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听够了!魏刚终于忍耐不住,心剧烈地跳动着,好像随时要梗塞似的,两眼也像在喷火,直直地盯着他:说了这么半天,你跟我来这个,你哄三岁小孩子去吧!我魏刚倒了霉,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说来说去,韩东新不就是说话随便一点,办事直了一点,与你们的利益发生了冲撞,你们就往死里整他吗?你说你不放过一个坏人,在我看来,齐秦这个人就是坏人,想不到你来古城才几天时间,就和这样的人沆瀣一气,穿一条裤子了,真让我寒心、痛心……我可警告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栽大跟头的!
一见面,全世昌就笑呵呵拉住他的手,两个人一起跌坐在沙发上。全世昌身穿浴衣,趿着拖鞋,一脸胜利者的得意与自豪:
我知道你就要来,你果然就来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你的面?
我忙,您更忙。
我忙什么,全市二百万人,我应该是最轻闲的一个。
这叫垂拱而治。
对,就是要这样。你这个人很傲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我也完全知道是为什么而来的。但是,今儿咱们不谈别的,只谈谈哲学问题,如何?
全世昌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魏刚说:这还用你说?但是,你也不想一想,调查组如果没征得全世昌同意,能随随便便关一个正县级干部?而且我始终觉得,这事脱不了全世昌的关系,极有可能还是他授意的呢……
韩东萍立刻打断他的话:正因为这样,才更要理直气壮地找他!你难道没听过,解铃还需系铃人?而且,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已经到这份儿上了,与其拐弯抹角,托这个托那个,还不如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对不对?
魏刚想了想,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明儿我就去走一趟。
别等明儿了,现在就去。
当他终于走出这个幽禁的环境,又开始自由呼吸的时候,第一个迎接他的不是阎丽雯,也不是魏刚和家里的其他人,而是同样灰塌塌的冯慧生。直到这个时候,韩东新才弄清楚,原来冯慧生就和他一墙之隔,也同样度过了这样一段难忘的岁月。看到他,冯慧生像笑又不像笑,走上前拉住他的手,一直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长叹一口气说:
出来了?
出来了。
你也出来了?
也出来了。
给了你个什么处分?
我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
下一步,你想干什么?
后来,他终于说烦了也说累了,同样无动于衷地以沉默和这些道具对峙。然而,每当这个时候,这些人又提出了一个个同样的问题请他回答。直到有一天,大家似乎都烦透了,才一下子点出了实质性问题:
你是不是从某企业拿到十万块钱的赞助?
你是说……十九局?
对。
那不是我,而是我老婆……不,也不是我老婆,而是她们单位……
说清楚点,究竟是还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那是李经理对古城梆子剧团的赞助……不,也不是赞助,而是一种投资。
是赞助还是投资,用不着你来判定,你只说事实就行了。
没有什么事实,就是这样。
你们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接受这笔你所说的赞助的?
你马上回来吧,事情正在起变化。这几天我和你姐、你爸天天都在分析有关情况,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把矛头指向你们经委……
不可能,绝不可能!韩东新虽然吃惊,但一点也不惊慌:这事和我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完全是齐秦、老侯他们一手操纵的,怎么会追到我们头上?
听罢韩东新详细的叙述,魏刚似乎镇定了些,却依旧忧心忡忡:
我告诉你,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根据现在调查的情况,齐秦并没有任何责任,老侯也不过属于领导、监督不力,给个警告处分得了。问题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区委、市委如何向社会交代、如何向省委交代,总要捉一个顶杠的吧?
那也捉不到我头上,我和他们一点儿也不沾边儿。
你仔细想想,真的一点儿也不沾边?
真的。
那就好……不过咱们现在处的位置却很不利。一方面,单龙泉他们那一派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另一方面,全世昌、齐秦他们这一伙,也似乎把咱们放到了对立面。最近,我专门拜访了一次全世昌,谁知这小子和刚来的时候完全变了一个样,张口闭口说咱们不支持他的工作,到处散布于他不利的言论,这岂不是一个不利的信号?
放心吧姐夫,明天中午我就到古城了,天塌不下来的。即使塌下来也有大个子撑着不是?
夜深了,韩东新实在有点疲累,只好哈哈笑着打断了魏刚的话。尽管魏刚分析得头头是道,但韩东新始终认为,他看问题未免有点悲观。过去的姐夫却不是这样,难道下海几年,他对官场运作这一套已经陌生起来也怯懦起来?
一上午长途颠簸,车到古城,已是中午十二点半。韩东新指示司机开车直奔古城宾馆,饱饱地吃了顿饭。正想再好好休息一下,刚开了房间,两个陌生人走进来,严肃地问了他的姓名,然后掏出一份文件让他过目,上面有省市几个领导的签字。
你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