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祁也望着剑穗,目光幽深,却道,“今日天气炎热,周遭无半点风声,故此眼下这剑穗未有任何动静。而稍后,待朕一番询问后,天边会吹来一阵轻风,吹起这剑穗。倘若它飘向了司寇将军,便意味着司寇瑕愿意随父亲回归故里。可如若它飘向司空将军,那么……司寇瑕只愿追随心中所爱。”
此言一出,队伍中立即便有了声响。
可将士们也只敢轻声嘀咕,哪里敢当众质疑这尊贵的一国之君!
至于黎夕妤,她的心揪得生疼,虽不知楚风祁哪来的信念,可她却有种预感,“司寇瑕”会选择司空堇宥!
她忍不住攥起了衣角,一双眼眸直直地盯着那悬挂着的剑穗,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队伍静了下来,楚风祁也正了正神色,凝望着眼前的玉佩,缓缓开了口,“司寇瑕,倘若你仍旧眷恋人世不愿离去,那么请你告诉朕,你愿意留在谁的身边?”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向他望去。
起初,一切都无不同,周遭无半点风声,剑穗也不曾有所抖动。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缕剑穗,竟渐渐有了动静!
但见它的底部微微扬起,很轻浅地浮动着,却并未向哪方偏移。
很快,它的动静越来越大,仿若当真吹来了一阵风,将它吹起,飘动着。
只见司寇坤满脸的紧张之意,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剑穗,满眼的期冀。
可最终,那剑穗却并未向他所在的方向飘动。
而是……飘向了司空堇宥的方向!
霎时间,人群骇然。
霎时间,司寇坤直直地僵在原地,宛如石化了一般。
霎时间,黎夕妤的身子颤了颤,一颗心沉至谷底,莫大的酸涩与悲痛袭遍周身。
这究竟是天意,还是巧合……
亦或是,当真如楚风祁所言,司寇瑕即便身死,可她的魂魄意识,却迟迟不愿离去。
黎夕妤下意识便向司空堇宥望去,却迎上了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双腿一软,向后退了两步。
虽不知他是如何发现了她的踪迹,可自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她瞧出了几分无措。
第一百四十章:毓宜
时至如今,黎夕妤早已认得清清楚楚,哪怕她与司空堇宥间仍旧有着深厚的情意,可也终究因着司寇瑕,会越离越远。
司空堇宥仍在望着她,视线穿越重重阻碍,目光灼热,刺得她生疼。
她轻轻握起了双拳,赫然垂眸,不再去看他。
下一刻,她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身后仍有那样一道目光,直直地望着她的后心,仿佛能够永远追随着她,望穿秋水。
黎夕妤一步一步地走着,每向前迈出一步,便距他更远了一分。
从此后,他们之间相隔的,又何止是万水千山……
“司寇将军,你也瞧见了,令爱最终选择的,不是你!”楚风祁的声音传进耳中,话语不轻不重,却偏生透着令人不敢违抗的威严。
黎夕妤继续前行,在她即将离开这偌大的群体时,前方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着一袭金黄色华袍,眉目如画,仿佛倒映着山水。
然,此时此刻,那风华绝代的容颜,却显得那般憔悴。
可他望着她,目光温润如水,透着莹莹波光,憔悴的神情中含着丝丝笑意。
不知为何,瞧见辛子阑的这一刻,黎夕妤原本寒到无以复加的心,竟在顷刻间回暖升温。
她望着那站在阳光下的男子,竟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即便她对辛子阑没有那份心思,但她也清楚地知道,日后纵是数十年晃过,她也再忘不掉他的容颜,忘不掉此时此刻,他站在阳光下笑望着她的眉眼。
黎夕妤向辛子阑走去,步伐突就变得轻快起来,就连心境也舒畅了许多。
她走至他的面前,二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是互相凝视着。
他在笑。
她也在笑。
可他笑得明媚又灿烂。
她却笑得牵强又悲凉。
片刻后,辛子阑转身,与黎夕妤并肩,继续向前走。
从未有哪一刻,黎夕妤会觉得这般贪恋与辛子阑在一起时的感觉,单是走在他的身侧,便足以令她放下一切愁绪。
甚至,她竟萌生出这样的念头:倘若就此随辛子阑离开了,兴许也没什么不好。
可这念头终归太过短暂,当楚风祁的嗓音再度传来时,她的心,仍旧揪得生疼。
“人间难得痴情女,司空将军,朕尊重司寇瑕的心意,不将其棺椁带回古阳国。不知你……意下如何?”楚风祁的这番话语中多了几分强硬之气,黎夕妤听得出他那不容司空堇宥抗拒的口吻。
陡然间,她的心又有些生疼,却未曾停下步子。
而这一刻,时间仿佛就此定格,身后竟再无半点声响。
黎夕妤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便下意识攥起了衣角。
半晌后,她终于听见了司空堇宥的声音。
“无论如何,司寇姑娘因我而死,她的后事,我愿一力操办。既然她不愿离去,那么……便长眠在这夔州吧!”
司空堇宥的嗓音沉稳而有力,传进每个人耳中,令人惊撼。
黎夕妤的身子却颤了颤,于心下无声轻叹。
遂,司寇瑕的后事便交由司空堇宥一手操办,正如他所说过的那般,将其棺椁葬于夔州。
司空堇宥派人寻来了一位风水大师,在夔州城东寻了处风水宝地,又命工匠连日修建陵墓。
这座陵墓的规模不小,即便百人工匠日夜不休,也需半月方能完工。
故此,接下来的日子,司空堇宥不是守候在司寇瑕的灵前,便是去往施工现场,仍旧忙碌不堪。
然直至五日后,那被关押在军营暗牢里的瀚国大将陈将军,方才被人记起。
据闻,是瀚国的王子亲自前来,特意将其带回。
彼时,黎夕妤正守在司空文仕床边,一边同他说着话,一边观望着辛子阑为其施针治疗。
经过多日来的针灸治疗后,黎夕妤发觉司空文仕的气色渐渐有了好转,虽不知其何时才能转醒,但这至少已是个不错的开端。
此时司空文仕的头顶已插满了银针,然辛子阑的手心里还有一根针。
这最后的一根针,比之其他银针还要长些,最终将会刺进司空文仕的风池穴。
可就在辛子阑即将下针时,突然有人闯入了帐子,打断了他的动作。
二人齐齐转眸望去,却见来人是季寻。
黎夕妤双眉一蹙,有些不悦,“季寻,你莫不是忘记了,每日里的巳时,不准前来打扰伯父!”
但见季寻窘迫地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黎夕妤,随后低声道,“可是夕妤姐姐,今日军中来了一位贵客,扬言要见辛大夫。”
黎夕妤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摆了摆手,道,“管他什么贵客,眼下这个时辰,唯有伯父才是重中之重。至于你口中所说的贵客,便先叫他等着吧!”
季寻闻言,却是又惊又怔,更有些不知所措。
黎夕妤见状,又出声低呵,“怎么还不出去?”
“夕妤姐姐,那贵客他……”季寻面露难色,想要出声解释。
“季将军无须为难,无碍,我在外候着便是。”却有一道男音打断了季寻的话语,自帐外传来。
听见这声音时,黎夕妤有片刻呆怔,只觉有几分耳熟。
可她左思右想,却偏生什么也想不起来。
季寻却在听见这人的声音后,立即退出了帐子。
黎夕妤与辛子阑对视了一眼,二人皆自彼此的眼眸中瞧出了几分疑惑与惊异。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小插曲,也断不会耽搁了辛子阑的施针进程。
“呃……”
可当辛子阑手中的最后一根银针刺进司空文仕的风池穴时,那床榻之上许久不曾有何动作的中年父亲,竟突然痛苦地低呼了一声。
随后,丝丝鲜血自他唇角溢出,泛着刺目的红。
“辛子阑,伯父这是怎么了?”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