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则新闻里说是昨天晚上小区的管理人员登门收取物业管理费时,发现杨梅死在家里了。杨梅死前显然经过一番挣扎,屋里凌乱不堪不说,她的衣衫不整,多处被撕裂。杨梅的颈部还有一条深深的淤痕,五官均有出血的痕迹,她显然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死。据法医初步斟验,杨梅死于前天下午三点至五点间。
这则消息让我恐惧,我反反复复地把那不多的一点文字看了无数遍,然后整个人就像得了羊癫疯一样颤抖个不停。我的眼前显出五官溢血的杨梅,她依然美丽,只是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我还想到了那个金蚂蚁的夜晚,浓妆的杨梅像个夜女郎一样缠绕在我的身上,我们粗重的喘息响在耳边。然后,阳光下的杨梅神态安详地对我说,艾桑是谁,你昨晚叫了她的名字。一个人的死亡原来可以如此简单,杨梅在我众多的女性朋友中并不重要,但是,她却是这么长时间,唯一和我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我不能忍受那样活灵活现的一个人在瞬间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
让我更加恐惧的是杨梅的死亡时间。那天,我记得我离开紫竹林的时间为三点一刻,而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恰好是在我们分手之后。我们的分手并没有别人看见,那么,精明的警察也许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揭开我与杨梅之间那已经了无痕迹的旧事。俗语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的说法并不正确,从事情的发展来看,任何人都会很自然地把我与杨梅的死亡联系在一块儿。我是个无业的刑满释放人员,虽然我劳教的原因只有高级知识分子才能做到,但是,相信没有人会问我劳教的原因,所有有前科的人身上永远都将背负一个沉重的枷锁。而死去的杨梅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她的富有恰好可以改变我现在的贫穷。
我心底发虚,我连自己都找不出我与这件事没有关系的理由。
而且,我怕与任何穿制服的警察接触,他们的威严在那一年的牢狱生活里简直成了我恶梦的根源。我的思维在后来凝固了,我痴痴呆呆地握着报纸发抖,感觉到一场更深的灾难正在悄悄向我逼近。
这时候,我忽略了铁木真的存在,这个头发稀少脸色黄黄的小姑娘似乎在瞬间便知晓了我与报纸上那女人的所有关系。她蹲在我的跟前,握住了我颤抖的手。这时候我忽然开始流泪,并非因为恐惧。我想到了遥远城市里名叫艾桑的女孩,难道我这一生真的再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铁木真纤瘦的小手温暖而有力,我抬头,铁木真非常细心地替我擦去眼角的泪水。她重重地一字一顿地说,不要怕,没有事的,有我在,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这真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一个瘦小的尚未成年的女孩对我说,有她在,不会有事的。我的眼前出现一个耳朵后面渗出血丝的男孩子,他在哭泣之后冲着瘦小的妹妹挥动拳头。瘦小的铁木真,甚至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的铁木真,她却要我相信,有她在,便不会有事的。
我的心里生起难言的苦涩,而此时的铁木真,目光里却闪烁着坚定与执着。
她说,告诉我发生的事好吗,我保证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我保证。
第二天的早晨,我开始收拾行李,铁木真默默在边上看着,不发一言。我承认我这时候只想尽快逃离这座城市,逃离这里所有的一切。我的行李简单得要命,我甚至可以抛开一切只带上我的笔记本电脑便可以轻装上路。可是,冥冥中自有种神秘的力量不容人抗拒,它让你快乐,你就快乐,它带给你灾难,你便无法逃脱。
外面响起警车的声音时,我的心在瞬间跌入了深深的暗河之底。
预料中的敲门声响起,威严如恶梦般的制服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后脊发凉,全身再次筛糠样抖个不停。进门的警察便用非常怀疑的目光盯着我看。
警察说,说说你大前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都做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我回答我与杨梅在一家叫做紫竹林的茶吧里坐了半小时,然后独自离开去网吧干活,那么,警察一定会问我与杨梅是怎么认识的,我们之间交往的每个细节都会被他记入笔录。更重要的是我离开紫竹林与到达网吧之间最少有四十分钟的空白,没有人可以证明那时我撑着一把透明伞面的蓝柄雨伞,在雨里想念一个叫艾桑的女孩。这样的行为只有在台湾那个SB作家的言情小说里才会出现。
警察说,我们查过了死者杨梅的手机,她在临死前打出的最后一个号码便是你的电话。所以,你必须老老实实跟我们合作。其实,我们想让你说实话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过,如果到那时说,我想你的处境便不会太好。
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我除了老实交待外别无选择。
这时候,蜷缩在角落里的铁木真忽然说话了。她说,我知道那天他去了哪里,他去了一家叫做紫竹林的茶吧去见杨梅。
警察与我都愕然地盯着铁木真,这个瘦弱的女孩站了起来,身上竟然瞬间有了种让我不敢忽视的力量。铁木真继续说,我知道他去找杨梅,所以我很生气,我躲在茶吧外面等他出来,然后我们在雨里吵了一架。我们吵架的时候很多人都曾看到,那时,他很生气,他最后说,他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他决定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于是,我哭了,就站在雨里。我知道,他离开这里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铁木真忧伤地看着我,这时候她的眼里居然滚动着些晶滢的泪花。
你们可以想象我心中的惊讶,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孩有胆量在威严的警察面前编造这个故事。看着铁木真伤心的模样,如果我不是她那故事里的主人公,我一定也会相信她说的话。她的忧伤可以打动任何人。
警察的脸色果然舒缓了许多,他皱着眉最后指着我问铁木真我是她什么人。铁木真抽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他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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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爱上离别
因为铁木真,我在这个城市又多呆了两个月。
那天警察来问我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