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晴天低声应了她,他没精打采地转回去,打开自己的电脑,梁晓春也跟着他转过去,探头看了他一会,“怎么了?一说起唐锐你就这个样子,他又给你出难题了?”
她打量林晴天,林晴天躲闪着她的目光。
“也没什么……”
“又是之前那个早恋的事?”梁晓春慧眼如炬,林晴天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一咬牙,把关于自己那部分隐去,说了大概的情况。
他最后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昨晚上和他吵了几句,结果今天他就提前回学校了。”这也是为什么原本星期天都要过来派出所“报道”的唐锐今天缺席的原因了。
梁晓春也觉得有点头疼,“这孩子,怎么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呢。不过,你也别一下子认为他是错的,可能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毕竟,他自己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强行帮他作主。如果他觉得别的出路对自己更好,我们也只能理解。”
“我不是说他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林晴天说,恼火地紧皱眉:“可他根本不是这样,他根本就没想太远,完全是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可这关系到他的未来,不是儿戏!”
梁晓春看他激动得两腮鼓鼓的,噗哧一笑:“好了好了,你急也没有用,主要还是要和他沟通,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拍了下林晴天塌下来的肩膀:“再和他好好谈谈吧,他不是也挺愿意听你的话吗?你自己也要注意态度和语气,唐锐的脾气你最了解呀,吃软不吃硬的。你和他吵,硬碰硬的怎么行得通?”
林晴天还是一团沮丧:“……要不,晓春姐,还是你去和他谈吧。我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了……”
梁晓春摇头,“我和他不够亲近,他也不会听我的,这事还是要你去。”她指了指柜子:“他生日不是要到了吗,借着给他礼物的机会,再去找他谈谈——别丧着脸,打起精神来。”她捏了一把林晴天的肩膀给他打气,林晴天只能苦笑。
下午六点半的时候,校园里已经到处是穿着演出服装的学生走来走去,放假前的亢奋空气正在四处弥漫,广场上已经搭起了演出舞台。还有一个半小时开始元旦晚会,有几个学生在调试着音响,顶上的灯泡一闪一闪的。
在学生宿舍楼里也是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水房无时不刻都有人进出,后来的人大声地向别人询问着今晚的计划,彼此邀约——照常理,元旦晚会后就可以走人了,但多数人还要在学校过最后一个晚上。学校里的烧烤档就成了他们最佳去处。
唐锐孤独地站在水龙头前,和周遭乱糟糟的喧闹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冷静地看着水花冲下,翻起一层白花,从眼底到心里都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有人从宿舍那头跑过来:“唐锐!”他猛然抬头,是同宿舍的男生:“有电话找你,快点。”
他心里一跳,隐秘的期待一下就被戳破了一个口,夹着兴奋和不安都从心里最底下汩汩冒出来。
但并不是他在等的人。
“唐锐,”李菁菁说,“你有空吗,过来帮忙。”
他们从艺体馆把表演的道具搬下去,走在校道上,夕阳正在一寸一寸往下落,操场上还有在跑步的人。校园广播一如既往地播音:“XX年级XX班的XXX同学,你的同学XXX和XX为你点一首歌,祝你学习进步,身体健康,每天都过得快乐。来听这首《祈祷》……”
“今晚有什么计划吗?”
“……有。”唐锐下意识地回答,然后自己也愣了,半秒后又摇头:“……没。”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李菁菁好笑,唐锐没说话。
“对了,上次你问我技校的事情,我给你打听过了。我哥说没大问题,到时候拿资料给你看。”李菁菁一边走一边说:“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不是说技校不好,可是总觉得,有点遗憾。你成绩那么好。”
唐锐的回应很淡,“我想好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得走那一条路才行。”
“也对。好吧,那就祝你心想事成。”
他们走下楼梯的时候,广播喇叭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前奏,等唐锐反应过来,听出是生日快乐歌的旋律。他惊讶地四顾,最后看着满脸笑的李菁菁。
“……这首生日快乐是高三四班的李菁菁同学为自己的朋友唐锐点播的,也是今天的最后一首点播。我们祝唐锐同学生日快乐。另外,祝大家今晚演出顺利,也祝各位老师和同学们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李菁菁笑嘻嘻,因为计谋得逞泛出快乐的红晕:“生日快乐。”
“……谢谢。”唐锐愕然之后真心说,但在内心却仿佛因此更空了一块——
从早晨到现在,他一直都在无意有意地等,等这一句,但并非不是此时此刻,而是来自另一个人。但到现在,他不能不接受现实,林晴天可能,确实是已经忘了。
这也不怪林晴天,是他自找的。
唐锐想着那晚林晴天愤怒的表情,还有他的话:“……你觉得你这样做,我会高兴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样子,以其说是愤怒,更多是失望。
唐锐在心里多叹了一口气。
他肩膀搭过来一只手,杜晓伟从后面闪出来,带着合谋者的得意:“我就说她这个点子有点肉麻,女人就爱搞这什么惊喜。说点实际的,等晚会散了咱们在烧烤店那碰头吧,顺便当给你庆祝了。”
他热络地搭着唐锐的肩膀,唐锐淡淡地弯了弯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微笑。
“我今晚……有点事。”他说,无视了他们俩的惊讶,自顾自将这个谎言说得更自然流畅:“有件事,我得……对不起,可能不能和你们一起了。等元旦回来再说吧。”
☆、第 76 章
时间往回拨两个半小时,林晴天正和赵成在路上。
“你脸上能不能有点笑容,好像我欠你钱似的。”赵成说,林晴天的回应只是撇撇嘴,继续愁眉不展状,赵成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不就是要不要去学校找唐锐谈吗,至于这么左思右想举棋不定吗?要我说啊,对这样的小屁孩你就不能太纵容,看你之前就是把他给惯坏了,好好的就说不考大学了,不读书了想干嘛去呀,你得拿出强硬一点的态度来,压住他这股歪风邪气。”
他动嘴皮子倒是容易,林晴天白他:“好啊,你行,你帮我去压倒他这股歪风邪气。”
赵成立即就往回推:“唐锐当初是交给你的,你要负责到底,我可管不了他。”最后那半句是真心话。半大不小的少年,最麻烦了,叛逆期青春期荷尔蒙过剩,哪一条都是烫手山芋。看看唐锐就知道了,打架,早恋,无心向学,最近还闹得进了一次医院。有这么个孩子在家里,谁能省心?
说起来,林晴天也够不容易,能和唐锐相安无事到现在。他不由又看林晴天一眼,林晴天说:“看什么,现在少惹我,我烦着呢。”
赵成说:“你那叫庸人自扰,关我什么事。”他看看前面到了,把车停在路边,熄火下车。林晴天从另一边也下了,他们两个一起朝着路对面的小学走过去。
十五分钟之前,小学的老师打了派出所电话,说在学校附近出现了一个流浪汉,呆在那半天不动,好像精神也不太正常,问话不答,赶也赶不走。马上放学了,担心会不太好,让警察过来看看要怎么处理。
林晴天和赵成走到学校门口,果然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学校门口的台阶上,上身光裸着,身上很脏,黑的看不到原本的皮肤颜色。他们正要靠近,林晴天忽然嘿了一声,拉住赵成。
“……我艹,”赵成不由自主地蹦出一句,哑然失笑:那流浪汉身上太脏,以至于第一眼他们都没看出来,他□也是没有任何遮挡物。难怪老师会觉得小孩子放学出来看见会不好了。可打电话的时候居然都没说明白,搞得现在他们俩也一时愣在当场。
“打电话给医院吧,”赵成说,“不用说,肯定脑子是不清楚的。这样的救助站也不肯收。”
林晴天回车里打电话,顺便提醒对方带一条裤子过来。
他们俩在现场一直等到医院的人过来,帮忙把裤子给流浪汉穿上,又看着医院把人带走了。他们也差不多要走时,小学校里打铃放学了,小孩子蹦蹦跳跳一涌而出,一个个在校服外套里穿得胖胖的,被家长一对一地牵领着走回家。
赵成把车掉转头开走,林晴天从车窗里往外看着,冬季暖黄色的夕阳里,那些一对对的大和小都被过了一层暖色轮廓,他微微地眯了眯眼,莫名其妙地想到,不知道唐锐是否也曾有过这样被牵着小手走回家的时光。
回到所里,林晴天四处翻找,几乎翻箱倒柜也找不到自己昨天收到的包裹,他正急得满头大汗,梁晓春过来,咳嗽一声。“找这个?”
她把一个已经包装好打着蝴蝶结绸带的盒子放在林晴天桌上。
“晓春姐,是你拿了呀,”林晴天松了口气,不由埋怨道:“你拿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说什么?”梁晓春说,“你是不是打算就用那个快递包裹的盒子,上面还带着邮局的单,就这么随便地交给人家吗,有你这样送礼物的吗?真是。虽然东西是一样的,可拆礼物的过程也是一种幸福,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