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到外头皇太极在跟人说话,多尔衮踮手踮脚起床走到门口,侧耳倾听。
“你现在是越来越偷懒了,这回跟我出去巡察,也不肯多出力,让你做点事情,总要找理由推脱,以后我还怎么把重要的事交给你?”皇太极似乎在对什么人训话。
“四贝勒,您这就是冤枉人了,您安排的事我哪有不尽心的,这分明是嫌弃我了。”
“那你的意思还是我的错了?”
“四贝勒要是嫌我做事不利索,我还不如回到大汗身边呢。”
“你若是真想回去你就与父汗说,我也不留你!”皇太极的话明显带有怒气。
多尔衮听出来了,与他说话的是大臣伊拉喀,他曾是努尔哈赤的侍臣,后来被拨到皇太极身边。
伊拉喀走了,临走时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多尔衮刚想出去,就听到外面有些异样的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童童和白兔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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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饥寒困顿度流年 。。。
似乎是有什么人从隔间出来。
“伊拉喀这家伙,仗着自己原来是父汗的人,越来越嚣张了,都不把我们这些大贝勒放在眼里。”声音粗犷又响亮,原来是三贝勒莽古尔泰在说话,没想到他竟然也在。
多尔衮暂时放下了出去的念头,继续趴在门上听着。
“唉,我是使唤不动他了。”皇太极叹道,“不过他现在毕竟是我旗下的人,让五哥看笑话了,还要让你在后头回避,真是过意不去。”
“本来就是我们兄弟俩在说话,是他突然跑来找你。老八你脾气好,要换做是我,早就把他打出去了,哪里还能让在这边讨价还价?”
“算了,不提他了,提了就有气。”
“我听说他一喝酒回家就打嫩哲,有没有这回事?”嫩哲是他的妻子,努尔哈赤的次女。
“似乎是有这么个传言。”
莽古尔泰一掌拍在桌上:“他要是真敢去父汗那告你的状,我非打死他不可。”
“五哥,你别莽撞。”皇太极劝道,“我还真怕父汗会听信他,来责怪我容不下人,其实我也知道最近总有些流言蜚语,在我背后说三道四的。”
“嫉妒父汗器重你嘛。”莽古尔泰起身,“行了,我先回了。你对这次饥荒的忧虑我也知道了,我也会帮你一起劝父汗动兵的。”
多尔衮把这一切听得一清二楚,他明白皇太极是真容不下伊拉喀。父汗之所以把他拨到皇太极旗下,多少也是有一些监视的目的,皇太极又怎能容忍这样一个人长期留在身边呢?他在皇太极身边也不短了,以前的关系甚是和睦,还说过不少好话,如今他突然去告状,岂不成了嚼舌头?再加他自身行为不检点,估计这条命是保不住了。饶是这样,皇太极还觉不放心,还把莽古尔泰留着听他们谈话,来为自己增加筹码。
皇太极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而且不落人话柄,把人弄死了,旁人都还道那人罪有应得。
果真是高手!回想前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断打击豪格和济尔哈朗,只要他们有疏漏,就抓着不放。现在对比起皇太极的手段,看来是落了下乘了,虽然是成功地将他们打压下去,但终究是被人诟病。
多尔衮想着,正打算回床上再躺一会,没想到一只脚一退,踢到了旁边的柜子。
“谁在里面?”莽古尔泰问道。
“哦,是十四弟在里面睡觉,大概是醒了。”皇太极也不瞒他。
“你怎么老带着这些小娃娃?我是看到他们吵吵闹闹地就烦。”
“十四弟不吵,可聪明了,我看着就喜欢。”
“也就是老八你会惯着小子们,连德格类都老在我面前提起你,好歹我跟他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不见他惦记我。”德格类是努尔哈赤第十子,莽古尔泰的胞弟。
“五哥你又笑我了。”
“走了走了,不和你多唠了。”
“我送你出去。”
皇太极送走了莽古尔泰,回来后就看到多尔衮已坐在了床上。
“我不知道五哥也在,我想哥哥们大概在谈什么正事,就没敢出来。”多尔衮抢在前头说,免得皇太极多心。
“没事,五哥不会在意的,我也没什么事可躲着你的。”皇太极浑不在意,“天都黑了,不如就在这睡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那你呢?”
“我还有事,你睡吧。”他替多尔衮盖好被子。
多尔衮看着他轻轻退出去,门帘落下,遮住了光线。光线暗了一些,也许是皇太极调暗了,他的确是极为细心的,做任何事情都能考虑周到。可还是有一丝昏黄的烛光从缝隙里透过来,多尔衮就盯着那一丝光一直看,似乎沿着这光,能看到外面的皇太极。
他从没想到竟然会和皇太极走得如此近,近得连多铎都时常不高兴。曾经以为自己为他卖了一辈子命,已经很熟悉他了,可越是接近越发现无法看透他。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在他计算之中,都受他掌控,可为什么又是那么得不着痕迹。
对,就是“不着痕迹”四字,他是如何做到的?真的了解他吗?多尔衮竟没有了当初的把握。
一直以为对明开战也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可今夜从他和莽古尔泰的对话看来,难道也是他引导的结果吗?
想到这里,多尔衮打了一个寒战,把被褥裹得更紧了。
他想着想着,又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只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就被吵醒了。他随手扯了一件衣服穿上,跑了出去。
本应该是最黑暗的黎明,却亮如白昼,遥远的西边,青黄两道光芒贯穿整个天空,宛如绚烂的朝霞,色彩浓烈,绮丽夺目。
早起的人们看到这一天象,纷纷磕头膜拜。
霞光下,皇太极卓然屹立,全神贯注地目视天边,他随意地披了一件大氅,更称得他修长挺拔,于世独立。光芒照在他脸上,抹出淡淡一层光晕,薄薄的唇紧抿着,他就这么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天有异象,人间必有动荡,而这动荡从这里萌发。
“八哥,你一晚上没睡吗?”多尔衮靠了上去,站到了他身边。
皇太极低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再度投向远方。
远,极远极远的西南面,是他的心之所向。多尔衮沿着他的视线,也朝那个方向望去。
趁着上午没事,皇太极小睡了一会。
不一会儿,他的侍从敦达里把他叫醒,说是大汗召他去。
“大汗把伊拉喀处死了。”敦达里把一早听来的消息告诉皇太极。
皇太极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还有什么话传出来?”
“大汗很生气,说伊拉喀不好好做事,还搬弄是非,离间大汗与贝勒的父子关系,他下令说以后再让他听到这种污蔑诸贝勒的话,一律处罚。”
皇太极十分满意这个一箭双雕的结果,又除了监视者,又止住了流言,一切都顺利掌握。
走进议事大殿,所有人都已经在场了,努尔哈赤端坐上位,其下是大贝勒们,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再下是五大臣,额亦都、费英东、何和里、扈尔汉、安费扬古。就在这间屋子里,坐着的是大金最高权力中心,而皇太极也是其中之一。所有重要的事件都会在这里,被这群人所决定。
他信步入内,向努尔哈赤一拜。
“坐吧。”努尔哈赤随手一指。
皇太极坐在了属于他的位置上。
众人坐定,努尔哈赤环视一周,威严至高无上。
也就是在这一天,正月十六日,天命汗努尔哈赤告谕:“今岁吾必兴兵征明,断不休战。”
“哥,你听说了吗?”多铎兴冲冲地跑来,“父汗决定要向明朝出兵了!”
多尔衮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