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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午夜惊梦夜正凉 。。。
起初只是一片混沌,一抹轻薄的光照了进来,似乎前面有许多人影在晃动,他便向那光走去。不知为什么,心跳快地像在打鼓,寂静中只有自己急促的喘气声。
一个女子的背影出现在面前,她身着华丽的盛装,看起来雍容高贵,她缓缓转过身,嫣然一笑,精致的妆容衬托出她美艳的容颜,唇上一点朱红,拨撩着人的心弦。
额娘?
他心底一惊,想要喊她,却发现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他向她跑去,挥舞着双臂,可距离还是那么远,怎么都无法靠近。
影影憧憧许多人突然涌出来,向那女子逼去。
喧闹噪杂的声音凭空出现,那吵声直钻入脑中,又尖锐又疼痛,他捂住耳朵想要堵住这声音,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他们一个个面露凶光,凶神恶煞,似乎一张嘴就能把她吃了。
“父汗有遗命,要你殉葬!”
“你心机太重,阴险狡诈,留在世上是个祸害!”
“父汗待你恩重如山,你应该下去陪他!”
他们一步步逼近,无数双手伸向她的脖子。
“勒死她!勒死她!勒死她!”
一根弓弦缠绕在了女子颈上,越勒越紧,那女子痛苦地挣扎着,口中叫骂着。
放开我额娘!他呼喊着,可仍然没有声音。
勒死她!
他们得意地笑着,笑声恐怖骇人。
他怒极攻心,猛地冲了上去,扑在了一个人身上。
“多尔衮?”那人回头,先是一惊,随后放声大笑,“你来晚了,多尔衮,你的额娘已经死了!”
多尔衮拼劲全身的力气吼道:“皇太极!你杀了我额娘!”
皇太极呵呵笑着,形容狰狞:“我不但杀了你额娘,还夺了你的汗位,你什么都得不到。你不高兴了?哈哈,你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多尔衮大喝一声,向他撞去,他抡起胳膊一挥,自己就被他打了出去,腾空飞起,重重地往下掉落。
仿佛跌入深渊,无穷无尽没有底,多尔衮就不停地下落,下落。
光芒被黑暗吞噬,一切又再次消陨,他砸在了地上,摔成粉碎。
……
多尔衮从噩梦中惊醒,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胸部剧烈起伏。
他总是做这个噩梦,每次都一模一样,每次都真的像从高处摔落似的,浑身骨头都散了架。
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就和梦中的场景一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翻身起床,随意地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走向床边的水盆,撩起水往脸上泼去,狠劲地揉了揉。在这寒冬里,冰凉的水刺激着他的皮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他心中的燥火。
捂着脸的手,又软又小,他摊开掌心,怔怔看了半天。
水盆里的水渐渐平静了,映照出多尔衮的脸,也是糯糯软软的,像一只包子,让人不禁想要捏一把。
都已经十来天了,可还是不习惯自己这副样子。
其实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
印象当中似乎自己是正睡着,忽然有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冲了进来,各种家伙什都向他砸来,忽然他就站了起来,轻飘飘地飞出了人堆。
可那些人还围着什么,手里握着鞭子,死命地抽打。
那是一具已经在腐烂的尸体——是自己的尸体。
原来自己已经死了,可这些人挖开了陵墓,拖出了尸体,砍去头颅,肆意鞭挞。
他们是小皇帝顺治的人!
顺治!
是我,把你推上了皇位!是我,身先士卒打下这江山!是我,带着八旗兵入主中原!
我为了大清,鞠躬精粹,隐忍一生,可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你们,竟敢如此侮辱我!
多尔衮异常愤怒,他飞了出去,飞向了紫禁城。
顺治正在给他的额娘,圣母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请安。
就是这对忘恩负义的母子,不念自己一生劳苦功高,居然掘坟鞭尸?
他要把他们掐死,撕成碎片。
他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可一道白光闪过,他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他就发现他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他五岁那一年。
这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吗?让他重新来过,重新审视一遍这一生?
在惊愕之后,他心中狂喜,对将来会发生什么都了熟于心的多尔衮来说,能再活一次,就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既然如此,是我的,就绝不会放弃!
皇太极,你逼死我额娘,夺我汗位,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什么摄政王,什么皇叔父,都是骗人的!
要争就要争皇帝的位置!
多尔衮又看了会水中的倒影。五岁,本应是只知道吃喝玩耍的幼童,可如今这小小的身体里装了一颗野心勃勃的心,外表虽然稚嫩,可双眸却深邃老成,隐隐透着残忍嗜杀。他是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现在离皇太极继位的时间还有十年,也许的确需要那么久来改变一些事情。
而明天,正月初一,就有一件对女真人来说极为重大的事,就是努尔哈赤封汗,建立大金国。
多尔衮擦干净了手,梦中惊醒的他,已全无睡意,便打算出去走走。
都城赫图阿拉的夜空静谧美好,满天的繁星像仙女洒落的珍珠末,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层。多尔衮仰着头看着,竟出了神。
有多久没有这么安逸地生活了?
生前不是忙着打仗就是铲除政敌,稳固地位,一刻都不得闲。现在回到过去,一切争斗都还未开始,一切都还是那么平静和谐。
多尔衮心中一紧,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有一丝放松,不能贪图这短暂虚幻的悠闲。既然老天垂怜他,就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月色正朦胧,昏暗中多尔衮看见一人站在树下。只是一个背影,突然进入视线,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猛地一跳。
是皇太极!这个身形,太熟悉了,化成灰,都能认得!
他一个人站在黑夜里,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对外界全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