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澜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满是痛苦，空流慌张的把手探在他心口上，惊疑不定，手都在颤：“清澜，清澜，哪里疼？你说话啊！……”
难道是咒语出了问题？他这么疼，为什么自己没感觉？空流是第一次施这种咒，此刻心里仓皇万端，怀里人已疼晕过去，下意识的紧紧抱着青蛇，急的脸色发青。
季青澜感觉一股平和的念力注入他心脉，小道长连声音都带着哭腔。躺在床上的季美人突然有点内疚，刚才确实心口疼，空流还那样气他呢，本来就是想吓一吓这个这个破人，结果呢，戏演过头了。
怎么办？
总不能眼睛一睁说：哈哈哈，我骗你的吧？
开什么玩笑，脸往哪搁？蛇妖立即否决了这个傻透了的想法，谁让你打我，我就晕！而且被小道长抱着真舒服，季清澜找个舒服的角度窝着，毫无挂碍的进入睡眠。
……
空流着急了半天，才不可置信的意识到这家伙是睡着了。怀里的妖怪心跳始终平稳，连呼吸都渐渐起伏有致。道长抖抖背上的冷汗，此时才舒了口气。手掌迟疑的再一次感受怀里人的脉搏，蛇妖睡得香喷喷的，离自己近在咫尺。还好，还好……
“你吓死我了。”道长喃喃自语。自己缓了半天，又无可奈何的笑了，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轻声道，“不听话，就打你。”
……………………………………………………………………………………………………………………………………………………………………………………………………………
妖王斜躺在塔顶层的长榻上，闭着眼小睡。
槐花落在他眉尖上，眉峰微蹙，有股奇异的美感。
落淮曾说过，他站在槐花下特别好看，想到这的妖王嗤了一声。那时他特别讨厌槐花浓重的香味，当然现在也不喜欢。
这屋檐下日复一日的飘荡的花朵，味道永远是清清淡淡的，贴在鼻尖上才能闻得到。
空气中又有股念力波动。
妖王起身从塔顶一跳而下，衣袍猎猎，玄鸟一般坠落。
季清澜束手等在塔下。
“青蛇，我的条件你同意了？”
“什么条件？”季清澜是真不知道，无论他怎么问，空流都不肯说。
“哦，你的情人没跟你说。”妖王点点头，“我要你，留下陪我。”
“什么？”这可真是大出意料。
妖王说的无限厌倦：“你留下陪我吧。这城里的妖怪我都腻了。”
“腻了就找我？”这是想换口味？
“嗯，你跟我养的妖怪不一样。我一个在这里很冷清，你留下吧……”最后几个字留着长长的感叹，男人眉宇忧郁的皱起，让人不忍心拒绝。
开什么玩笑，季清澜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要陪空流。”
“你不愿意陪我？”妖王无限失落，表情还有一种很无辜的伤心。
“我要陪空流。”蛇妖一点没有改口的打算。他对妖王半分同情也无，这个老妖怪换人跟换衣服似的，这么多年流水的过，难道是家养的腻了，再找一个野味？
“世上所有人都陪你又怎么样呢，你照样会厌倦。”就像你一直厌倦的一样。
“那就等我厌倦。你陪着我吧……”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的伤感，浑厚绵长的像满世界槐花坠落。
季清澜不为所动，站在那里暗暗戒备。
所谓的陪，不过是妖王解闷的玩物。法力低的小妖为求庇护会来找妖王，妖王教小妖怪修炼，代价是每天吸走他们的一半法力。这并不是个赔本的生意，妖王吸走他们一半法力，但自身也免除了朝不保夕之苦。
若妖王在他幼时提出这个条件，他会非常高兴，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回过头想想，在外边也不错，虽然危险，但好在天地宽阔，挥洒纵横没有约束。不像城里的妖怪，一辈子只缩在一个地方。更何况，在外面一千年，还遇上了空流。
蛇妖想起那人寒星湛湛的眸子和宠溺温柔的笑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流。
他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妖王愣了愣，随后一笑，也不见恼，抬头看看千丈塔顶：“那随我进来吧。”
季清澜跟随妖王进了大殿，男人再一次问：“真不愿意？”
“不愿意。”
“那很好。”妖王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公事公办问，“长生的代价你担得起么？”
季清澜咬咬嘴唇：“什么代价？”
“长生是痴情咒，你要把生命里的一切与那人平分，连魂元都不得完整，而且，”妖王有意停顿一下，“而且，一旦你们不能在一起，施法人会遭咒语反噬，你的灵体就会枯竭，直到死掉。”
“……”季清澜脸色变了。
“长生咒的名字叫白首不离。青蛇，你真的愿意用生命缔结一个有变数的契约？”
季清澜脸色青青红红换了几遭，妖王好整以暇的淡笑，欣赏青蛇几近透明的脸。终于，季清澜艰难开口：“好。”
妖王手一抖，几乎被气笑了：“哦，你能。”
季清澜默不作声，浑身绷得紧紧的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我可以帮你启动咒语，你不会不知道我的规矩吧？”妖王再次收起笑意，表情严肃冷酷。
季清澜不解的抬头，还带着茫然的稚气。
妖王清晰的声音传来：“我可以给你启动咒语，但——青蛇，我要先收取你一半法力。”
“一半？”
“是，一半。”
季清澜知道一半法力的报酬是妖王的规矩。但他最近受伤太多，魂魄已经残缺了。施咒前要预先付给妖王一半法力，剩下的再和空流平分……
蛇妖很快计算清楚，只是这代价，几乎是要倾尽他的全力。
恐怕以后，再也没有那个任意无忌的季清澜了，他会变得苒弱，会身体不好，会担心身旁的人离开他，再也没有无所畏惧的权利。
他花了近千年，吃了数不清的苦，修得一身本领，才终于骄骄傲傲的做了飞扬跋扈的大妖怪。
以后要一朝尽废，连从头再来的机会都不会有。季清澜自信现在的自己不会因为空流的离开而活不下去，那以后呢？
以后呢？
一旦离开，就会死掉。
更何况，情爱，就真能让他奋不顾身吗？
阳光照进大殿，空气中有流光飞舞，妖怪的身影被拉得极长极长——
“好。”季清澜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一瞬间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是幻，他茫然望着妖王，眼里呈现着做梦似的情态。
妖王似乎是笑了一下，牙齿白亮散发寒意。他利索转身，声音随后传来：“很好，那你回去准备吧，十日后带着那个人类过来。”
……………………………………………………………………………………………………………………………………………………………………………………………………………………
妖王近来情绪不太好，反常之处还表现在，这些天他上塔顶的次数过多了。
塔顶那个房间，以前几百年才会去一次，近期却已见了骷髅面具两回。
“今天又帮你预定了一份灵元，是个大妖怪的。”黑衣的妖王站在房内对着骷髅说话。
“这份灵元很强大，我说过我会让你万寿无疆，哦，不，与天同齐。”妖王继续抿他的酒，“你看，情爱真是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