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会想勾搭青年那真的是个意外。
回想起来庄君知道自己就是闲得发荒,一想到回饭店后除了睡觉还是只能睡觉,这才动了找个对象陪自己睡觉的念头,没想到这一试,还是挺有滋味,勾得庄君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找青年再连系连系?
庄君是个有行动力的人,梳洗一番后就让渡假村送他去酒吧街,但大中午的夜店的铁门全都还拉着,庄君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跟贺平约好了要去看石头。
等到庄君被送到渡口时,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一点。
贺平还是坐在他的小摊子里,背后是冰柜跟零食,面前则放了一个便当。
看到庄君来时,贺平正在吃饭,他吃东西的动作很小,一口一口地,比庄君看过的名媛淑女都还优雅。
“午安。”庄君主动向贺平打招呼。
贺平抬起头,乌黑的大眼睛映着庄君的身影,看得庄君有些发怵。
“你迟到了。”
“我雇用了你。”庄君道,意思是出钱的最大。
“你还是让我等了,我要你一天工资。”贺平道:“但是石头明天才能看。”
“为什么?”
贺平又把饭往嘴里送,等他细嚼慢咽完后才开口:“现在才去到那边都傍晚了,我不喜欢天黑。”
“我不介意。”
“天黑了不好。”贺平的语气很平淡,听起来却有着另一番意思。
庄君道:“小孩子怕黑啊?怕的话哥哥给你买个大手电筒。”
贺平放下筷子:“好吧。”又道:“到时候你得记住别掉下海。”
☆、谁?
庄君也不知道贺平要记住他什么,但他倒是记住了贺平开车的记住有多烂。
贺平的车子整理得还挺干净的,国产便宜货,小小一台,底盘低钣金薄,避震很差。加上贺平开车只有两个步骤,猛踩油门跟猛踩煞车,所以在开往石柱区的路上,那叫一个颠沛流离,震得庄君觉得游艇都没贺平的车晃。
等庄君再一次重返平稳的大地,已经是三个多小时候。
“到了。”贺平指着从突破海平面耸立而起的黑色石壁。
石壁很高,由一根一根得柱子凑合而成,下头是破碎的浪涛,夕阳从海的西方缓缓落下,将他照得金璧辉煌,就好像是从天宫落下来似的。
这便是庄君曾经在照片上看见的风景。或者说是比照片还摄人的风景。
“真美。”庄君发自内心地道,情不自禁地想要往前凑一凑。
但他还没走几步路,贺平却抢先一步拉住了他。
“别过去。”贺平说。然后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天然石阶,石阶被浪涛一阵一阵地淹没又露出:“那里滑,踩空就掉下去了。”
庄君开顺口道:“掉下去你不救我?”
贺平严肃道:“救不了,这里的水会吃人。”
庄君觉得贺平是在开玩笑,甩开他的手,又往前踏了几步。
不过这附近的地质确实不太稳,而且常年被海水浸泡,长满了跟石头差不多颜色的海草,在光线不明的时候特别容易失足。
庄君穿着订做的小牛皮皮鞋,抓地力不大好,没走几下就差点跌倒。
贺平就站在他身后,也没想过要扶他一把。
滑了几次,庄君也有些怕了,他站在离海岸线还有半公尺的地方,随着阳光越来越弱,那些原本看着还可爱迷人的浪涛渐渐的变得澎湃。
庄君突然揉了揉眼,失声叫了句贺平:“那里好像有人?”
他指着接近石璧的石阶,果真有道漆黑的身影被海水拍打着,看起来像是飘流木又像是人类。
贺平一言不发,拦住庄君,自己跳上石阶,脚步轻快地冲到黑影的方向。
看着贺平灵活的背影,庄君想,自己如果真的掉下海了,贺平还是会来救的嘛。
贺平很快地就把黑影扛了起来。说扛也许不太对,他是拉住了黑影的两只胳膊,然后当成拖车一样地往陆地上拉。
庄君看得冏冏有神,不免庆幸自己不是被贺平所救的那个人。被人当成板出在崎岖不平的岩岸上滑行,那可能比再做十次贺平开的车还凄惨。
“叫救护车吧。”庄君掏出手机,他已经能看见那个被救上来的玩意,还真的是个人类,全身上下只包了块布,也不知是生是死。
贺平摇头,道:“来不及。”
庄君问:“死了?”
贺平继续摇头:“还有呼吸。”
是不是要做人工呼吸了?庄君有些好奇,他还没看过现场版本。
可是被救上来的人类却没有回应庄君的期待,他在地上挣扎扭曲了一下,就自己爬了起来,既没像电视上演的一样倒吐三口海水,也没现出半点疲惫的样子。
“你没事吧?”
那人没应话,反而先抖了抖手、再抖了抖脚,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四肢还能不能用,最后才扭了扭脖子,用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望向贺平。
贺平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动弹,背后也一阵寒意。
那人的眼珠好黑,黑得就像深夜的海,头发也很黑,黑得就像沙漠底下的河。
太阳突然就不见了,海风也不知何时就变大了,贺平想起岛上的传说,说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在海与大山的交界处,会有啃噬活人的怪物穿过海劈开山而来。
谣传中的怪物有九十九只手臂,会穿过人类的胸膛,吃掉心脏,再吸食大脑,但怪物也许也会有跟眼前的人一样,披着黑色的不袍,眨着黑色的睫毛,光是看着,就足以夺取贺平的灵魂。
“你是怪物吗?”贺平问。
那个人张开嘴,但马上又合上。
“不是吗?”贺平再问。
“不──是──吗──”那人缓慢地吐出每一个字,就像刚学父母说话的娃娃。
“贺平。”庄君扯了扯贺平的手:“那个人大概撞到脑子了。”
“嗯,天黑了,走吧。”
“啊?”庄君愣了愣。
可是贺平没等他,自己就往车上走。
庄君先看了那个被救醒的人一眼,再看了看贺平,权衡了下,还是跟着贺平上车。
◎
贺平把庄君送回渡假村后才回家。
贺平一个人住,他是个孤儿,父母在他上中学时就死于船难了。他们这里,每年总是会有几个人葬生海底,水性再好都一样。
贺平还有个哥哥,叫贺武,比贺平大了八岁,贺武为了要养贺平入了军队,后来还被选进特种部队,也算是光耀门楣。
但再后来,贺平二十二岁的时候,黄少书出现了,捧着他哥哥的骨灰,说他要代替贺武继续当他的哥哥。
贺平觉得黄少书是个傻子。
黄少书耳垂上的耳钉是订做的,远远看像红色的宝石,但贺平知道,那里头装了贺武的血。
这世界上痴心的人总是傻,贺平想。
他掏出手机,在进家门前给傻子拨了通电话,但黄少书忙着在找阿牛跟小花,没听到铃声。
贺平抚摸着萤幕中黄少书的照片,想着自己也是个傻子。
“不──是──”
贺平猛然回头。
海边救起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后,仍披着湿漉漉的黑布,面无表情地盯着贺平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贺平的声透露了一丝情绪。
发现那个人的地点在马鞍岛东村北方,而贺平的家则在西村,中间隔了这么大段距离,绝对不是靠步行能够到达的。
“这──里──”那个人哑着嗓子道。咬字又怪又硬,就像舌头撸不直似的。
可是贺平还是听懂了那个人:“你要找我?”
那个人没有反应。
“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那个人抬起手臂,掐住自己的喉咙,再放开:“听得懂──说话──”
“怪物。”贺平这么叫他:“你找我做什么?”
“怪物。”那个人也重覆了一次,贺平发现他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流畅:“找你──”
“你要来吃我的吗?”贺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