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卑职不敢隐瞒,我做了一桩很是失节的错事。”
“哦?”一句话把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张芾继续问道,“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
文祥有心想解劝几句,正要说话,桌下给李鸿章轻触了一下,知道他可能有什么异议,当下不再说话。不过看赵皖北一脸苦涩,为未来的命运不知所措似的,心下实在有些不忍。
草草散席之后,文祥到了李鸿章的房中:“少荃兄,刚才在席上,可是有什么话不好出口吗?”
李鸿章笑了,“博公可是要为赵池门行借箸筹谋之计?”他问:“又或者是看其苦涩难言,心中不忍?”
文祥老老实实的一点头,“正有此意,怎么,少荃兄以为不妥?”
“大大的不妥”李鸿章说,“博公宅心仁厚,本来是轮不到卑职在一旁说话的,只是,博公,赵池门为人荒唐,行事之间酷烈无比,已经是引得本省上下一片怨声载道,朝中纷纷有人上章奏劾,这时候博公深陷其中,岂不是自蹈泥淖?”
他又说,“更何况,皇上虽然有意在江南之地修建铁路,不过此事尚未确定,赵皖北曲意逢迎,不但是在其治下弄得百姓对铁路之事心存定见——只以为铁路兴建,未见其利,先见其害,更会引来朝臣有了立言之本,届时,铁路之事为朝野上下群起而攻,追缘论始都是赵皖北行事荒唐所致——若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使得铁路不能在江南一地通行,赵皖北难辞其咎,而皇上那里的怒火,怕也是他不能承受的”
到最后,他说,“博公,博公,可不要重蹈胡元方的覆辙啊”
一句话出口,文祥的脸色变了——。
胡元方是雍正二年时候的陕西巡抚,他本名叫胡期恒,字叫元方,湖南人,他的父亲叫胡献微,官做到湖北藩司,当时的湖北巡抚就是年遐龄——也就是年羹尧的父亲。两家的老爷彼此气味相投,是通家之好,自然的,少年时期的年羹尧和胡期恒也就结成了很好的朋友。
到了康熙四十四年,胡期恒中了举人,正好赶上康熙南巡,胡期恒因为献诗而为皇帝授职为翰林院典籍。不久外放为夔州通判,在任恩信相孚,很得百姓的爱戴,特为他建生祠,供奉他的长生禄位——这是当官的最大的荣幸,没有一个长官不重视属下有这样的荣誉的。
偏巧他的长官巡抚正是年羹尧,对这个总角之交也非常器重,专折保荐,升为夔州知府,再升川东道,年羹尧由四川总督兼管陕西,又推荐他做了西安藩司。
胡期恒确实是个好官,而且很能干,年羹尧对他言听计从,自不待言。
众所周知,在康熙中叶的时候,西北广袤的土地上连续出现志在分裂独立的几大势力,其中的最大的分别是葛尔丹、策妄阿喇布坦还有一个就是罗布藏丹增(最后这个人,有看全]文字2]58o过电视剧《雍正王朝》的读者应该有点印象吧)。
明朝继元续统,只能将蒙古人逐出大漠以北,却不能尽灭蒙古。元顺帝有个好子孙,在漠北再度雄起,称作达延车臣汗,他给自己的部落所定的名字叫喀尔喀。这个部落和明朝的关系很微妙,忽友忽敌,变动不定,大致上还是走驯服则朝贡,不服则劫掠的游牧民族的老路。
而明朝从英宗土木之变之后,对这样的部族从来都是以安抚为主,因而达延车臣汗的势力愈见壮大,他有十个儿子,其中有四个侵入漠南地区,一直繁衍到清朝开国,这四个儿子的子孙,占到内蒙四十九旗中的大半。
留守在漠北的是达延车臣汗的第八个儿子,叫格鲁森札,部下有一万余精兵,分为七旗,由他的七个儿子掌管,其中尤以老大,老四,老五最为能力出众。
这三个儿子的称号分别是扎萨克汗,土谢图汗和车臣汗。统称为漠北三汗,又叫喀尔喀三汗。
喀尔喀在瀚海以北,它的西邻叫做额鲁特蒙古,明朝成为瓦剌,瓦剌分为四部,其中的一个就叫准格尔,地在新疆伊犁,准格尔有个酋长叫葛尔丹,自立为准格尔汗,一意扩张,先向西攻入青海,再向南摧毁回部诸国,而就在这个时候,漠北三汗发生内讧,给了他一个趁火打劫的好机会。
喀尔喀的内讧起因是土谢图汗攻打扎萨克汗,杀汗夺位,纠纷闹得非常严重,皇帝特意派遣使者陪着西藏黄教的**喇嘛到喀尔喀去调解,这时候葛尔丹也派人到了喀尔喀。
这个葛尔丹派来的使者是故意来此在纠纷的基础上再度制造纠纷的,他的手段很决绝,更抱着牺牲自己的决心,说话的时候故意激怒土谢图汗,结果他自己被杀,正好给了葛尔丹出兵的借口。
于是,葛尔丹便以问罪为由,大举入侵。
土谢图汗的兵士和葛尔丹接战之下,大败而走,向朝廷求援,皇帝命自己的哥哥——封裕亲王的福全为主将,皇长子胤眩笔郑熳笠恚蛔约旱牡艿堋夤淄醯某D脖贝蠼蚯淄跹挪肌⑿趴ね醵趵裎笔郑煊乙怼?br />
不论是人员调配还是军马形状,这样的声势都是足以威震塞外了。
这边葛尔丹的部队已经侵入察哈尔东南,与热河接壤的乌珠穆沁部,下一个目标就是科尔沁各旗,于是皇帝命左翼出古北口,右翼出喜峰口,又加派盛京、吉林驻军以及科尔沁各旗的蒙古兵助战。出师的时候,皇帝御太和殿钦赐裕亲王抚远大将军敕印,送至东直门,仪节非常隆重。
谁知道初战不利,前锋遇挫,葛尔丹领兵度辽河的支流——一条名叫西喇木伦的河流,兵锋直指热河赤峰县境内的乌兰布通,距离京师不过区区七百里
福全驻军在距离乌兰布通三十里外,两军隔河对阵,葛尔丹的布阵空前绝后,用上万头的骆驼绑住四肢,卧在地上,驼峰上加木箱,木箱上再围上浇湿了的毡毯,名叫‘驼城”他的士兵就在木箱之间的空隙中向清军开枪。
不过他的火铳不及清军的大炮,打了一天的时间,骆驼城给大炮打成两截,福全下令渡河攻击,清军很是英勇,杀得葛尔丹大败,幸亏是八月初一,晚上没有月亮,葛尔丹才能遁走。
到了第二天,葛尔丹派了一个喇嘛到清营求和,自己则拔营而走,再回到西喇木伦河边,无船可以渡河,只好砍下大树浮于水面,载浮载沉的到了对岸,连夜狂奔,所过之处尽皆点火,连天荒草化为灰烬,一场火烧了数百里
福全有心继续追下去,不过两个因素牵扯了他,第一个就是他的侄子胤眩费|是皇长子,在军中作威作福,任意胡来,处处掣肘,这样下去,于军心不利。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科尔沁和盛京的援兵始终未到,葛尔丹那边据险以守,也很难拿得下来。
而且,葛尔丹找来一个叫济隆的喇嘛,作为说客,大致的意思就是请求朝廷原谅,葛尔丹本人万般悔罪云云。
皇帝在乾清门召集王公大臣公议,都认为福全明知道济隆所谋,只是为行缓兵之计,而福全居然肯听他的,这是坐失军机,要降旨责备。
福全得旨,回头找济隆问话,并特遣侍卫,带着济隆去葛尔丹处问罪,葛尔丹在佛前设誓悔罪,另外备了奏章和誓书到军前正式乞降。
康熙很为难,他有心不饶过葛尔丹,一战而竟全功,不过种种问题摆在眼前,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三藩之乱之后,当初出力的大臣都已经到了极高的位置,只要有一个心里不服,发几句牢骚,都会造成很难估量的影响。福全虽然是自己的哥哥,却必须在军言军,以军法从事,倘若不闻不问,就会严重的打击士气。
另外一件很难为的事,就是皇长子胤眩X费|实在是康熙教子无方的铁证,纯粹的一个混蛋在军中作威作福,引得兵士怨情极大——福全始终不肯入大漠穷追,也有这方面的考量——胤眩嬉浅霰涞拇蠡觯砦鹘褪撬啦蛔闶甑拇笞铩?br />
这一层皇帝也是知道的,他更知道儿子的人缘不好,要是追查起来,只怕儿子要承担的责任还要大于福全呢到时候,又该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