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司空堇宥都如此放心了,黎夕妤便也不再去猜度荆子安的衷心,却又问,“少爷,他日后既是我的人了,那是否我命他做什么,他便会做什么?”
司空堇宥拢了拢衣袖,回道,“在确保性命无虞的情形下,你可以吩咐他去做别的事情。”
听了这话,黎夕妤心中生出几分喜悦来。
从前在黎府,只有司桃衷心侍奉她,后来司桃不知所踪,她的身边便再无侍奉之人。
如今,这荆子安虽是个少年,但他星眉剑目、气宇轩昂,又是司空堇宥亲自挑选之人,日后留在她身边,必定是个得力的手下!
“荆子安,起来吧!”黎夕妤开了口,有模有样地吩咐着,“我们此程要去往荣阳,路途迢迢,需得早些赶路才是。”
“是!”荆子安立即起身,利落地上了马,倒有几分意气风发之感。
于是,这一程,黎夕妤本以为只是她与司空堇宥两人的同行,如今多了个荆子安,便又成了三人同行。
好在荆子安沉默内敛,不似辛子阑那般吵闹,只是默默地跟在后方,存在感颇低。
她们一路去往京城的方向,不曾走官道,却时常穿行于闹市间,走过无数的城镇村庄,走过深秋,迎来初冬。
接连十数日,三人走走停停,于坊间逗留歇脚,于茶楼看戏烹茶,日子过得颇为潇洒。
而司空堇宥从不提及军中之事,黎夕妤更是将心底的仇恨暂且抛却,他们此行,倒真像是在游山玩水。
越向京城行进,山水便也越发壮美。
此番行至绿水青山处,幽幽峡谷水花激荡,并未因寒冬的到来而冻结。
黎夕妤裹了厚厚的衣衫,瓮声瓮气地开口,“少爷,此处景致虽美,可天寒地冻的,我们还是绕道吧!”
司空堇宥瞥了她一眼,兀自下了马,“你可知这峡谷间有处泉池,池中水温热,有驱寒避疾之功效。如今你的身子在辛子阑的调养下确是大有好转,然此番既然途经此处,那泉池自然不可错过!”
黎夕妤闻言,倒是有些惊异,便问,“少爷莫不是特意带我来到此处?”
司空堇宥的神色于顷刻间有了变化,却是有些窘迫。他兀自抬脚,向峡谷中走去,留给她一道笔挺的背影,以及这样一番话,“并非是为你,那泉池有益,我与荆子安自要前往。你若是怕冷,可以留在外!”
黎夕妤撇了撇嘴,却乖乖下了马,一路小跑着追上了司空堇宥的身影。
荆子安将三匹马拴在树干上,便循着二人的踪迹,追了上去。
黎夕妤走在司空堇宥身后,踏入峡谷的那一刻,她只觉周遭气温骤然下降,令她忍不住直打哆嗦。
而四处皆是水声潺潺,叮咚作响,倒是清脆悦耳。
如若此刻是炎夏之季,黎夕妤必定会十分欢欣,然她双耳被冻得通红,上下牙床咯咯作响打着架,只盼着能够早些到得那所谓的“泉池”。
而前方的司空堇宥,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无半点异样,竟是丝毫不惧严寒。而他显然曾来过此处,行走间轻车熟路,所过之处皆平稳坚实,无半点危险的气息。
她不由再回首去看身后的荆子安,却见其也同样神色如常,步伐稳健。
一时间,她无声叹了口气,心生几分挫败之感。
却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阵奇异的声响,细听去,确是水声无疑,却“咕嘟咕嘟”,似是沸腾着。
司空堇宥带着她绕过一座山峰,又穿过一条山中甬道,眼前的景象便蓦然一变!
但见眼前是一汪泉水,四周山峰环绕,山头处甚至有皑皑白雪。
而那泉水却不时冒着泡,“咕嘟咕嘟”的声响不停歇,水面之上浮着袅袅白气,大有烟雾缭绕之感。
“少爷,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泉池’吗?”黎夕妤上前两步,站定在泉水边,出声问道。
而她良久也不曾等到司空堇宥的回话,却听闻一阵悉碎声响传来,便转眸望去。
却见司空堇宥正兀自解开腰带,竟在脱衣!
黎夕妤瞪大了眼,连忙问,“少爷,你要做什么?”
司空堇宥不理会她,迅速脱了外衫,而后又是三两下便将上身的衣物褪尽。
一时间,黎夕妤的眼珠子都瞪直了,她咽了咽口水,却觉一股燥热自心底升起,伴随着悸动的心跳,直直上涌。
司空堇宥突然抬脚,竟向着黎夕妤步步走去,他双眸微眯,鬓角凌乱的发丝贴着脸颊,这模样竟有些摄人心魂。
下意识地,黎夕妤向后退去。
然,她忘记此刻的处境,双脚踩在水中,身子便直直向后倾去。
她不由得惊叫出声,却见司空堇宥快步而来,伸手便要拉她。
可他此番却慢了一步,二人指尖相错,非但未能抓住黎夕妤,反倒令自己也坠了下去。
而坠入水中的那一刻,周遭唯有“嗡嗡嗡”的响声,黎夕妤心中一紧,脑中赫然闪过曾经遭受水刑的景象,恐惧立即涌上心头,令她下意识便闭上了眼,止不住地挣扎起来。
可她越是挣扎,身子便越是下坠,她此刻已被恐惧侵体,甚至未曾意识到泉水的温热,只觉自己正置身于黑夜深潭,即将被那无边无尽的漆黑湮没。
她奋力挥舞着手臂,却不慎呛了两口水,心口便憋闷难耐,窒息感随之涌起。
却突然,她的腰肢被人紧紧揽住,那手臂强劲有力,带着十分熟悉的感觉。
有了这只手臂,她的心便在顷刻间沉定,原有的惊慌与恐惧,也渐渐褪去。
她缓缓睁开眼,但见一片朦胧间,那张熟悉的面容。
司空堇宥正凝望着她,眼底的光彩被泉水掩盖,却令她觉得万般璀璨。
他的手臂仍旧扣在她的腰间,他的面容距她那般近,她的心底却被莫大的震撼倾覆。
长时的屏息令她愈发不适,可她却强忍着,猛地抓上眼前人的手臂,紧紧地抓着。
随后,她不知从何处生来的勇气,竟蓦然向他倾去,将自己的唇,覆上他的唇……
在那一刻,柔软却熟悉的感觉令她蓦然瞪大了眼,一颗心慌乱地跳着,却有些手足无措。
她瞧见他的眼眸也在顷刻间张大,扣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由加大了力道,身形变得僵硬无比。
而她贪恋这气息,贪恋这柔软的触感,竟忍不住想要索求更多。
她知道,她一定是疯了,否则又怎会笨拙地张开唇齿,轻咬他的双唇……
陡然间,他的手臂猛地一颤,眼底神色大变,却将她一把推开。
黎夕妤被他推得向后倒去,却很快又被他抓住手臂,向上方浮去。
“咳……咳咳……”
探出水面的那一刻,黎夕妤趴在池边,止不住地咳着。
她的面目很快便咳得通红,眼角却有两行泪水滑落而下,混合着泉池中温热的水,她竟察觉不到半点异样。
身侧司空堇宥的气息格外阴冷,他伸手扶着池岸,作势便要上岸。
却在这时,黎夕妤立即伸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黎夕妤,你还想做什么?”司空堇宥赫然回眸,拧眉望着她,眼底凝聚着浓浓的愤怒。
黎夕妤自然察觉得到他的怒意,可她咬紧了下唇,却半点也不愿松手。
司空堇宥的面色便愈发阴沉,“从前是在马背上扒了我的衣裳,如今又在这水下强行吻我,黎夕妤,你这脸皮堪比城墙了!你可还知道羞与耻?”
他沉声呵斥,言辞激烈且强硬,更是不由分说地便诋骂了她。
然黎夕妤却只是静默地望着他,全然不曾将他这话语听进耳中。
而周遭青山围绕,司空堇宥的嗓音回荡着,久久未散。
荆子安早已识趣地离开了此处,眼下这片天地间,便唯有他们二人。
黎夕妤抓着司空堇宥手臂的指节泛了白,却将自己的下唇咬到几欲滴血。
她突然张了张口,嗓音沙哑却轻小,“少爷,那夜在蛮州城西,青山脚下的荒宅里,是你救了我,对吗?”
这虽是一番疑问的话语,可黎夕妤却说得那般毋庸置疑,眼底闪烁着笃定的光芒。
第八十三章:戏楼
司空堇宥的神色又是一变,眼底闪过几分惊疑,目光深处似有几分愕然,却被他巧妙地掩饰。
然黎夕妤却灼然地望着他,倔强且执拗,势必要等到他的回答。
片刻后,司空堇宥赫然甩手,将黎夕妤的手掌甩了开,面目阴沉,仍旧愤怒,“我早就说过,我从不曾赶去救你。那夜救你的人,是辛……”
“是你!”
黎夕妤未等司空堇宥将话说完,便赫然出口,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