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沁微微点,雅庭便掩门出去了。
钟沁微微合眼,心中已是波涛澎湃,如今她是定然没有被计入斩首一列中去了,她虽然怕死,但对于原由尚且还有几分忌惮。且若是曹柄被斩首,她会不会心痛?会不会难受?会不会如同失去亲人那般?
钟沁有几分茫然,她如今捏着的心口即便波动,也只是微有不安,若曹沁在世,曹柄死,她大概会痛的死去活来。只是,现在是她钟沁,痛不起来,却有愧疚。
她想着念着,人又觉得有几分困乏。睡了半个月,怎么还没把精力给补回来,她嘀咕几句,便又忍不住眼皮下沉,缓缓睡去了。
再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屋外的月光透过纸窗照进来,带些许清亮,仿若空空庭寂。钟沁这下当真睡不着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坐起身来,慢慢地运行内力,想不然才提气,人就累得不行。
她颇为惊讶,那日也不过被砍了几刀,然后乏力地飞了将近半个钟头,好像也没有像电视上所演的,被人劈一掌甚的,怎么会养了半个月还没力气?
她心头郁闷,靠了会儿,才慢慢下床,摸索着点了烛火。
现下,已快计入四月,晚间虽有些清凉意,穿着单衣倒也不觉得凉。钟沁在桌上见着一碟糕点,这才发觉自己当真肚子饿得厉害。早上醒来时不过吃了那么一碗粥,她本是觉得不够,却不好意思再说还要。
现在没力气,有一半大概是没有吃饱的缘故。
手里一滩屑沫,这糕点过于甜腻,钟沁吃了几块就觉得口中腻味,她打量一眼周遭的家具,大概随着夏景阳的性子,素雅,淡宁。山水墨画比比皆是,青瓷瑶上刻着一段清水歌谣,连着八角的灯笼除却八个角落上的流苏,画着的也是一派详宁之境。
她实在不想睡觉,推窗而去,映入眼前的却是一棵桂花树,未到九月,只有翠绿的枝叶点在树头,透过树丫便能瞧见弯弯的月亮,树影打在院落的墙壁上,微微晃动。
彼时,她忆起公子府时,她门前的梅树。公子府的格局偏于清冷,一如府上各公子的风格。钟沁忽而想起凤寒亦初,那两个少年,一白一红,却是个倔强的主儿。彼时,夏之兮喜欢坐在树下,拿着书卷看书,说起来,钟沁每次见到他时,都能见着他看书。他看的东西极为复杂,天文地理,钟沁瞄一眼封面就忍不住心里嘀咕。
她心里幽晃起来,如同忽明忽灭的灯笼,只是明明暗暗,摇摆不定。她嘟起嘴,想是这几日睡得多了,人都连着多愁善感起来。
风吹进纸窗,蹿进薄薄的衣料,钟沁忍不住一阵哆嗦,她自知身子尚且虚,经不起风吹,赶忙关了窗户。
外头月正中天,想必已是午夜时分,钟沁不想明日再躺在床上,便下意识地移至桌前吹黑了烛火,又躺回床上。外头极静,钟沁看着床顶边缘的流苏在黑夜里微有晃动,一下两下,看着看着居然困顿起来,片刻后,忍不住合上眼迷糊地睡去。
第二日起来后,雅庭端水进来,将手巾递给她,微微挑起眉眼笑道:“姑娘今日可要沐浴?昨个儿晚些时候,奴婢来瞧姑娘,见姑娘睡的香,不忍叫醒。”
钟沁听着面孔微红,笑了笑道:“也不知怎的,睡了半个月,居然还有些迷迷糊糊,困得厉害。”
“姑娘身子还虚,自然是觉得困乏。不过这几日天色极好,如今也正是春色漫天,姑娘若日日呆在屋内,倒真是误了这般的好时光。待姑娘有些力气了,可要出去走走?”她眉眼带笑,似颇有些许自豪,“我们这府上虽不如其他官府内金煌,却是个难得的赏春处。皇上是个欢喜宁静之人,是以这府上的一花一草皆比其他府上灵气。”
钟沁听着她的话笑出来,道:“我也见着五。。皇上是个诗情画意之人。”她一时还不大习惯一口一个皇上来着呢。
“姑娘今日可要吃些什么?太医说姑娘只能吃些清淡的,奴婢昨日也不敢擅作主张。”
钟沁想了想道:“随便上些什么吧,既然太医说清淡些,那就清淡些。”如今,她当真觉得很饿,一碗青菜也能吃个香喷喷。
雅庭应一声,便下去准备了。
钟沁下床后,见着梳妆台,上头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簪子首饰,她心里头想着自己这回当真解脱了的话,定要攒足银两。这簪子既是夏景阳府上的,定然能卖个好价钱。她一边想着,一边还忍不住为自己开脱,钱虽为身外之物,然而,它总归是少不了的。她做不到不求人一分的清高,就是这么一秉性。
她坐在梳妆台前,见着铜镜里的人影,不由地微微弯了弯唇角,铜镜里的女子也随着弯了弯唇角。这模样虽然跟了自己大半年,钟沁却没照过几回镜子,生疏极了。只是即便生疏,如今自己瞧着却有几分温暖。
她想,如今这当真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第八十章 大变身份变态度
午时,雅庭陪着钟沁逛逛园子,大抵是许多未见阳光,钟沁深呼吸一口,突然发觉阳光的味道还带些许清爽。她眯眼心情微微爽朗起来。
“倒忘记和姑娘说,方才府上的人进了宫,传话来道,皇上今晚会过来瞧瞧姑娘。”
钟沁嗯一声,突然记起今天曹柄已被处决,心下黯然,然而又微有不安,诛九族的事既然是不可抹去,现下,她却还好好地活着。莫不是。。。
钟沁立马掐断念头,侧首与雅庭道:“你昨日说今日曹柄一家被诛九族,这么说来,番阳郡主也在其中了?”
“那是自然了。”雅庭随意道,“不光是番阳郡主,丞相府上的老老少少都脱不了干系。这罪名太大,若是有漏网之鱼,往后边就是一桩大麻烦。”雅庭忽而似意识到自己多说了,立马乖乖地闭上嘴,只道:“姑娘也莫操心这些事了,这些天还是好些把身子养好。”
钟沁点点头,心下思忖今日被斩首的曹沁又是哪一位。她想着入神,冷不防被树根拌着,几近摔倒,好在雅庭机灵,也颇有身手,一把扶住她的身子。钟沁只觉得又是乏力,她才不久洗了澡,出来时觉得累人,如今这么走了一圈,手脚几近都提不起力气。
她实在惊讶,喃喃道:“怎么好像人没了骨头似地,越来越打不起精神。”上回在军中被一箭刺中,也没有这么虚弱。
“姑娘莫担忧,你半月前好用内力过多,半月的时候只是喝药,不曾进食,且整日躺在床上,所以一时间没有习惯。每天多出来走走就行,不过半月就能恢复自如。”雅庭接口道,“奴婢仔细问过太医,是太医交代了奴婢的。”
钟沁笑一笑,道:“也是,我还从来没有一睡睡半个月。听到时还吓一跳。”
“姑娘能在半月醒来已算不错了,若是武功底子差一点,恐得要上一个月才能醒来。”
钟沁听着一愣,她那日原是伤的那么重,也难怪人都说内伤难养,她这回大概是因为内力受损,不同于皮肉伤。然而,她一想到方才雅庭说还要半个月才能恢复,她不由地憋闷。如今身份摆脱了,她只要问问清楚一些事情,就想着出去游荡游荡,若是自己的武功能练回来,那她更不怕出去了。
外面那么大,她十分向往。
“姑娘已走了半日,奴婢扶姑娘回去歇会儿吧。”
钟沁点点头,任她扶着回屋子。一路回去时,不走原路,却绕着回去,见到一片的竹林,林中沙沙作响,碧绿的竹叶微微晃动,一旁栽了几棵柳树,柳条随风而摆,有过长的已垂至地面,亦或垂入湖中,湖面偶尔漾起小圈,一圈一圈顺着柳条的拂动荡漾开去。
钟沁随着脚步一顿,笑道:“这当真是个好地方。”
雅庭一愣,顺着钟沁的目光瞧去,也抿嘴笑起来:“这湖是两年前才挖的,皇上喜欢有水有树的地方,所以又差人移植了几盆柳树。”她手指微一点竹林,又道:“这小竹林已经长了过十年了,听说是当年先帝差人所载,皇上的母后极为喜欢清静,先皇便赐给她。都长了那么多年了,越来越茂盛了。”
钟沁听着她的话笑了笑道:“我只见过竹林长在山头上,还没见过在府内种竹子。是我孤陋寡闻了。”
“姑娘大概是常年在府中不知道罢了。如今许多公子人家都喜欢借景写诗,除了冬日寒梅独放,竹子也成了诗兴之处。所以,现在很多府内也种着竹子。”
钟沁一下子想起所谓的文人骚客,吟诗对月。然而,她来了那么久,还当真没见到过呢,听着雅庭说起来,貌似还十分常见。
两人一路说说走走,直到钟沁屋内,雅庭才退下去。
夏景阳来时,钟沁还睡着,她自从下逛得回来后,一直睡着。
夏景阳倒也不扰她,去了书房。这间宅子随了他八年了,十三岁时,先帝赐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