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营近三百士卒跟随主管一跃而起,向前冲了过去。赵永丰是越南海战中殉国的广元号管带赵永年未出五福的堂弟,堂兄战死之后,他感于朝廷对武职的重视。也入伍投军了。在胡小máo的麾下,任一营之长。清朝绿营的新军制。一营设四个联队,每队100人,另外加一个预备队100人,设一管带,参领衔,正六品。
赵永丰在数年之内从一文不名到官拜六品,很多时候还是依靠着死去的堂兄的影响,这让他又是高兴,又是懊恼,军人多有血xìng,总给人说靠关系升上来,如何能够容忍?这一次出海作战,还是他第一次经历实战,在驶来的海船上他就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打几场胜仗,也好让人知道,赵某人不是窝囊废!
他这一营担任前突任务,营中士卒还没有到齐,就遭遇了日军的炮火袭击,等太湖号等舰的火力支援稍稍停止,他第一个冲了上去。
带着弟兄们冲过码头区,前面就是酒田城区,这里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镇甸,人口不足三千,但此刻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静悄悄的一条通衢大街,两侧是鳞次栉比的民居,远近有多处房舍已经给舰上的火炮击毁,散落的木料碎片掉到街上;而街面上也到处是火炮轰击后留下的弹坑,看上去凄惨无比。
有十五六个好上去像是士兵的日本人的尸体倒在道路中间和两边,被轰炸得碎裂开来的山炮、野炮东倒西歪,除此之外,居然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日本人都到哪里去了?刚才发起炮击的,不会就是这十几个人吧?
赵永丰摇摇头,他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告诉弟兄们,都小心一点,日本人肯定都躲起来了,等着打我们的冷枪呢!”
“真是hún账!有胆子明刀明枪和老子们干……”
“少废话!”赵永丰骂了一声,挥动手臂,清军士兵训练有素的怀抱快枪,猫着腰,分成两列纵队,缓缓向前行进,这些人都知道自己身在异国,可说是四面皆敌,神经绷得死紧,听见一点风吹草动,总要先趴到下来,开枪shè击一番。
一声枪响,一个倒霉的清军士兵惨叫一声,抱着小tuǐ摔倒在地,还不及同伴上前接应,从另外一面的街边的一处民居中又打出一发子弹,正中眉心!
惨叫声立刻停止,周围安静了片刻,赵永丰在后看得清楚,用手一指。“十点钟、两点钟方向!第一、第二联队冲上去!”
趴在地上的两支连队不敢怠慢,猛的从地上起身,一边开枪shè击,一边猛烈进攻。日军枪手的所处的地位暴lù。也顾不得多想,七连发的后膛快枪尽可能快的发shè子弹,试图阻挡清军的步伐。
数息之间,清军的一个连队已经冲到街道靠左一面的民居前,为首的清军大吼如雷,一脚踢开木扉。先扔了一颗火榴弹进去。
火榴弹的作用在咸丰十一年对俄国作战时得到彻底的检验,唯一不利的地方就在于发火装置,需要明火来引燃,后来经过改进,变成了靠磷火摩擦点燃引信(有点类似于火柴的原理),不过这种方法有一个缺点,就是经常出现不发火的状态。需要多次摩擦才可以。
不过这一次的使用倒没有出现引发不利的状况,一溜淡白sè的烟雾升起,士兵用力向内一抛,身体向后躲闪,一声大响,民居靠街的窗户夹杂着破碎的窗纸和榻榻米飞了出去,其中还有几声惨嚎。
一响之后,士兵再不停留。转身进屋,榻榻米上正有一个满脸血污的士兵奋力爬起身来,手中的枪都已经拿不住了。兀自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一个清军扬手一枪击毙了他,随即飞身撞开隔间早已经给火榴弹炸得七零八落的隔扇mén,举手就是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
日军的反应速度也是相当之快,眼见敌人突破防线,根本不做纠缠,除了房中被击毙的一个人之外,其他人早就跑得没影了。这让赵永丰很觉得无奈。拼了半天,只杀了一个敌人?
退出民居,对面街中的战友也已经撤退了出来,看他们神情无奈的样子,收获似乎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这让赵永丰舒服了一点,继续整理队形。开步前进,行不到三十米,同样的子弹从几乎同样规制的民居中打出来,shè伤了一名清军士兵。
这一次赵永丰和对面的战友使了个眼sè,不再照刚才的样子进攻了。反而后退几步,找到一个隐蔽处聚在一起商议,“你怎么看?”
“这样下去不行。”第二连队的连队长说道,“太耽误时间了。这么长的街道,要是到处都埋伏敌人,几时才能清理干净?”
“我也说是。”赵永丰眼睛一转,对同伴说道,“你注意了没有?日本人的民居都是木制的?”
“是,我听军mén说过,似乎日本这个地方总有地震,不用木头盖,震塌下来,会多死很多人的。”
“管他地震不地震?既然是木头的,就最怕火!你怎么说?”
“那还说什么?干呗!”
赵永丰嘿嘿一笑,回身吩咐,“去,让弟兄们放火,烧死这群杂碎。”
酒田是海港小镇,海风习习,让人暑汗全消,但这种天气,也为放火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从街道两边的民居中扔进火把,片刻之后,全木制结构的房舍顶端开始冒出腾腾火舌,借着海风的作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临近的房舍引燃,一传十、十传百,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站在街道尽头的清军只觉炙热无比,不自觉的向后退去,“都给我站住了,注意警戒!”
放火的办法立刻收到了效果,从前方逐渐燃起火头的民居中,冲出三十余名日军士兵,身上土黄sè的卡其布军服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火苗闪动,头发、胡子、眉máo都被火焰炙烤得卷曲、消失,发出皮脂、máo发燃烧后特有的焦臭味道,清军距离还远,就能够清晰的闻到。
为首的是一个军曹,手里执一支快枪,腰上别一柄战刀,随着大步向前的动作,战刀在身体左右来回晃动,“冲上去!冲上去!”
赵永丰放下心来,看不见敌人的战斗是最苦恼的,如今他们出来了,还有何惧怕,“跪姿,发shè!”这种三姿shè击是绿营军士入伍之后最长训练的科目,动作无比熟练,突突突,突突突!的几梭子子弹打过,日军士兵割麦子一般的倒下,手脚chōu搐几下,便即不动
第51节 登陆作战(2)
赵永丰把枪口垂下,看看正在燃烧的市集,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这就是正式上战场了吗?似乎不及自己心里想得那么高兴呢?
“大人,有人出来了!”一声士兵的惊呼响起,“哎呦,是个孩子!”
众人凝神看过去,同时皱紧眉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浑身是火!身上的衣服已经给烧光了,精赤着小小的身子,喉咙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从起火的家中逃到街上,到处luàn跑,但不及数息之间,猛烈的火焰便彻底吞噬了他。4∴⑧0㈥5
清军士兵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呆了片刻,才有人怯生生的问了一句,“大人,怎么办啊?”
“救火!”赵永丰硬邦邦的抛下一句话,先一步冲了上去。
放火容易,救火则要难得多,海风阵阵,吹得火焰到处飘散,人根本靠不到近前去,赵永丰几次想要水来灭火,但酒田城是她们第一次‘光临’,对于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连水源在那里都找不到,更不必提救火了。
不过赵永丰也不是笨蛋,很快给他想到了办法,“把这几栋房舍都推倒了,快!”
数百名军士一起动手,推倒了街道两侧的几处民居,才勉强阻截了火势的进一步蔓延,几近一个时辰之后,处于无物可烧的明火全部熄灭,燃烧得不充分的木料免得通体焦黑,发出‘劈啦、劈啦’的声音,沉沉的黑烟升腾而起,整座酒田城都像是被雾气笼罩住了似的。
而在救火的过程中,清军也有所发现:小小的酒田城近千名百姓都拥挤在府治知事大厅中——这是城内极少数的全石材建筑之一。建筑高二层,里面会客室、会议厅一应俱全,等到清军士兵到大门前时,里面早给人用立柱顶死了。
这一下更显得其中有弊。众兵士懒得费劲,拿过几颗火榴弹,绑在一起,拉燃引信,向外就跑!轰然一声巨响之后,大门被炸开了数尺见方的不规则的大洞。从里向外冒出硝烟,战士们嗷嗷大叫着冲进门去,楼上楼下一通翻查,终于在一间屋子中,找到了脸sè惨白,抱拢在一起的城中百姓。
屋中的靠街面的窗户都被用木板顶死,只有极细微的光线从缝隙中shè进来。室内一片烟熏火燎的味道,想来是着火之后的烟雾飘散进来所致;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死命的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咳嗽声给别人听见,小脸憋得通红,看上去无比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