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你都还年轻,你又是最心善的,送子观音即使要送子嗣过来,也是第一个要给你——担心这些做什么?”皇帝说,“哦,从明天起,你别在钟粹宫住了,朕让内务府再好生修葺一番,把这些窗户、mén框之类的,再行填补严实——xiǎo民都说:针眼大的窟窿,斗大的风呢你又是怕冷畏寒的身子骨,暂时就到……宝月楼去吧。”
皇后一惊而起,“到宝月楼?”
“是啊,那里是高皇帝宠幸西域香妃所建,全数是穆斯林风格,用的几乎都是石材,密不透风之外,更建有土耳其浴室,朕回头让太医院准备一些暖身的yào材,你用其来泡泡澡,于你大有好处的。”
皇后心头一暖,为丈夫的关爱怜惜几乎落下泪来,只是宝月楼在禁苑之西,距离养心殿很远,若是搬到那里去住,只怕本来就不多的夫妻谈天的次数,就更加少了:“皇上疼惜臣妾,臣妾感戴莫名,只是,宝月楼距此遥远,又是寒冬季节,便不提皇上去到那里,路上受寒,臣妾心中不忍,……”
皇帝扑哧一笑,“朕明白了,”他说,“你是舍不得朕,是不是?”
皇后娇媚的脸蛋红彤彤的,却勇敢的点点头,“臣妾不敢欺瞒主子,实在是舍不得皇上。”
“这样啊?那就算了。不过钟粹宫暂时不能住了,你搬到养心殿去吧。白天不提,晚上,也好和朕说说话。”
皇后大为惊讶,养心殿是皇帝的寝宫,便是有翻牌子招嫔妃shì寝留宿其中的,也从来都是要在天明之前,移驾回自己的寝宫的,怎么让自己住到那里?“皇上,这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朕的话就是规矩,就这样定下来了。左右也不会很久。白天你在姐妹的宫中说话谈天,晚来到殿中去。等到钟粹宫这边的事情竣工了,你再搬回来,不就好了吗?”
皇后惊讶过后,心中喜欢,笑着点点头,“臣妾领旨,谢恩。”
皇帝将她拥在怀中,轻wěn着脸颊,就在你侬我侬的时刻,忽然,他停顿了片刻:“哦,朕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不过,此事要劳烦皇后的凤驾,帮朕一个忙。”
皇帝难得留宿,皇后给他wěn的正在情热如火,听他说话,迟疑了一下,昵声问道,“皇上有什么事要臣妾去做,只管说就是了。怎么……还说帮忙呢?”
“不是,此事确实有些难为人。”皇帝扶起了她,“你明天到养心殿去,当众为光武营兵士求恳,让朕留他们一条xìng命,你说怎么样?”
皇后赶忙忘情的坐了起来,“上养心殿?”一惊之后,继而又有些兴奋,目光流动一下又黯淡下来,摇头道:“……我不敢……那不和戏本儿里唱的,鼓儿词里说的一样了……您是圣君,这些人又有取死之道,我说什么好呢……”
皇帝笑道:“朕来教你,他们那些大臣,都是你的奴才。你进殿他们都得老实跪下,怕他们什么?圣君也得贤后来配你就说——兵士虽身犯军法,例在不赦,不过年级他们初初征战,心头难免慌luàn,此番对敌之时,也称得上勇武二字,况且听说,这幸存之兵,上至一营统带,下到庶伍士卒,无不个个带伤。以此观之,兵士们尚有为国效力之心,只凭这一点,就足以免了他们的死罪。不如就此施恩放过,留待日后,为国出力——看他谁驳得了?”
皇后心里jī动,深情地望丈夫一眼,说道:“皇上有命,臣妾自然遵旨。可这毕竟带着干政味道,若是给人留下皇上听fù人之言轻赦罪人的口实。可怎么好啊?”
“这一层你放心,朕还有后命,总之不会让这样的事情成为成例的。”皇帝主意大定,心中放松,“你想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一言施恩,救了三百余人的xìng命,便等若是造了两百多层浮屠,想想吧,上苍有灵,又该是怎么样的施福于你?”
“皇上说错了,是两千多层浮屠才是的。”皇后嘻嘻笑了起来。
第45节余波未静(3)
第45节余bō未静(3)
养心殿中,皇帝叫大起,群臣拜倒行礼之后,六福唱喏一声:“起”
皇帝居于御座上,眼睛从左至右的望一遍群臣,开口说道,“自本年九月二十六日子时,英夷火炮轰击沙角炮台,以致两国战端发衅以来,两月时日,荏苒而过,上靠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下依新军将士用命,终将妖氛扫清,还百姓一片澄蓝天宇。”
赛尚阿第一个说道:“这都是皇上运筹帷幄,调派指授得法,奴才等不过受一点雨雪载途辛劳,比之皇上圣心时时垂念之苦,实在算不得什么。”
“朕践祚之初,就曾有上谕颁示全国,朕méng先皇不弃,以神器相托之重,行事之间当以‘公正’二字奉为圭臬。此番有功之臣,不得无赏。”说着话,他微微点点头,六福捧起上谕,高声诵念:“……méng古正红旗都统赛尚阿,领兵有方,威震域外,进东阁大学士,封二等威远侯,并赏振威巴图鲁嘉号,赐紫禁城骑马;驻天津帮办军务大臣曾国藩,领兵得法,使我朝新增数万虎贲之士。更于安山湖一战,指挥得当,全歼来犯之敌,加兵部尚书衔,封一等靖安伯,赏穿黄马褂,西直mén内赐宅邸一所。以上二员,均允准在立功省份,建立功祠。”
“……驻天津帮办军务大臣奕山,进新军提督衔,赏豪壮巴图鲁嘉号,赏穿黄马褂,并赏一年俸禄;驻津cào演新兵大臣长瑞、江忠源,赏赐双眼huā翎,并赏食一年俸禄,吏部各加三极记录在案;驻津办理军中文牍主事罗泽南、蒋益澧、李续宾等,各以道员任用,遇缺题奏。”
“……山东巡抚椿寿、山东布政司劳崇光,山东按察司张桂,于上谕中所jiāo代之公务剀切xiǎo民,出力匪浅,各赏食一年俸禄,并赐锦缎五匹,登州府治下百姓,为国分劳,更应嘉奖。着免去登州府下百姓两年赋税。其余英夷所寇之地,大有破败之处,皆由本省藩司,具折陈报。钦此”
“皇上处置分明,条理不差,臣等感戴莫名。”
六福合上上谕,退到一旁,皇帝继续说道,“此番事了,除了有功之臣要多方褒奖,使肯于为国出力的将士,各有所归之外,于有过的,朕也决不能宽容”
赛尚阿听他话中之意依旧不肯放过浦字营中剩余的将士,心头突突直跳,鼓足了勇气越众而出,“皇上,奴才有话说。”
“你说吧。”
“是。奴才以为,浦字营兵士初接战阵,所见又是从未知道的古怪战法,临战之时,烟气大章,兵士目不能视物,一旦可见,便是敌已到阵前。故而心中……”
“照你所说的话,鲍超所统带的兵士,难道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吗?难道他们就是百战之军了吗?兵士溃逃,只为胆怯畏战。这样的人若是不杀,日后再有战事,士卒有样学样,还谈什么保卫家国?”
“这,”赛尚阿为之语塞,仍旧不死心的继续陈言:“皇上,一次斩决三百余人于兵营之中,奴才深恐伤了皇上爱民之心啊。”
“你糊涂”皇帝用力一拍御案,吓得众臣忙不迭的跪了下去,“朝廷养新军已历三年,千日中,兵饷、后勤、补给无一或缺——曾国藩,江忠源,你们两个是在天津练兵最久的,朕问你们,这三年之中,可有一次,是朝廷于新军所需,有所驳回的吗?”
“回皇上话,从未有过。新军所需军姿、粮饷等物,不待迁延时日,每到月初,都由户部派人按时解到。臣不敢欺瞒皇上,平常军中所属长管为之伤神之事,臣在新军之中从未感觉到。”
“赛尚阿,你听见了吗?三年之间,只是光武营一军,就huā去了朝廷不下600万两的银子,银子huā出去,却落得一群接战之下,四散溃逃之兵。你认为,朕杀了这样的人,会伤了朕的爱民之德吗?”
“这,奴才糊涂,奴才糊涂。请皇上处置。”
“不过嘛,这三百余人中,也并非尽数皆是可杀之辈,并如同曾国藩报上来的,有一个叫胡xiǎomáo的兵士,于败退之际,听闻有袍泽呼救之声,该员回身搭救,虽最后其事不成,自己反倒也为英夷击伤——但仅凭他这番守望相助,临危不惧,救助同伴的行为,朕以为,便可以免其一死”
三百人都要杀,只有一个胡xiǎomáo因为一念之仁而为皇帝开金口免死,无不让人升起祸福无常的古谚来:“至于其他人,朕本来也想法外施仁,但为日后兵制大行其道计,也不能不狠下心肠了。军机处,拟旨:光武军镇标第二营剩余兵士三百零九名,于战事胶着之际,不战而逃,弃友军于不顾,几乎使朕全歼英夷于安山湖之战略付诸东流,天理、国法、人情皆无可恕之道。着兵部尚书,军机大臣柏葰赍旨到西山锐建营,将营中所属兵士逐一验明正身,今日午时,即刻行刑”
柏葰眼圈一红,君前不敢失仪,连忙跪倒碰头,“奴才领旨。”
“还有,所有被军前处斩的兵士,虽是犯了军法,不得不凌厉处置,朕也终究不忍,命户部,按照个人的籍贯,所属,命其家中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