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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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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营建动工在即,皇帝的心情极好,料理起政事来,也觉得比平日顺手了很多。等到用过了午膳,小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兴致仍旧不减,精神大好之下,思量着要找些消遣了,“来啊,传肃顺。”

肃顺听到皇帝传召,心中一动,收拾一下,赶忙到书房见驾,“肃顺?”皇帝喊着,声音相当清朗。

“喳”肃顺也响亮地答应。

“今儿十五,月白风清,你看,我到那儿逛逛?”

“这个……,”肃顺想了想答道:“奴才给皇上出个主意,‘山高水长’那里地势宽敞,又有搭好的戏台,这等月明星稀之夜,最宜玩月,皇上不如到那儿去纳凉,再传了升平署的学生来,让他们清唱着消遣。”

“好,好”皇帝欣然答道:“就这么办”

山高水长建有戏台,还是当年乾隆皇帝在世的时候修建的,嘉道两朝天子崇尚简朴之风,久已不用,新君登基之后,大肆更张,才能重现当年荣光。

皇帝此刻所临幸的地方,是在南岸,到得那里,恰是月上东山的时候,澄彻蟾光,映着一湖倒映柳丝的湖水,清幽极了。皇帝特意吩咐,不要看见一点灯光,于是太监分头赶到附近的屋子,传旨熄灯。自然,御前照明的大宫灯,也都一起熄灭。

略略歇得一歇,肃顺带着升平署的总管太监安福,皇帝最宠爱的几个学生,还有嘉庆年间就当过差,于今专教学生唱曲的老伶工钱思福、费瑞生、陈金崔等人,来向皇帝磕头请安,随即呈上戏折子,请求点戏。

皇帝不必看戏折子,他的腹笥甚富,随口吩咐:“唱《长生殿》吧”接着,抬头望着乌油油的天空淡淡的云彩,念道:“凝眸,一片清秋,望不见寒云远树峨媚秀苦忆蒙尘,影孤体倦,病马严霜,万里桥头,知他健否?纵然无恙,料也为咱消瘦……。”

O念到这里,皇帝低头问道:“这一折叫什么?”这一折叫《尸解》。名字大有忌讳,安福不敢多说,所以只是磕头,不敢回答。

肃顺虽不解音律,但《长生殿》是宫中常唱的传奇,他听也听熟了,记得皇帝刚才所念的曲文,是描写杨贵妃在马嵬驿被陈元礼兵变所迫,悬梁自尽以后,阴魂不散,如何在淡月梨花之下,自伤玉碎珠沉,追忆当日恩情。此时此地,唱这样凄凉萧瑟的曲子,实在有些犯忌讳,这是安福不敢回奏的缘故。

于是他故意叱斥安福:“你看你,当差越当越回去了怎么让皇上给考住了呢?下去吧,拣好的唱来给皇上听”

这算是解消了一个僵局,安福固然如释重负,皇帝也想了起来这一折名为《尸解》,同时也明白了安福不敢回奏的缘故,所以由着肃顺,并未作声。

安福知道皇帝最爱那些词藻清丽,或者情致缠绵的南曲,看到眼前的景致,想起《琵琶记》里有一折,恰好当行出色,于是便叫陈金崔擫笛,费瑞生掌板,由皇帝所激赏的学生张多福主唱。

檀板一声,笛音旋起,张多福启喉唱道:“楚天过雨,正波澄木落,秋容光净,谁驾冰轮。来海底?碾破琉璃千顷。环珮风清,笙萧露冷,人生清虚境。珍珠帘卷,庚楼无限秋兴。”

这曲牌叫《念奴娇》,下面要换调了,就在这空隙中,皇帝向肃顺问道:“你知道这唱的叫什么?”

“奴才那儿懂啊?”肃顺陪笑道,“听那辙儿,好象叙的是月夜的景致,这倒是对景挂画。”

“对了这是《琵琶记》的《赏秋》,秋天不写月亮,可写什么呢?你听着吧,下面还有好的。”

前面的张多福,听见皇帝这么说,越发打点精神,接着唱下面的《生查子》和《念奴娇》序,“逢人曾寄书,书去神亦去。今夜好清光,可惜人千里,长空万里,见婵娟可爱,全无一点纤凝。十二阑干,光满处,凉浸珠箔银屏。偏称,身在瑶台,笑斟玉斝,人生几见此佳景?”

“好曲文,好曲文”皇帝击节称赏;又说:“张多福今天嗓子在家,咬字也好了”

肃顺听见这话,便即喊道:“皇上夸奖张多福。谢恩”

安福早就准备着的,随即带了张多福到御案面前磕头。皇帝赏了一盘杏波梨,于是又一次磕头谢恩,退回原处,接着往下唱。

唱到‘峭寒生,鸳鸯瓦冷玉壶冰,栏杆露湿人犹凭”皇帝大为皱眉。他的一举一动,眉高眼低,肃顺无不注视着,这时知道出了岔子了,所以等这一支《古轮台》唱完,随即俯身低问:“可是那儿唱错了?”

“嗯”皇帝点点头问:“是谁教的?传他来”

张多福这一折《赏秋》,是陈金崔所教,安福带着他惴惴不安地来到御前,跪了下来,听候传问。

“‘湿’字是入声,你怎么教张多福唱成平声?难听死了”陈金崔嗫嚅着回奏:“回万岁爷的话,‘湿’字是‘连腔”听起来像平声。”

“谁叫你‘连腔’?”

这一下碰过来,越发叫陈金崔汗流浃背,结结巴巴地说:“是奴才的师父这么教的。”

他的教曲的师父,如何可用来抵制皇帝?这是极不得体的奏答,可以惹恼了皇帝,有不测之祸。宫中相传的心法,遇到这种情形,要抢在前面申斥、开脱,来平息皇帝可能会爆发的怒气。所以安福严厉地喝道:“好糊涂东西你师父算得了什么?你师父教的,还能比得了万岁爷的教导”

“是,是”陈金崔不住地在地下碰着响头,“奴才糊涂,求万岁爷教导”

“你那个师父也不高明,怕的连南曲、北曲都搞不清楚。”皇帝徐徐说道:“北曲的入声,唱高了象去声,唱低了象上声,拖长了就成平声。《琵琶记》是南曲,‘湿’字唱错就错在这个连腔上面。这你明白了吧?”

“万岁爷圣明万岁爷的教导,奴才一辈子受用不尽。”陈金崔又大着胆说,“奴才斗胆,再求万岁爷教导,南曲的入声该怎么唱才动听?”

“出口即断,也别有意做作,轻轻一丢,自然干净俐落。昆腔是所谓‘水磨调”宛转之中要有顿挫,就在这些上头讲究。”

皇帝顾曲,实在可算知音,升平署的老伶工,无不心诚悦服。皇帝也大为得意,现身说法,便亲自小声哼唱着教他们。

肃顺心中有事,皇帝和几个人的说话没有听到耳朵中去,正好皇帝叫他,“肃顺?肃顺?狗奴才,在想什么呢?”

肃顺吓了一跳,赶忙跪倒,“奴才糊涂,奴才糊涂奴才心中想事,一时间忘却仪体,请皇上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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