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却并不懂医理,所能做的也只是在一旁细细的照看。
“那夫人您,又是什么时候得知将军他所患的并非破伤风?”
“将军回营之后,人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与坟墓旁发生的事情有关。直到那日,我偶然间听见几个人在密探,密探的内容似乎与将军有关,便躲起来听了个仔仔细细。这才知道,将军的伤并非破伤风,而是感染了棺中女尸的尸毒。
我当时虽未记起前生的事情,但仍对这种算计人的把戏深恶痛绝。暗中将那几个人处理了之后,便匆忙回到营帐,将将军的病情与军医说了。军医虽暗医道,却也不懂这尸毒该如何医治。无奈之下,我只得自己四处打听。”
“若只是单纯的尸毒,治疗起来也不难。所谓深为疽,浅为痈。大为痈,小为疖。这尸毒,在民间也被称为疽痈。只需要选用甘草、忍冬、夜交藤、大蓟根、黄芩、牛膝、黄连、白芷各15克,再取远志、黄葵花、蒲公英等12克,最后加龙胆10克、皂针10克,五碗水煎为一碗温服即可。至于这外部溃烂的地方,则需要用明矾、白矾、硼砂各60克煎煮后清洗,少则七八日,多则十几日,便能见到好转。”
“若是那时便能遇见姑娘就好了。如此简单的治疗方法,木兮寻它却用了近连个月。好在,用过药之后,将军的情况渐有好转,而木兮在众人的撮合下,也与将军成就了百年姻缘。”
“夫人与将军可曾圆房?”
“那个时候是没有的。”
木兮此话也算是间接了承认了,她与李言此生的确是做了夫妻。
“我与将军之所以能够成亲,一来是将军感念我多日的照看,二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说没有丝毫情愫,也是假的。三来,是军中总还有些挂念将军的人,也都略微知晓他的那些往事,见我一心一意的对他,便有意从中撮合,而我那时,尚未记起往事,将军既是我的恩人,又是让我惦念之人,所以成亲一事,对他对我,都像是顺理成章。
那时,他的病情才刚有好转,我自知是妖,也恐伤他,所以成亲之日,并无任何亲密之事。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又是大半年的光景。将军的病,在我的细心调理之下,也渐渐的好了起来。他虽不能亲自领军上阵杀敌,但稳坐后方也可保得战局,那半年下来,竟又大胜了一些小仗,随后边关也就渐渐的安稳了下来。
八月十五,月圆人圆,他难得高兴,便与众将士把酒饮欢。直到子时过后,才跌跌撞撞,醉意朦胧的回到房中。我当时抬头看他时,便隐隐的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可惜尚未想个明白,他便欺身压了上来。酒气夹杂着寒气,竟一时让我迷了心神,恍恍惚惚间便与他做了真正夫妻。
想到我是半妖之身,与他成就夫妻之好,心中也有些担心。第二日,我特意比他早醒了一些,待仔细查看过之后,才放下心来。见他酒意未消,估摸着还需要大半日的时间才能醒来,我便放心的将脸皮取下,细细的描摹,只希望他醒来时,看见的是一张最好的颜。
女为知己者悦,这原本没有什么错,错就错在我低估了他。我没有想到,他竟会那么快的醒过来,竟会那么柔情万种的从身后拦住我,竟会轻轻的抬着我的下巴,将我的脸转向他……”
木兮说到这里,竟微微颤着身子,将眼睛也闭得死死的。
“我听见他发出的叫喊声,忙将头转了过来,着急慌忙的将脸皮贴了上去。再回身看他时,他看我的目光,便如同见了鬼魅一般。我见他靠在床畔一动不动,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我原本想要对他解释的,可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我的喉咙中像是塞着一团棉花,胸中犹如堵着一块石头,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所能做的,就是打开门,迅速的从那间房子里逃出去。”
不知是不是受了木兮这些话的影响,刑如意竟也觉得这房中有些沉闷。她推开窗子,只见原本的小雪已经变成了大雪。簌簌落着的雪花,将院中的人也染了一身的白。刑如意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发现除了原本就在院中当值的官役外,还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旁人,而是常泰。
自刑如意上了二楼,他便一直站在院子里。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这院中粘贴的黄符,让他有些担心如意的安危。
“常大哥?”待辨认清常泰的模样后,刑如意直接站了起来:“你傻不傻啊你,这么大的雪,还站在院子里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将自己变成个雪人?”
“常大人他,应该是在担心你吧?毕竟,我这么无缘无故的将你唤了上来,又说了这么大半天的话。”
木兮在刑如意身后说着。
“我知道!”刑如意一边冲着常泰摆手,让他赶紧站到廊檐下去,一边回应着木兮的话:“常大哥对如意的好,如意心中明白。只是如意已经有了心上人,对于常大哥的好,只能装作不知道。不然,夫人告诉如意,如意该怎么办?”
“姑娘说过,姑娘的心上人来自青丘,属于妖神一族。妖神,妖神,尽管也带着一个神字,可终究也还带着一个妖字。人妖殊途,岂能是桩良缘。姑娘既已见过木兮与将军的种种,何不就此止步。或许,楼下的那位,才是姑娘的良人。”
“感情的事,没有知道,也没有应该。就如同夫人你,既已经想起前世的事,又知将军他不肯接纳你,为何还要苦苦坚守,宁愿以身伺药,也要守在他的身边,看他的冷眼,听他的冷语。
将军今日的病痛,或许与夫人有关,可夫人前世今生的种种遭遇,也与将军的所作所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究竟谁才是受害者,只怕将军自己都说不清楚。”
木兮听了刑如意的话,稍稍沉默,半响之后才开口道:“其实,将军他从未怪罪过我。”
正文 第333章 蚕僵(24)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好端端的,那鬼魂怎会从铜镜中跑出来,而铜镜又怎么会遗落在驿馆外头?”
“此事说来话长。将军他是见过我的,也曾见过我的那张脸,就在我渡劫的那日,还是他请军中的军医帮我诊治,又让军医暗中帮我出了军营。所以,他当时的那一声低喊,应该不是惧怕,而是他没有办法将我的那张脸与现在的这张脸重合到一起。亦或者说,他以为他看见的那个人并非将军夫人木兮。
我心中虽是想明白了这些,可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回去面对他。我也想过回到山神庙,继续之前未完的修行,可心中已然有了牵绊,哪能说走就走。
就在我左右徘徊,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的亲兵找到了我,说是将军病了,怀疑是旧疾复发,让我赶紧回去看看。等我回到大帐之内,却见他正襟危坐,目光灼灼的盯着我,而我则站在原处,满怀着忐忑与不安的躲避着他的目光。
终究,还是他开了口。他问我,是否有话要与他讲。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敢面对他。如意姑娘可知,我当时回了句什么?”
刑如意摇摇头。
“我说,将军您,又想听木兮说些什么呢?将军的目光有片刻的停滞,之后轻叹了口气,他问我,是否曾见过我,是否曾见过我的脸。我能怎么回答呢?我当然说是,不仅见过,且就在这军营之中。然后,他沉默许久,才问我,脸上带着的可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人皮面具。我不知道江湖上的人皮面具是什么,只知道我的这张皮,的的确确是新鲜的人皮所制,为防再生枝节,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此后,他再也没有问什么。”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刑如意好奇的追问。
木兮又露出了那种苦涩的笑容:“我不知道事情是否算是过去了,只知道,他开始刻意的疏离我,我们连最初的相处模式都回不去了。我心中隐隐的有些悔意,后悔自己大意,后悔自己不该与他亲近。可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后悔药的,我只当他是介意我的那张脸,于是也开始刻意的躲着他。若非日后发生的那件事,我与他就那样的相处着,其实也是挺好的。”
“终于说到关键的地方了。”刑如意长出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得有些僵硬的身子。
此时,应该已经过了亥时。从驿馆的窗口往过去,整个云家集似乎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就在刑如意想要去寻找胭脂铺所在的位置时,她看见了一盏灯笼,忽明忽暗的在小巷中穿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