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精力细想自己会怎么样,每一剑挥出都用尽全力,才知道杀人的时候是不需要什么技巧的,你所有的拼杀都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
竟然能与狄俄墨得斯杀出一个豁口,眼看就要接近阿开奥斯人的主战场,帕特洛克罗斯和狄俄墨得斯同时振奋嘶叫着冲向那些企图再次将他们包围绞杀的人。
阿喀琉斯是眼看着帕特洛克罗斯从自己身边飞奔而去冲进特洛伊军队中的,心里一慌,差点被一支梭镖打中,好在身边的阿尔墨冬眼明手快用圆形盾牌断了下来,连忙吩咐他:“阿尔墨冬,喊口号,召集所有密耳弥冬人,听从我的指挥,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
“是!”说完一边驾车冲向特洛伊人渐渐合拢准备撤退的阵型,一边单手拢嘴仰头长声吆喝起来,是忒萨利亚乡间的一种民歌唱法,随着抑扬顿挫呼唤声,散落在战场各个角落的密耳弥冬人和帖撒利人纷纷冲破阻拦追随阿喀琉斯的战车排列阵型形成一股排山倒海的阵势凶猛扑向即将合闭的特洛伊军阵,帕特洛克罗斯和狄俄墨得斯两人也已经拼杀到边缘来。
如同澎湃的海潮打落下来,特洛伊的防线在密耳弥冬人严密迅速的冲击下溃散败退,可怖的战鼓与号角声同时响起,形成阶梯型的战阵一层层推进,没有人能从一层一层的狙杀中逃脱活命。
阿喀琉斯心急如焚,忍不住扬声嚎叫起来,“帕特洛克罗斯,你在哪里???!帕特洛克罗斯,回答我!”
鲜血飞溅在脸上,身上的战甲已经被鲜血浸透,手掌上血肉模糊。
“啊!!!”
从散开的特洛伊军阵口传来一声惨叫,是帕特洛克罗斯!
阿喀琉斯厉声一吼:“冲!”身后的战车立刻集结扑向原本就已经溃不成军的特洛伊军队。
特洛伊人就像倒塌的积木哄然后退,留下浴血的狄俄墨得斯和帕特洛克罗斯,两人都受了重伤,一人一剑拼命接下那些乱棍刀枪。
看到还活着的两人,阿喀琉斯心里一振,高举权杖,身边的传令官一声声怒吼出他的命令:“所有的战士听令,一定要救回阿耳戈斯国王狄俄墨得斯和帕特洛克罗斯,后退一步者杀无赦!给我冲!狠命地冲!直到最后一个特洛伊人离开战场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Section 16
知道援军已经赶来,而且那些特洛伊士兵也无人恋战,从他们身边飞快撤退,帕特洛克罗斯和狄俄墨得斯对看一眼,两人脸上身上基本上都被血洗了一遍,只剩两只眼睛看能看出是个人,盔甲头盔什么的早就千疮百孔。
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帕特洛克罗斯回头想再次确定自己是真的在这些凶猛如狼的特洛伊士兵刀剑下活下来了,看着那些如潮退却的特洛伊士兵,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劫后余生自豪感油然而生,不由得裂开嘴冲撤退的特洛伊士兵大笑,松开旁边的狄俄墨得斯高举起手上沾满鲜血的战剑,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间,跪在被鲜血浸透染红的土地上,无所顾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多么的不可思议,他这个现代人,他这个从来没有杀过人上过战场接受过正规训练的现代人竟然能在如此残酷血腥的冷兵器战场上活下来,这真的只能说是奇迹!
身旁的狄俄墨得斯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只用看疯子的眼神盯着他,也没有更多的力气站立,只跪在地上单手握捡支撑住身体不倒下。
帕特洛克罗斯笑得得意,不期然的,看到最后一股退回特洛伊城门内的特洛伊士兵中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回过头来,此时他已取下头盔,染血的黑发凌乱贴在脸上。
帕特洛克罗斯的笑戛然而止,一个机灵站起来,“贝拉德!”
“什么?”狄俄墨得斯莫名其妙看着明明刚才已经站都站不起来的人竟然爬起来要重新追击,开玩笑,马上就要日落,而且特洛伊人正在集中撤退,现在追过去不是找死吗?
扔了手上的剑拦腰将急切的想要扑出去的帕特洛克罗斯抱住,大叫:“你疯了,找死吗?阿喀琉斯他们马上就过来了,你追什么追,让他们退回去!”
“贝拉德!你放开我!是贝拉德!”帕特洛克罗斯奋力挣脱狄俄墨得斯的钳制,疯了一样追过去,眼看着那怀抱头盔身披血红战袍的人即将退回特洛伊城,即将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急得忘记自己的身份,用中文大叫起来,“贝拉德,贝拉德!我是颜钰,我是颜钰啊!”
到处都是残肢尸体,遍地的刀剑盔甲,被损毁的战车,垂死的战马倒在地上□□,帕特洛克罗斯拖着重伤的身体艰难奔跑在这战火弥漫的落日战场上,血红的夕阳丝毫没有因他的急切而停止垂落的脚步,“贝拉德,贝拉德!”
他们原本就闯入了特洛伊军队的后方战场,很容易就能追上那些撤退中的军队,已经只有很小一部分士兵还没有退入城门,眼看着帕特洛克罗斯挥舞战剑越来越靠近,守在城门旁等待士兵们最后撤退的主将举起手示意城墙上的弓箭手和城门前负责断后路的枪兵准备投枪。
在这完全被猩红,黑色,以及灰色铺染而成的大地上,狼狈奔走的众生如渺小的蝼蚁。
高大肃穆甚至连呼啸的海风都为之凝噎的城墙下,有着黑色头发,黑色眼睛,冷淡表情的男人,脸上布满干涸的血迹,视线如最锋利的刀刃转过来落在奔跑中的帕特洛克罗斯身上,血红的战袍在夕照之光的照耀下如同被鲜血染透的战旗,触目惊心!
男人的表情,就像特洛伊平原后面那坚定沧桑的海岸线,无所动容!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楚他的面部轮廓!
数支长枪在那名主帅的指挥下带着肃杀的血腥味飞驰而来,‘咚’‘咚’,无一命中,帕特洛克罗斯继续不要命的奔跑喊叫,“贝拉德!贝拉德!!”
看看我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是错的!
梦醒之后还是在我们的物理实验室,你站在窗口看头顶盛开的蔷薇,美好的侧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仿佛对现状此刻的无比满足。
贝拉德!看看我!不要转身,不要离开!
帕特洛克罗斯加快速度,然而,当他的脚步即将赶上撤退中的士兵时,墙上的弓箭手终于在主帅再次放下手的一瞬间开始攻击,密密麻麻的箭矢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帕特洛克罗斯罩在其中。
脚步仍旧没有半点停留,一边飞奔一边利落挥剑斩断刺向身体的一支支利箭,然而毕竟只有双手,且是迎着攻击方向而去,无法一一挡开攻击,一支箭刺穿了他的脚,飞奔的身体来不及收回,下一刻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激起漫天尘土,立刻焦急抬头寻找城门口的身影,却只来得及看到城门关闭前留下的一抹长长影子,不由得歇斯底里嘶喊起来:“贝拉德————!!”眼泪混合着鲜血,试图留住那道没有一丝留恋的影子。
在帕特洛克罗斯受伤倒地,特洛伊主将撤回城门内的同时,小埃阿斯带领的投石手和弓箭手已然从侧翼赶来增援,及时压制住城墙上弓箭手新一轮的攻击。
帕特洛克罗斯咬牙拔掉穿透脚背钉入地面的弓箭,带倒刺的箭头带出一大片血肉,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再追,一只手突然从腰间穿过来将他拦腰抱起转身,随后以他们为中心几十个头顶圆盾的人包围过来,组成一面临时防护罩,护着他们迅速后退,在投石手的掩护下撤出城墙上弓箭手的射程。
混乱中帕特洛克罗斯几乎是被拖着在地上走,脚上冒出的鲜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迹,身上各处的重伤在同一时间爆发,神智渐渐混沌起来,有气无力抓住腰上的手,哀哀低声呢喃着,持续不断,泪落如雨。
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头?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贝拉德!
最后艰难扭头看着身后死死抱着自己的男人,疯魔般笑起来,歇斯底里哀嚎一声“贝拉德——”
为他死守五年戒律般的生活,无形之中已经将那份干净美好的憧憬爱恋扭曲成了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