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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1 / 2)

>,但黄少天耳中听来,便觉得尤为不对,若当真你头脑思绪这般清明,适才又头晕脑热地发甚么疯?那架势真恨不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若不是蓝河那一声唤得及时,别说当即武帅就得身首异处,就算诸人合力能拿下他,恐怕也无有能全身而退。想到这节,又一阵犹疑,道:“你……你真打算赴约拜庄?”

叶修双手一摊:“还有别的法子吗?换你去?”一面敲着茶碗道,“文州,我饿。”

“靠啊!”黄少天扯着他一边去了,低声道,“……那……你就这么始乱——”说了一句觉得不对,忙改口道,“卸、卸磨杀驴?”

叶修慢慢地白了他一眼:“我不要脸惯了,可你们蓝溪阁好歹是要脸的罢?卸个屁磨,成语都不会用,就坡下驴你懂么?你不懂,文州自然懂得。”

“呸——‘文州’那也是你能叫的——”

“啧,要脸你就低调点。你卸得开,自有人卸不开。”他慢慢摊开手,又捏紧成拳,看着掌心纹路,扯开嘴角,“其实卸不开,倒也不见得不好。”

“聊什么呢?”喻文州朝他们道,“叶神,今留一宿,冯盟主一行明日便得启程,邀你同行。今晚聊备酒水,也算这一趟替叶神饯行罢。”

叶修笑道:“这趟许多烦劳文州,当真过意不去;但我可不想和这群老顽固们一同走。”

喻文州倒也料到他这么说,显然早有防备:“那也值得,叶神留个信物,文州便斗胆做一做担保。”

叶修瞥了一眼黄少天,才道:“太稳妥了也磨人啊,你这性子。种在我臂膊里的乌丝金线,竟还不够么?再说,苏沐秋墓既在这里,我是生是死,终归要回这里的。”

喻文州静静看他,道:“那蓝河呢?”

两人僵持了一霎,叶修已大咧咧往厅中主客席上坐了,懒懒笑道:“若我说要带他走时,难道你便放人么?”

喻文州答得毫不犹豫:“这可由不得你。”

这时候冯宪君等人都已陆续上厅,显然这一场饯行,可不是单看在斗神面上。叶修跷着腿把话岔开:“这不厚道啊文州,我才要唱一出单刀赴会,你先倒给我摆起了鸿门宴来了。我看项庄也就罢了,不若来个虞姬,舞上一舞啊?”

“叶神说笑话呢。文州不以为你是单刀赴会,当然也就没有鸿门宴可备。是非曲直,若你愿意分说,自然能够全身而退。有冯盟主和各位英雄在旁主持见证,河间十派亦不敢拿你。何必要做那图穷匕见之争,谁个不知你生死无惧,但许有人正盼你回头。”他主座坐了,将长袖一拂,持杯四顾,煦然笑道:“冯盟主,叶神,各位,请。”

第十三回 常恨此身非我有(下)

梁易春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敲到了蓝河门前。已是晚课时分,厢铺倒也清静得很,他进去见时,蓝河已与往常没有不同了:头发整齐地束起,衣衫穿得周正,笔直地坐在那儿,捧着一卷经书,就着油灯影里,支颌读着。待走近去,却见那眼神不知随魂飞去天外了,书页一侧,都被灯火烤得逐渐焦糊卷曲。

他着实看不下去,心下一横,劈手夺了书,拽了蓝河道:“走。”

待得快绕到厅堂后头,蓝河终于发觉不对,挣着手道:“去哪里?”渐渐听见堂上人声对话,但听得真切一分,脚下便迟得一分。

“阁主宴客,做个侍酒。”

蓝河惊得直弹起来,像头倔马似的裹足不前。“我——”

“——怕?”

梁易春停下步子,看着他道,“你怕他当中无礼?”

蓝河艰涩开口:“……不……”

“怕他不肯见你?”

蓝河只是摇头:“……我……不想见他。”

“不想?”梁易春皱眉道,“你刚念经时,却在想什么?”

蓝河张了张嘴,却没得声音。

师兄将他往帘后一按。

“就站在这。”梁易春想了想,补了一句,“权当受罚。”

蓝河欲哭无泪。但阁中上下,师承兄弟,长幼尊卑,有序有别,这一辈里的责长师兄吩咐,按规矩,他自当无有不尊。

但一帘之隔,便是席上觥筹交错,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搔着耳根。

身后便坐着叶修,单是想到这点,便令他脚下仿佛扎着针,痛得一刻也耽不下去;眼见着梁易春走远了,要逃的话此刻还来得及。可蓝河又痛恨这般的自己,分明想见,却又怕得很,若说恨他,又想要当面问得明白。就这么囫囵着仿佛弃若敝履,算是个什么呢?

但又有个声音在说,问得清楚了,却又怎样?当真为了他抛得下礼义廉耻,师承门派?做那些糊涂事时,想也未曾想过此节。只求他好好活着,便得欢喜;但如今他当真活转了,自己却当如何?仿佛原本单纯如水的人生里,突然旋起一道暗涌,那些清的浊的,掀起泥底搅作一团,原本的走势流向,也全然混淆一气了。他脊背贴着廊柱、毫无气力地滑坐下去,便恰巧看见那只手搭在椅背上,隔着一层淡色的纱幕,触手可及。

“……我可不擅喝酒。一则是酒量本就差得很,喝了也不尽兴;二来,也有十年滴酒不沾了。喔,武宗主你要和我喝?这怎么能,那还是让我以茶代酒,回敬一杯罢。今日里有些对不住,但现在想来,至少我俩在看人眼光上还挺一致,可喜可贺嘛。”

那双好看的手拿起杯子,又放下了;脊背向后靠过来,椅子有一些吱嘎作响。蓝河觉得像是被他挤没了仅剩的一丝缝隙,中了定身符似的动弹不得,撑在一侧的手背突然感到一阵裹挟涩凉的温暖,却是被他隔着帘子,攥了掌心。

“……!”

惊呼强自抑在喉腔深处,便陡然觉得掌底一凉,一个白瓷杯儿被抵到手心跟前,酒香迤逦而来;但那只手却也同时撤去了,纱帘绕回了原位,手上空荡荡的,沉甸甸的,剩一杯满溢的冷酒,沾湿了滚烫的指尖。

“咦,叶秋,你不是才信誓旦旦赌咒发誓说你不饮酒么?”

“思来想去,无以为报,惭愧得很,所以自罚三杯。”

他话音体听来洒脱自然,毫无雕凿。蓝河压根不敢回头偷看,只攥紧了手中小盏,却突然隐约见那地上被烛火倒出影子,刚好落在脚前。那影子举起酒盏,斟上一杯,好像知他在看似的,微微致意,便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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