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满意的点点头,“下去之后,立刻拟定作战计划,朕将亲览。”
皇帝到了瑷珲城中,亲至前线督促作战,各部主官丝毫不敢有所懈怠,从九月初七日起,瑷珲城内外开始忙碌起来,原本驻扎的城内外的绿营兵士不提,新从关内调来的兵士只是经过第一个关外的夜晚,就有百数十人因为夜间的寒冷而染患了疾病。
这些人自然有军医负责治疗,如此小节于大局无碍,更多人即刻出发,到黑龙江边,坐船划过已经满是冰凌漂浮的江面,到对岸整编,等到更多的物资、军备、武器弹yào全部运抵江北之后,沿已经冰封雪住的sè楞河,浩浩dàngdàng向洁雅依连涅斯克城进发。
俄军原本在sè楞河两岸的特尔德、奇克德、牛满必拉河支流、松阿甲乌拉等地同样建有营寨壁垒,不过规模、建筑和人口都要比洁雅依连涅斯克城小得多,与其分兵驻守,不如收缩兵力,故而穆沙维耶夫下令,以上几处的俄军士兵尽数西撤,将所有营寨壁垒全部焚烧一空——半点资源也不给清军留下
因为这样的缘故,路上没有受到俄军的阻碍,到达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下,前敌统军大臣是奕山,吩咐兵士扎下帐篷,暂时休息,自己带着朱洪章、张运兰等诸将登上缓坡,用望远镜向对面的城镇眺望。
洁雅依连涅斯克城占地极大,是俄国经营远东所建设的仅次于雅克萨的第二大城,全数以巨大的岩石构成外围城墙,牛满必拉河绕城而过,成为天然的屏障,据清军的探子随时奏陈,俄国方面为了准备洁雅依连涅斯克城攻防战役,又从东西伯利亚首府伊尔库茨克调来第一西伯利亚军团、外贝加尔第二哥萨克师的第三、四、五、六步兵团,以及东西伯利亚第一、第二炮兵旅;还有其他诸如教导士营、工兵营若干。分布在从此地到雅克萨城的三百余俄里的战线上,摆出一幅要和清军决一死战的阵势。
奕山此次领兵西进,统辖一百二十个营的战力,其中炮营全部是从关内新进调来的,合计十六营,都配备了32、36、40磅的重炮,而40磅的重炮,和摇柄式连发快枪一样,都是安庆枪械局最新制造出来的,这一次,也投入到了对俄作战中。
“俄军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军进击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不过小可,西行三百二十里的雅克萨城,才是我军的最后目标呢”朱洪章笑着说道,“大人,您说,我们若是分出一支部队,强攻雅克萨城,断敌去路,又当如何?”
“你以为我就不曾向皇上进言吗?皇上说,雅克萨城为俄国经营多年,易守难攻不说,一旦雅克萨城易手,俄国狗急跳墙,一定会拼死抢夺。到时候,下乌丁斯克、鄂木斯克等地的俄军一定会回头攻城,于我军战略部署,是极大的干扰。”
“大人,卑职大胆问一声,怎么个干扰法?”
“这,”奕山迟疑了一下,“皇上和我说,他想在雅克萨城之下,重现当年安山湖一战的威风。若是能够全歼俄军东征的部队,不但黑龙江流域日后再不虞为俄国人所窥视,就是英法两国,甚至西洋各国,于我天朝的战力,亦当重新估算。到时候所能取得的战略意义,比之这一城一地的得失,兀自要强上数倍之多呢”
他说,“此番出征之前,皇上对我说,俄军在城中驻有重兵,故而进城容易,想彻底占领并控制住城中情况,就是千难万难之事了。俄国人地理熟悉,我们所有的,只是边境上诸多往来商户,进城jiāo易时所知道了一点皮máo。所以,第一要防备俄军到处隐蔽的火力;第二就是要防止俄军夜间发起的逆袭。第三,也就是更加重要的一点,要防备俄军随时可能对我军运输路线进行的干扰——这一层嘛,皇上说,他已经亲自给僧王下旨,让他带同méng古骑兵,在这一百余里的路上来回巡视,不给俄军以可乘之机。”
“大人,几时发起进攻?”程学启问道。
“怎么,你老兄着急了?还是看胡大máoméng皇上赏了一枚勋章,心里痒了?”
程学启毫不讳言,慨然点头,“不瞒大人,当兵的,有几个不想立功的?”
“快哉”奕山大声赞美,“有老兄这句话,我军就可以无往不胜。”他回身远眺,大声说道,“诸位,皇上在瑷珲城中坐镇,等待我等立功的捷报,平日里的那些hún账事,都给我放到一边,战场上见真功,才是男子汉当行当为。谁要是丢了本官的面子,我就他娘的军法伺候”
休整了一夜,九月十日的清晨,清军火炮率先发威,带着猛烈的呼啸,落于城中,奕山站在缓坡上看看,城中到处烟雾弥漫,向朱洪章点点头,“让刘省三和鲍chūn霆动手吧。”
刘省三就是刘铭传,咸丰七年之后,他给发到四川练兵,和留在天津贵州练兵的鲍超,这两个人一文一武,练兵之法虽各不相同,但却为军中袍泽视为光武新军走出来的领军人物,这一次到东北参战,他们是第二批出关的,刘铭传也还罢了,鲍超却很是不满,几次到肃顺面前求恳,请求经略使大人下令,由他的部队担任,后来皇帝御驾进城,他又到御前请战,皇帝不好坚峻,便答应了。
40磅火炮降低炮口,几轮轰炸过后,便炸开了洁雅依连涅斯克城的南北两处城mén,鲍超一马当先,领人从北mén冲了进去——这一次战前布置说得清楚,城中心有一处俄罗斯的东正教教堂,不论从哪一方向突进,都以此处为汇合地点,谁先到教堂,先放一颗信炮,以为昭示。
鲍超领着部下所属的七个营,并山西总兵张运兰的六个营,外加两个炮营,一个榴弹营,合计是四千六百人率先进城,迎面就遇到俄军的猛烈抵抗,火枪的轰鸣声从路边的民居、宅院中不停shè出,清军立足未稳,队形尚未展开,经常有几个人给一颗子弹同时打倒的情况出现,“都趴下,都趴下”
鲍超躲在一根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柱子后面,竭力大喊,同时组织士兵,进行反击,俄军人数又多,隐藏得更加适宜,清军空自放了半天枪,却没有什么效果。这片刻之间,鲍超看出来了,俄军学龟缩战术,只求杀伤清军有生力量,而这种看不见敌人的作战方式,也是最让人恼火的。
任何一处民房,任何一处制高点,都有俄军埋伏,清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调火炮上来,调火炮上来”
炮营士兵跟在步兵的后面,推着沉重已极的炮车缓缓前行,还不等站稳脚步,暗处又是有冷枪shè出,把几个倒霉的炮兵打倒在地,“哎,我……受伤了。”
鲍超心中大恨。举起手中的步枪向右边的民居中还击着,一边更换子弹,一边用力招手,示意炮车上前来,终于,两辆炮车推到近前,他用手一指,“看见右边的民居了吗?先把它给我炸掉”
“轰轰轰”几炮打过,民居的院墙被炸塌,等了片刻,似乎没有人幸存了。“弟兄们,和我冲”鲍超一句话不及喊完,从民居中又是几发子弹打出来,吓得他赶忙又卧倒下去。嘴里恨恨的大骂,“格老子的就不相信,来人,继续给我猛轰”
清军人数上固然占优,但行进途中,困难重重,俄军表现出非常顽强的抵抗jīng神,死战不退,错非是将城镇中的所有建筑尽数摧毁,休想能够有安全区域。因此,战斗进行了不到两个时辰,先期入城的两支部队,几近一万人才只向前推进了不足一公里的距离,而各自伤亡的士兵,就已经占到了总数的一成五。
从南mén进城的刘铭传也遇到同样的麻烦,连续派火炮轰炸,最后即使拿下这座城,也是一片废墟,但即便如此,俄军的抵抗jīng神仍旧非常顽强,己方所取得的任何一步前进,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刘铭传以儒将自居,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作战方式实在为他所不齿,但如今的行事,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他琢磨了片刻,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固守已有的区域,防止俄军反扑,自己在城mén口一处炸得只剩下一面墙的民居中暂时安身,命人把胡小máo找来,“小胡,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