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冲冠一怒为红颜(4)
曾经,在他的记忆中,那么强悍而又霸道的父亲,终于,老了,去了。
而现在,对于他这个叛逆的儿子来说,心中又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
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他耗费了两年的时间,甚至不惜忍辱含垢,改名换姓潜居深宫。
为了她,他可以奋不顾身,可以以死相护。
可是,到了而今,他才发觉,自己或许真的是年少轻狂了……。
阿柔静静的看着他,她发现,他似乎老了。
其实按年龄来算,他今年才二十六岁,无论如何,也称不上这个老字。
然而这些年的辛苦劳累,那些坎珂岁月里的博弈征伐,那些溅在眉稍眼角的血腥杀戮,都随着这个老字,如同滚滚潮水般,流过他沧桑的双眼。
相识相知,他对她,从不言悔于任何的付出。
而此刻,在他微微现出苍老的神态后,掩映在种种风光之后的,是无眠不休的彻夜灯火,是西窗冷月的孤影剪烛,是寒窗辗转的夜不能寐,是迎风独立的萧萧孤独。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或许,曲终人散,亦恰是此时。
“司徒”
阿柔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没想到司徒云秋却大方的转过头来,道:“阿柔,我司徒云秋是个粗人,不似你出生帝王之家,我们之间原本就殊途难以同归。过往的一切,我都不曾后悔。对你来说,你的生活,你什么天下大义信念信仰我都不明白,我只希望你能过的开心一点,你是个好人,这深宫的生活,你要千万小心上意。另外,我要提醒你一点,此次劫持人质,并非我一人之力。有一伙神秘的高手,从中帮了不少忙,只是,我现在都还搞不清楚对方的来路。以后,你行事皆要当心。”
他,原来是真的,要走了……。
她生命中的人,一个个的,亲人,朋友,都要走了……
缓缓走上前,她凝视着这个自己从来都不曾认真看过的男子。
风过处,男子的衣角轻轻被吹起,没有寻常富贵人家年轻公子的熏香,而是一股渍淡独有的芝兰气,气质清俊恍若一捧清澈的雪。
番外:伤离别
阿柔忍住眼眶中的泪水,看着眼前的男人,两年时光匆匆而过,他的样子似乎也并没有如何改变,除了眉宇间的一丝苍老与荒凉之外,仍旧是这般模样。
她开口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凝在唇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心中酸楚苦涩,却终究化作一丝浅笑,溢出唇角,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人。
他还是他,不是什么天罡城少主,不是惊才艳绝的黑道霸王,亦不是狡猾无耻的司徒六少。
他仍旧是那个冷漠孤傲还略略带着几丝狂放别扭和任性的男人,是那个和她屡经生死,几次救她于危难的司徒云秋。
几斥感慨突然在心间升起,渐渐将那份即将离别的酸涩与伤感压了下去。
她看着他,比之上次在军营相见时,显得干净整洁多了。胡须刮的很干净,脸色也似乎白了一些,整个人虽然仍旧英俊,仍旧不羁的像个痞子,可是眼角已然带了一丝纹路,仔细看去,眼神也有一些疲倦的辛苦了。
她静静抿了抿唇角,轻声说道:“司徒云秋,我欠你的,你就这么让我拖欠一辈子了。”
他也看着她,这一年多来积压的火气突然就没了,连那丝孩子气的任性,都在这句简单的话里淡去了。
她忽然朝他扑过来,伸手,就这样迎面抱住他的腰身。
他整个人都呆了,也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是傻傻的,任由她那样抱着自己。
一旁的碧树上缠绕着淡淡的紫藤和杜若,香风细细,幽幽而来,像是一汪浮云。
司徒云秋的后背上流了一背的汗,过了很久,他才回过神来,反手抱住她的身躯。
“阿柔,跟我走吧……。”。
他终于开了口,半截话却突然被自己咽下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这是要为难她啊……。她是母亲,她的儿子如此年幼,她又怎么可能放下这家国天下,随他一起浪迹天涯呢?
“司徒,我……”。
她欲言又止,却听他马上道:“我知道,我就是随口说说,阿柔,我从来不叫你为难的,你知道吗?我哪怕再苦再难,我也不忍心叫你为难……”。
番外:伤离别(2)
他略微粗糙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一个这样狂放的情怀,在暗处无微不至的呵护着她的一切。
终于到了要离别的时刻了……
这一个拥抱,将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难舍难分,更隐隐折射出,此后离别再聚无期…。。
夜,沉沉如墨。
顺着来时的路,她静静的走,所有的岁月过往在脑海中一一滑过,像是一行偏飞的白鹭,坑蜒的飞过水墨书画的天地间。
那些或激烈或斑白或色彩浓郁或苍茫惨淡的一切,渐渐在心底沉淀下去,变成一汪水,渐渐的冻结成冰。
她的半生,仿佛只是惊鸿一梦。
恩怨、羁绊、痛恨、纠缠、相助、携手、生死、重逢、挣扎、欣喜、别离、惘然……
每走出一步,她的眼前都会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处风景,每一幅画上都承载了太多沉重的东西。
有国仇家恨,情爱纠葛,有万欠愧对,有执著思念,有多年来的压抑和隐忍,有几欲冲破桎梏的激烈和盘旋。
那么多的情感充溢在心底,终于被那首平铺直叙的歌词,一一挑破,激烈的顺着指尖蔓延而出。
她就是一汪碧湖,用理智和冷静为自已结上一层薄冰,将所有她觉得不对的情感都压抑下去。
一年、两年、好多年。
或者,终其一生,亦只能沉默如此了吧?
月光照着她单薄的身影,孤单的面容,在银辉下,更显皎洁憔悴。
而就在后宫偏远的一角,也有人,为了今日上林苑中之事,彻夜不眠。
这是一处虽然偏远,却精致整洁的宫殿。
殿后后山的一处幽潭之上有一座小亭,木质的亭子已经有几分败落,侍女却很有心的在亭下种了几棵杜若和紫藤,细小的花盘顺着藤蔓蜿蜒的爬上去,将柱子一圈圈的缠绕,别添了几分素雅的幽静。
月光淡淡的照在前面青碧色的深潭之中,一弯圆月洒在水波中央,雪白的一轮。
萧锦彦一身淡紫色长衫,随意的坐在亭子下的台阶上,一条腿曲着,一条伸直,背靠着脱漆的柱子,有几丝墨发从鬓角滑脱,落在脸畔。
番外:伤离别(3)
他的模样仍旧是极清俊的,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他此时正手拿一只青绿色的竹笛,吹着极动听的调子。
原来她听到的那首笛音,不是司徒云秋所吹,却是他。
只是她心中以为是司徒云秋而已。
没有幽怨的痴缠,没有凌云的壮志,就像是普通少年吹奏的乡间谣曲,时而轻快,时而舒缓,有调皮的杜若芳香游荡在他的身边,像是顽劣的孩子。
今日,他在暗处,看着她在亭中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司徒云秋走后,她仍然静静的站在那,无声无息,风吹过她淡绿色的披风,薄纱浮浮,像是早春的柳枝。
她的眼神是极请亮的,不是曾经那份洞悉世事的忧伤,她静静的望着他,静静的笑着,就像梦里的很多次一样,眼睛里没有其他杂质,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只有那一个人。
熏暖的风顺着微微飘起的纱帘吹迸来,像是母亲温柔的手指,天空一片澄碧,隐隐有高飞的店遥遥而去,穿越云层,远离尘埃。
而她立于天地之间,身形孤寂,却又坚韧无比。
他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