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有失职守之故,臣自请处分。”
“这会儿说不上什么处分,若论及责任,朕要第一个担当起最大的责任来。”皇帝说,“至于说这是好事,不但可以让海军那些人清醒清醒头脑,也要让绿营众将打起精神来,别总做天兵一到,东瀛小国望风而降的美梦。不靠流血就能胜利的战争,还从来没有过呢!”
“圣明无过皇上,见识深远,睿鉴万里。老臣想,不如将皇上这番话廷寄各省带兵官员,在军中晓谕兵士,也好让他们不再为骄矜之气所夺,行事之间谨凛一二?”
皇帝摇头摆手,“不必。这样的事情,即便做了怕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效果,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让他们到战场上冲锋杀伐一阵,尝尝苦头,就知道锅是铁打的了。”
奕心中有所感,忽然扑哧一笑,“老六,你笑什么?”皇帝不高兴了,“是朕的话令你觉得好笑吗?”
“啊赶忙说道,“臣弟是想起一件故事来,因而觉得好笑。”
皇帝更加不满,自己为开解众人的心思,耗费唇舌,他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居然还有闲情顾及其他?“恭王,你想到什么故事?说来听听,也好让朕也能开颜一笑?”
奕知道他生气了,但此事不宜出口:皇帝受儒家的圣人教化训诫多年,但偏生了一副法家的心肠,从来不相信人性本善那一套,这是数十年来,中外群臣所共见的,但自从咸丰二十五年之后,久已不现庙堂,今天听他和李鸿藻的说话,可见其人心性全无半点改变,因而觉得好笑。但这样的话只是在心里想想,嘴上如何能够说得出来?他的心情正在不好,若是给他寻机发作,自己就要大倒其霉。因此嗫嚅良久,不能出声。
他这样的做作,更让皇帝恼火,以为他真的不拿自己的话当回事,有心处置,心中又一软,这二十数年来,兄弟君臣每天见面,感情反倒比当年做皇子的时候更加亲近非常,宗室之中老人消磨殆尽,再处置了这个最有德行的弟弟,未免让天下人看皇族的笑话。因此,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经过这片刻的折冲,他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烦躁的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都跪安吧。”
挥退众人,皇帝枯坐良久,拿起一本奏折,是都察院直隶道御史蔡寿祺参立山、肃顺的文字,这篇奏折是五月十七日呈上的,他已经压了很多天了,军机处婉转的问过几次,都给他敷衍了过去,今天政务闲暇,倒要好好批示一番了,这篇折子是这样写的,“皇上宵旰焦劳,励精图治,用人行政,皆出睿裁,未尝纤毫假手于人,乃有植党营私,招摇撞骗,如原任少詹事立山,御前大臣肃顺等,表里为奸,恣肆于光天化日之下,罪有可诛,罄竹难书,试约略陈之。”
“立山出身微贱,皇上因其字学颇工,不拘资格,擢用有加,令入南书房供奉,不过令其考订文章,原未假之与闻政事。为立山者,即当竭力奉公,以报君恩于万一;计不出此而日思结纳连附大臣,揽事招摇,以图分肥。凡内外大小臣工,无不知有立山之名。夫办事南书房者,前后岂止二人,而他人之声名,总未审闻,何一人办事,而声赫奕,乃至如此?是其罪可诛者一也。”
“久之,羽翼既多,遂自立门户,结肃顺、王湘绮等为死党,科里何楷为义兄弟,翰林陈某叔侄,瑞龄为子女姻亲,俱寄以心腹,在外招揽,凡督抚藩皋、道府厅县,以及在内大小卿员,皆立山、肃顺等为人居停哄骗,而囗缘照管者,馈至成千累万。即不属党援者,亦有常例,名之曰“平安钱”。是立山之奸贪坏法,全无顾忌,其罪之可诛者二也。”
“光棍俞子卿在京纵横有年,惟恐事发,潜遁直隶天津、山东等地方,有虎坊桥瓦屋六十余间,值八千金,馈送立山,求托照拂。此外顺治门斜街并各处房屋,总令心腹出名置买,何楷代为收租,立山之亲家陈元师、伙计陈李芳,开张维号,寄顿各处购银资本,约至四十余万,又于本乡平湖县置田千顷,大兴土木,整修花园;杭州西澳,广置国宅,苏松淮扬等处,肃顺与之合伙生理,又不下百余万。”
走笔至此,就不能不令人发生一个疑问:“以仕途未久之宗族,而今息为数百万之富翁,试问金从何来?”当然,“非侵国帑,即削民膏。”成为“国之囊、民之贼”,不诛何待?
皇帝看得头大如斗!摘下眼镜,扔在一边,“传肃顺、立山进来。”
第39节 敷衍以待
第39节敷衍以待
立山自从咸丰二十年和皇帝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宦海几经沉浮,一直到二十四年,肃顺内用,几次在皇帝面前提起他的名字,逐渐想起有这么一个人,迭次提拔,到二十六年的时候,就坐到户部侍郎、内务府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的高位,是继肃顺、成祥之后,皇帝眼前的另一大红人,但和前两者一个年老,一个久历外任不同的是,立山年纪尚轻,言辞便给更是不在话下,因此日益得宠。
而立山比肃顺和成祥更胜强的地方,还有一节,他的文字之功相当深刻,他读书很多但不求甚解,而且为人精明。他当年做过苏州织造,宦囊颇丰,入值内务府大臣之后,和宫中的内侍有了亲近之机,每天早早入朝,袖子里都会装满满一袋子的金瓜子,只要见到内侍,都会隔三差五的打赏,而所求者无它,只是想知道皇帝昨天白天和晚上看过什么书,若是能够回答出看得哪一页,哪一行,打赏起来更加豪爽,转回自己的府中,搜罗到书籍,认真疏爬,所以,每每皇上说到什么,他总能答对自如,久而久之,皇帝也为他所欺瞒,把他当做无所不知的通人了。
两个人进殿跪倒行礼,“奴才叩见皇上。”
“上个月的时候,蔡寿祺给朕上了一份奏折,朕留中不发,其中固然有保全之意,但也未始不是希望你二人能够主动出首,恳切请罪。”皇帝有些无可奈何的望着下跪的两个人,立山不提,肃顺跟随自己多年,君臣情谊无比深厚,但这一次他们的作为,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谁知道你们两个居然对此不闻不问,全当没有这回事?还是以为凭朕对你们的宠信,就对你们藏污纳垢之举眼睁眼闭的就此放过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还说什么不敢?”皇帝大声质问,“立山,你自己说说,蔡寿祺参你这几款,可是属实?若是的话,何以如此大胆?置煌煌国法于不顾?”
听他的语气并不如想象中严厉,立山的胆子便大了;要赖是赖不掉的,便这样答道:“外省督抚,以臣蒙皇上天恩,召侍左右,所以平日多有馈赠,此是敬皇上的一片心,臣亦只感戴天恩。圣明在上,威福皆不旁落,凡有黜陟进退,臣何能参预一字?在那些人,诚为无益;在奴才,则寸丝粒粟,皆自天恩中来。”
这样的回答也非常厉害,皇帝沉吟不语,他的年纪一日老似一日,那些年少热血,早已经随岁月淡去,如今第一挂念的,就是对日作战这个大题目,想来立山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于横行无忌的吧?
有心惩处立山,但蔡寿祺这篇奏折上的又很不高明,他最不应该的就是把肃顺也列席其中,皇帝和肃顺君臣情谊非比寻常,可以说,怎么也样不会容人伤到他的一根汗毛的。
而不惩治肃顺,单问立山,又难免给人留下不打老虎,只拍苍蝇的口实,与其如此,不如干脆就一个不办,把这件事放阴凉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