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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2 / 2)

那杜家虽在城东有家极小的店面,东家却不是住在城里的,而是在出东门三里地的白柳铺。细雨如薄雾,齐逢润小心翼翼地踩着被水气氲得光亮滑溜的石板路,连伞也不打,向东而行。出得城门,只见远近山色都已染了绿意,一眼望去,便使人神清气爽,可惜脚底却是泥泞难行。好不容易到了三里铺,齐逢润衣衫濡湿,鞋子也全沾了泥。

孙先生早跟玉髓交待清楚杜家的住处所在,这时玉髓带着齐逢润寻了过去,竟然不是想象中的破屋陋室。虽不是高门大院,却也是砖砌的围墙围着齐齐整整的一个院子,绕过照壁,前院相当宽敞,中间一条碎石铺的小道,两边植着几株海棠,前厅正房显是不久前才修葺过,倒也气派,只是此刻主人新逝,满院缟素。齐逢润本以为会有道场法事,进了院子,却是一点声响也不闻,静悄悄的,只有树上雀鸟偶尔扑翅的声音。

第 4 章

院子里打扫得很干净,看得出来管家人很用心,油漆的门板、窗棱都擦得一尘不染,海棠树下不要说杂草了,连落叶都没见几片。正在做丧事的缘故,大门敞开着,门口到院子里却连个迎来送往的人都没有,齐逢润只好自己一路走进去。

正堂也不显狭窄,只是除了供奉的牌位并灵前的一个蒲团之外并没多余东西,大概除了平日最熟识的人,并没有谁会来吊唁,看上去更显凄凉。灵前两边各两把椅子,堂上坐着的有三人,两个老头子是齐逢润见过的、城中小商号的老板,另有一个青年男子,浑身素白丧服。两个老头子正絮絮叨叨地说着闲话。那青年男子手上一串念珠,背后站了个老态龙钟弯腰驼背的老仆,那老仆垂着头颇为沮丧,手上还拿着个茶盘。

众人看见有人进来,一时都安静下来,那青年男子也跟着转过头来。

齐逢润一看见那青年的脸,就有一种模糊的古怪感觉,不是因为那张男子当中少见的漂亮脸庞,也不是因为那瘦削文弱的身形,也不是因为那小心谨慎的举止,只是觉得这人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不对劲在哪里。

在座的两个老头子都是老江湖了,一见着齐逢润这大来头的人物,立刻站起身迎上来寒暄。那青年也要走过来,那老仆却赶上来搀住他,唯恐他磕了碰了似的,齐逢润看在眼里,不由的觉得这也金贵娇弱得过了头了。那两个老头子跟齐逢润说着话,那青年便插不进嘴,恭恭敬敬地跟齐逢润施了一礼,微垂着头站在一边,这模样显是不惯与人应酬的。齐逢润想,这么一个人,哪里能指望他做得下去什么生意呢?

两个老头子看出那青年的不自在,就与他们引见:“难得齐老板这大忙人能记着赶来了。这是杜老的独生子。杜老既然去了,可怜他就只剩了孤零零的一个了,以后可更要仰仗齐老板的照顾。”

齐逢润说:“咱们城中生意人,自然都要互相照顾着,节哀顺变,莫要太过伤怀了。”

那青年又是一礼,开口说:“小生小名雨时,齐老板肯亲自赶来,家人都是感激不尽。”

那嗓音清澈温润,讲起话来不紧不慢,齐逢润听了,心里就微微一动,说:“雨时?是哪两个字?”

杜雨时答:“就是梅雨时节的雨时。”

齐逢润就觉得这人风度情态不同一般。明明是身形瘦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倒,讲话举止却落落大方毫不扭捏;再细看时却有发现他颊边微微的红了,似是觉得齐逢润直呼己名太过亲近有些不好意思;说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吧,他却又端着面子,作出镇定的样子来,不肯让人察觉自己的那一点羞怯。只是,齐逢润阅人无数,他这些细小的情绪哪里能逃得过齐逢润的眼睛?再看他那一张漂亮面孔,不卑不亢,谦恭有礼。

于是齐逢润才省悟,刚才一眼看他觉得有些古怪,就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睛。明明生得极美,又清澈明晳,却又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他嘴里在答齐逢润的话,眼睛却从不向齐逢润看上一眼。

第 5 章

杜雨时倾身行礼的那一刻,露出一弯细腻如雪的颈子,齐逢润心里麻痒,跟着就上前要扶住他的手,哪知道杜雨时身后的那个老仆看似老朽,动作倒便给,一伸手就把杜雨时扶到了一边。齐逢润心里就不大舒坦,旁边的两个头子却如不见,仍是亲亲热热地跟齐逢润闲话家常。

齐逢润坐了总有一盏茶工夫,没再见一个人从外面进来,想来几日里只有杜雨时独自守灵而已。那两个老头子想是与杜家老头关系极好,故而来慰问,此时却只顾着与齐逢润说话。杜雨时就在一边垂头默坐,神色之间淡淡的,并没有多萎靡不振,但也明显的有些戚戚之意情不自禁地流露。齐逢润时时偷眼瞟他,他却如魂游天外一般茫然不觉,更使得齐逢润心痒难挠,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亦不好多坐,略略应酬几句便起身告辞。

细玩齐逢润的心思,真有几分趣味。此人秉赋风流,男男女女但凡模样周正些的,他就要吃到口里尝尝味道,否则牵肠挂肚,心中难安;偏偏他本人生得玉树临风,又家底丰厚,从不曾在这上面碰过钉子。这杜雨时原本是生得精致人物,只是年纪大些,一眼看去总有了二十七八,齐逢润初时不把他放在眼里就是因为他心目中的对手总是年轻鲜嫩才好,杜雨时这般年纪的未免太硌牙,就算再美也难勾出齐逢润的兴趣。

可杜雨时这人的气息太过特别,齐逢润一眼瞟过去,就忍不住再看第二眼,第二眼看过了更要看第三眼,关键在于那种态度似有意又似无情,虽然年纪大些,却明显是个未经人事的,身形纤细如少年,举止温柔雅致,又似成熟又似稚嫩,由不得齐逢润越看越是动心。

再说齐逢润另一般古怪心思。他从小跟在母亲身边,生来商人本色,说穿了就是唯利是图,又兼好色成性,保不定就有对手要用美人计来对付他。这其中的分寸他倒拿捏得精确,与自家生意无碍时尽可肆意妄为,关系到大局时不该沾的人绝对不沾。这杜雨时与他自家生意有些关系,终究又没有多大的了不起,于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心中的权衡,是先想到这人无关大局所以尽可纵情,还是先心不由己所以把自己与孙先生的计议抛到了脑后。

这其中的细微之处,他本人尚未能厘清,外人更难妄加揣测。只有一点是明明白白毫无疑问的,就是他当下就动了念头总要把这人弄到手玩一玩才好,更甚者,出了门一路往回走时,连脚下的泥泞都没再多留心,只反反复复地想着杜雨时清澈动人的嗓音还有满身素服凄楚堪怜的身影。

小厮玉髓是个绝顶伶俐的,早已熟知自家主子的脾性,看到他一路出来都没言语就猜到他大概是惦记上人家儿子了,只是心中也诧异这样年纪大的主子竟然也看得上。正在暗暗好笑,突然听到主子喃喃自语一般地说:“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人是真有哪里不对劲,你说是不是?”

玉髓更是错愕,答说:“主子竟然不知道?那个杜雨时在娘胎里就长得不安稳,从小是个病秧子不说,一生下来就是个瞎子。”

齐逢润听到这话,惊得呆了。

第 6 章

杜雨时觉得,除了天生残疾之外,自己过着最最平凡的生活。

从小就听父亲反复地提起自己早已过世的母亲。不是一起了头就停不下来的唠叨,而是偶尔之间的不经意的怀念。父亲往往喃喃着:“苒眉若是在世,大概也与我一般腿脚不济了吧”或是“那年中秋,苒眉兴致很高”,却又不再接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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