大敌人的勇气。
当权怀着满腔的喜悦踏上舰桥时,发现义封坐在公瑾的位置上,代替他负责战后指挥。他问义封公瑾在哪,义封告诉他指挥官在船舱里休息,没有为难他。
公瑾的船舱里传出争执声,另一个声音像是子敬。权按响门铃,争执声就停止了。公瑾在里面说,“请进。”
门没锁,公瑾坐在里间的床上,身上披着外套,一台通讯器搁在他膝上,已经被关闭。权走进去,将门锁上,仿佛被某种力量推着向前走,“我会被回收?”
“对。”公瑾说,他的的声音异常疲惫。
权坐到床边,看着公瑾的眼睛,“回收就是死吗?”
“和死一样。”公瑾背靠着床,权发现他额上颈上全是汗。
“死很痛苦吗?”权凑过去,他的心里像被一块重石压着。
“不痛苦,闭上眼睛就行。”公瑾勉强对他笑了笑,他的心突然刺痛起来,公瑾却已望向另一个方向,“只是会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