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莘然再度低笑出声,却忍不住伸出手指刮向黎夕妤的鼻尖,目光中带着颇为宠溺的神态。
“你若愿意将这当做是出寺,倒也无碍。只是我们去过后,也终归还是要回来的。”厉莘然如此道。
对于方才他那般亲昵的动作,黎夕妤颇感不适,却也只是轻轻蹙了蹙眉,便暗自垂下眸,于心中思量着。
自从住进了永安寺,这四个月来,她从未曾离开过。
起初,她日日夜夜无不盼着能够早些离开这囚笼。
而自从司空堇宥来过后,她的心中一片死寂,而后发觉究竟身在何处,实则并没什么紧要的。
见她仍在犹豫,厉莘然便再次开口劝说,“放心,不会太远,对你的伤势也并无害处。最重要的是,你去了之后,应当会很开心,会令你觉得……不虚此行!”
厉莘然的目光之中满是殷切的期盼,散着柔和的光亮,眉眼间的柔情尽显。
黎夕妤见他如此渴盼,又念着这些时日他的付出与操劳,终是不忍令他失望,便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后,厉莘然果真大喜,连忙伸出手臂来扶她,又替她穿好鞋袜,才扶着她下了床。
厉莘然又在黎夕妤的肩头披了件颇为厚实的外袍,以免清晨前分天气过凉,令她单薄的身子承受不住。
黎夕妤便在他周全的照料下,随他一同离开了客房。
寅时的天色最为暗沉,天边已无明月,星星更是少得可怜。
偶有一阵轻风吹过,也令黎夕妤觉得凉意十足,忍不住攥紧了衣领。
院中尚且守着几名侍卫,厉莘然见几人皆露出了疲倦之态,便轻轻摆了摆手,吩咐道,“早些回去歇息吧,不必守到辰时等人来交接了。”
侍卫们闻言,各个面露喜色,只觉今夜的王爷格外欢喜,连声道谢后,便纷纷离开。
黎夕妤在厉莘然的带领下,走出偏院,穿行在寺中,最终随他一同到得永安寺后门处。
二人自后门而出,变算作暂且离开了永安寺。
可黎夕妤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这次“离开”,终究酿成大祸。
倘若她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是断然不会答应厉莘然的提议,更不会与他一同“离开”。
而这次的“离开”,本是厉莘然一再保证过的,却终究令黎夕妤后悔,且追悔莫及。
蛮州。
城郊古道。
天尚未亮,司空堇宥驾着竺商君,正奔走在深林间。
他自然未走官道,而是寻了处近路,火速赶往蛮州。
然,就在他即将离开这片林子时,突觉周遭有些异样。
察觉到事态的诡异,他猛地一拉缰绳,胯下的竺商君嘶鸣一声,两只前腿便直直立了起来。
司空堇宥控制着竺商君的姿态,双眸却瞥向下方,那正处在竺商君身前不过一拳之距的……一根银丝线!
他的目光变得愈发冷戾,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却轻拍竺商君的脑袋,示意它落下双蹄。
而后,他低沉着嗓音,冷冷地开了口,“既然有埋伏,又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这样的埋伏,他近几年来遇见了不知多少次。
许多时候,敌人的等级甚至令他不屑一顾,而真正遇上强者的次数,却并不多。
这一次,依旧。
自道路两侧的树林中冲出的敌人,各个身穿黑衣,手执冰冷的刀剑,眼中散着杀机,却并未带给他威慑力。
然,此次的敌人,数量却相当庞大,加之前方挡在路口的一群,约莫百余人。
司空堇宥握住了腰间的剑柄,眉眼一片阴沉冷戾,冷冷地扫过周遭的敌人,却连眼皮也未曾眨一下。
自然不用深究,这些杀手,定是厉澹派来的。
他的行踪早已暴露,惹来敌人的追杀,并不足为奇。
他又拍了拍竺商君的脑袋,身下的马儿便再度长鸣出声,抬起前蹄,跨过了下方的银丝线。
与此同时,敌人蜂拥而上,黑压压一片,向他攻来。
司空堇宥的利刃出了鞘,肆意一挥,便带起腥浓的鲜血,喷溅成一片。
厮杀,急促又凌厉的厮杀。
司空堇宥既坐在竺商君的背上,那么此刻胯下的马儿,也面临着危险。
好在竺商君也算是身经百战,颇有几分气场,倘若前方有敌人冲来,他会毫不犹豫地抬腿,狠狠地踢去。
司空堇宥在与敌人拼杀时,自然也会顾及竺商君的安危。
直至敌人越来越多,他终是跃下马背,命竺商君去往别处,自己则身陷敌人的包围。
如此一来,他的处境虽艰险了些,却也因此能够大展身手,不必再缚手缚脚。
随着天色逐渐亮起,倒在血泊中的敌人越来越多,司空堇宥的青衫上同样染了血迹。
他冷冷地盯着周遭的敌人,瞧见他们眼中露出的几分惊惧,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一群虾兵蟹将,也敢来挡我的路!”他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动作愈发凌厉。
却忽而,前方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随后有人冲来,同样杀进人群。
来人身手不凡,替司空堇宥解决了余下小半的敌人,正是天宇。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将所有敌人都解决后,天宇到得司空堇宥身前,目光中透着欣喜。
司空堇宥只是朝他淡淡点头,便唤来竺商君,翻身上马。
天宇也随之坐在马背上,却突然瞥见了什么,低呼出声,“少爷,您受伤了!”
只见在司空堇宥的腰腹处,一道颇为深长的血口赫然而现,正有鲜血汩汩而流。
“小伤,无碍。”司空堇宥拉了拉缰绳,淡漠地回。
天宇本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作罢。可他分明记得,在两年前,少爷奉旨领兵离开荣阳城,来到蛮州的途中,腰腹处也曾受过重伤。
司空堇宥一边催促着竺商君迈步向前,一边面无表情地问着身侧的天宇,“我离开的这一个多月,蛮州都出了何事。”
“敌军曾向我军递交战书,两军于三日前开战,又于昨夜暂且歇战。”天宇如实回报。
司空堇宥听后,沉吟了片刻,又问,“这三日来,战况如何?”
天宇暗自咬了咬牙,低声回,“敌军气势汹汹,势不可挡……而我军,因着有张业先生的计谋,故而也未曾输给敌军。只不过,我军损伤惨重,倘若这场仗持续打下去,怕是……”
天宇最终未能将话说完,但司空堇宥已全然明了。
“驾!”他低喝了一声,催促着竺商君加快步伐。
天宇立即追上,双眉微蹙,似是在踌躇着。
片刻后,他似是下了决定,深吸一口气后,便转而望向司空堇宥,“少爷,有件事……属下需要向您汇报。”
司空堇宥心头一紧,不免有些紧张,神色却无任何变化,“说。”
天宇攥紧了缰绳,沉声道,“安插在敌营的细作曾传来消息,称……称闻人玥曾离开军中,似是去了应州。”
此言一出,司空堇宥周身的气息立时冷了几分。
他的面色更加阴沉,抓着缰绳的指节蓦然变得白皙,却依旧是不动声色。
二人二马继续向前奔跑,直至前方出现蛮州城墙,司空堇宥方才沉声开了口,“有厉莘然守着,不会出事。”
永安寺,后山。
厉莘然带着黎夕妤到得山脚下时,天色依旧暗沉。
“王爷,我们这是要去何处?”黎夕妤心生疑惑,开口问道。
厉莘然抬首仰望着眼前的大山,笑道,“这座山并不高,赶在日出前,我们定能攀至山顶。”
听了此言,黎夕妤的目光立时沉了下去。
原来厉莘然于夜里将她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