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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部分(1 / 2)

>    “儿子怎么敢质疑皇阿玛的圣训。只不过,儿子以为,袁甲三日记中所言,不过其人生活起居做公平记述,无以示人,也就无可谓敬与不敬。”载滢小小年纪,辩才无碍,甚至当着父亲的面,也敢侃侃而谈,“再说,日记中所载文字,也是经由陈孚恩陈大人删改所得,皇阿玛未见原文……”

文祥越听越害怕,载滢居然直斥皇帝之非,便是亲如父子,也是断然不能容许的,偷眼看看,皇帝的脸sè果然变得非常难看。他在一边碰了载滢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皇帝冷酷的一笑,“真不简单。”他说,“载滢,只凭你这几句话,朕就可以问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你别以为你是朕的儿子,平日又多有容遇,便可以在阿玛面前大放厥词,你还差得远”

载滢吓了一跳,连忙碰头,“儿子绝不敢。皇阿玛明见万里,圣德如天,四海臣民所共见,儿子幼承庭训,于皇阿玛敬服之外,更有无限依从,从不敢有不敬之意的。”

“今日不提,等回头朕再收拾你。”皇帝恶狠狠的等着儿子,转头又问容闳,“容闳,载滢年纪轻轻,朕料他想不出这样一番奏答,这都是你从旁指点的吧?”

许乃钊几个人在一边跪着,听着,心中分外觉得不是滋味;皇帝固然英武,但也和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孩子有了‘错’处,不找自家,反而把罪责推到师傅头上?不论是否属实,总未必多么高明,比之他平日处置国事,似乎差上了不止一筹呢

容闳碰了个头,语句慢吞吞的说道,“臣不敢。臣奉旨启沃圣学,二阿哥天亶聪明,禀赋过人,臣与二阿哥教学之间,彼此相长。此番为袁大人乞命,本是臣与二阿哥心**见。不敢从旁指授,教二阿哥奏对之言。”这番话说得支离破碎,不过应付下来了。

皇帝哼唧了几声,低头问许乃钊,“许乃钊,你在此事中也算有过之身,朕问你,你以为,朕对袁甲三的处置,是否得当?”

“臣以为,皇上处置切实,袁甲三获罪,乃其人平日荒诞,秉xìng轻浮所致,不论朝廷如何决断,都是他应得之咎。”许乃钊如何能够说皇帝的处置不公?先大大的拍了一阵马屁之后,他说,“但臣以为,臣身为大学堂教习编撰总裁官,其罪比之袁甲三只重不轻,臣请皇上降旨,免去臣……”

“朕追究的并不是文材选择、编纂一事,文字有错,便是朕也概莫能免,朕又何尝是要以此为巧立名目而罪及大臣,朕恨的是袁甲三身为一国重臣,xiōng中殊无君父之念,咸丰二年,康慈皇太后不幸崩卒,朕心痛悼,每日到灵前哭拜——袁甲三身为大臣,却以道听途说之言为有趣,记于日记之中,这等无君无父,无行无德之文字,不要说他还算是读书人,不该听闻、记述,就是贩夫走卒,又何尝心忍?所以,朕才要重重地办他”

第100节文字狱(4)

第100节文字狱(4)

这一段往事,容闳、载滢不知其详,文祥几个却是清楚的,明知道皇帝瞪眼扯谎,还是得顺着他的话答说,“是。皇上圣训极是,袁甲三身为大臣,不知礼法,不通情致,本该重重惩处,但奴才以为,故念该员入仕以来,尚称勤勉,于君父所jiāo差事,亦知谨凛。……而此番陈孚恩所办理差事,整理袁犯日记文字,又多有……”

“你们少把事情往陈孚恩身上推,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若不是袁甲三自行不正,又怎么会给人以口实?旁人不提,阎敬铭、许乃钊怎么就不会出这样的麻烦?还不是袁甲三自己自找的?”

“是,是乃钊赶忙碰头,袁甲三案发之后,朝臣人人自危,回到府中,将所写所存翻找出来,能留下的无妨,不能留下的,尽数付诸丙丁,唯恐有一天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一时间举国上下,到处是一片恐怖气氛,而皇帝今天居然还在说是袁甲三‘自行不正’?可见是推脱责任之言。

不过这只能在心中想想,半点也不能诉诸口舌,甚至不能有丝毫流于表面的,许乃钊连连碰头,口中答说,“圣见极是,臣也以为,袁甲三多有取辱之道。但臣愚昧,尚以为圣主当有容人之量。且深究袁甲三一案,也只是为警醒世人,而绝非只为打杀。若论及大逆之罪,莫过于皇上登基之初,广西所出谋逆大案,其时证据确凿,律法jīng准,皇上尚且法外施以仁恕,绕过洪秀全等家属一死,遑论今日?”

许乃钊提及这件往事,让皇帝心中一动,诚然,洪秀全、韦昌辉等人的家眷都能够恕过,袁甲三之罪,比较起来,终究要轻得多,如何就要诛灭九族了呢?若是继续照此进行下去的话,会不会有人说:百姓谋反都可以恕过家人,大臣写几句话,作为日记,却要全家被杀,也太过厚此薄彼了吧?想到这里,他的神sè为之一凝,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那?”

文祥一听这话,立刻越前奏答,“皇上登基之初,早有圣谕,不以言论罪人。今日奴才也以为,袁甲三固然有罪,但念在其人多年来shì君尚称忠悃,办事也知勤勉,更为官清廉,从不肯有半点行差踏错处,还是容留他一条老命,为天下留一颗读书的种子吧?”

“呸照你这样说来的话,朕杀了袁甲三,天下就没有读书人了吗?你也未免太高看袁甲三了吧?”

“是是是,奴才糊涂,奴才昏悖想袁甲三不过一介腐儒,学识不jīng,文字不通,便是称之为读书人也不过差相仿佛,又如何……”

皇帝听得扑哧一笑,烦luàn的摆摆手,示意几个人都站起来,“你们的心思,朕都明白。朕不明白的是,袁甲三也算海内清流的班首,怎么就这样口不道忠信之言,身不履德义之行?难道这数十年潜心钻研的圣人之学,只是存留在他的口中,半点不曾往心里去过?”

“奴才以为,向善之心,容不得一刻轻松,半点懈怠;袁甲三早年求学,尚可称处处谨凛小心,唯于入仕之后,多有彷徨揣测之念,势则数十年以下,也变得不修德行,一心干求利禄——像这样的人,皇上何必为他动气,左右朝廷有法度,按律治罪,料想袁某人但有人心,日后亦当悔改往年之非了。”文祥赔笑答说,“皇上圣见如天,袁甲三一些蝇营狗苟的小人肺肠,又如何瞒哄得过去?”

皇帝沉yín了片刻,他不是不知道陈孚恩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sè,但大臣有整理、举发之权,最后的决断还是由自己所下,这样朝令夕改,未免让人以为朝廷的法度不值钱,因此兀自不肯开口,“那,河南那边的事情呢?”

文祥暗中松了一口气,能够争得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几个人的奏答并非无功。他知道,皇帝为人很英武果敢,唯一的缺点就是心肠太软,不过这一次,这份缺点倒是可以很好的利用一下了当即碰头答说,“奴才以为,袁甲三终究是有罪之身,不过皇上仁厚之主,不忍他袁氏一族为一人不孝而断绝一世祭飨。故再下恩旨,免除河南项城袁氏一族的死罪,改为流刑——发往宁古塔等地,为此番与俄国战争之中,有功大员为奴为婢。至于袁甲三,奴才想,……”

“你想什么?”

文祥真想学一学肃顺那般,以nòng臣嘴脸说动君父,但动了几下嘴角,终究还是学不来,只好老老实实碰头答说,“奴才想,皇上仁厚之德,四海同钦。于袁甲三也必有恩命,非奴才等所能擅请。”

“你这还叫不能擅请吗?”皇帝终于还是为后来人的思绪占了绝大多数,能够不杀人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杀人的为好。故意冷笑着斥道,“把袁氏一族的死罪都给你们挣回来了,还要朕怎么说?罢了许乃钊,你下去之后,到刑部传旨,免去袁甲三的死罪,改为发往黑龙江,让他到军前效力”

许乃钊真诚的碰下头去,撞得养心殿中的金阶咚咚作响,“皇上圣德如天,臣代袁甲三暨袁氏一族,并天下读书人叩谢皇上”

“行了,二阿哥留下,其他的人,都下去吧。”把众人挥退,西暖阁中只剩下父子两个,二阿哥跪在地上,心中大感惴惴。

皇帝上一年八月离京的时候曾经有圣谕,内中提到若一旦在关外用兵不利,甚至有殃信确实,则命内阁、军机、六部、王公会同开启乾清宫正大光明殿匾额之后所封镢匣,按旨cào行——很显然的,旨意中一定是有继位之君的名字——事后皇帝固然安然返京,此事也便成了过眼云烟,但在有心人看来,乾清宫中镢匣内所藏的名字,非载滢莫属这就让载滢并乃母大感惶然了。而这一次袁甲三事发,载滢亲自到翁心存府上,和师傅商议过之后,不惜犯言直谏,也是打着故意jī怒皇帝,招揽贬斥的意图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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