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熬了一夜守在皇帝的塌前,此时亦没有梳鬟,长发如墨玉般泻在银白纱衣上,衬得脂粉不施的一张清水脸,越发显得明眸皓齿,依稀仍有少女的风华。
她眼波欲流:“原来你是为这个在生气?早知道我就不打发人请你进来,等你不生气了再说。”
见他铁青着脸,并不理睬自己,便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原以为没什么要紧事,便想一会子等你忙完了再送她回去,你若是为这个怪我,那可冤死我了。”
见他仍不作声,于是又道:“看来如今你对我真是生分了,我以为你带她进宫来,就是做个幌子而已。既是幌子,你犯得着这样在意么?”
摄政王这才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眸光难以辨测:“她是个老实人,你别打旁的主意。”
“哟,”柳兰心又不禁笑了:“我不过算计了你一遭儿,你就拿我当坏人防着。你说她是老实人,她要是真老实,怎么会一跃从青楼女子变成摄政王侧妃娘娘?”
萧锦彦勃然色变,怫然而起。
柳兰心却忽然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轻纱烟袖直褪下去,露出象牙也似的一双玉臂,仿佛凝脂一般交缠于他颈中。
“别走,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样的话……”。说着,一双樱唇已是游离上来,就往他的脸颊上去。
萧锦彦被她抱住,也不好强行挣脱,他怒道:“快放手,若让人瞧见,成什么样子?”
她执拗起来:“我不放,你不过是一会子不见她,就能寻她寻到我面前来,我说她一句,你还只管回护她。我在这宫里苦捱着,你什么时候替我想过?两三个月了,好容易来一趟,一来为一点小事,还发那样一场脾气。”
第388章:孽爱(4)
第388章:孽爱(4)说着说着,肩胛骨耸动,锁骨便从那薄透的轻纱中显现出来。双目微红,就掉下眼泪来。
萧锦彦待要将她的手拉开,刚捏住了她手腕,却听见她“嗳哟”了一声。秀眉微颦,仿佛吃痛,双眸中更是波光粼粼,盈盈欲滴。
他低头一看,只见那如玉皓腕之上一圈乌青,看着煞是吓人。
想了想,却是昨夜凌晨在玉屏宫相遇时与她起了争执,拂袖而去的时候硬掰开她的手,终究是自己使力太过,到底伤着她——这么缓得一缓,满腔怒火不由熄了大半。
柳兰心将脸埋在他胸口,如小孩子般啜泣起来。
萧锦彦只觉得襟口微凉,想必是她的眼泪侵湿了自己的衣裳,叹了口气,终于没有推开她。
柳兰心极力挽留他在自己寝殿中歇息,热水端上来时,她亲自过来服侍萧锦彦洗漱更衣。
萧锦彦坐在床边,垂眸便可看见她蹲在地上修长玲珑的身子,包裹在一团薄透的白纱之中。胸前两朵饱满的花蕾,在勾人的锁骨衬托下更是别具媚惑。
他重重躺在床上,疲倦的拂开她前来解开腰封的手,道:“累了,别折腾了。”
她仿佛被火烫到一般,连忙垂下头去,死死咬住下唇,口里模糊的应道:“总该换身衣衫,才好歇一歇。”
萧锦彦接过她手里的淡青色软缎长衫,起身,麻利的接下外衣,正往身上套时,却觉得后背一热。
她赤身裸体的覆了上来,双手紧紧的扣住他的腰身。
“阿彦,不要这样对我……”。她的手,坚韧犹如盘丝草,他分明可以瞬间挣脱,可是,他却做不到……或者,做不出来……
他闭上眼,眉宇之间亦是辛苦的隐忍。
半响,才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这么多年了,原来他一直活在她对自己的欺骗中。曾经那么多的恩爱缱绻,他自问待她非情浅,即使缘薄,但从不曾后悔过。
为什么……
她的眼泪潸然而下,濡湿了他强健的肩背。她的唇吻在他的后背上,蜿蜒伸展,密密麻麻,撩成一片壮丽的火原……
第389章:孽爱(3…U…W…W)
第389章:孽爱(3…U…W…W)“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阿彦,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撑下去,你当真不要我了吗?”
她的泪,炙热而滚烫。一颗颗,落在他的背上。往事峥嵘浮现,相识的十几年时光,恍若瞬间浮现在他眼底。
那么多悲苦的岁月,那么多生死离别,她总是固执的在他背后圈住他的腰肢,啜泣道:“没有你,我撑不下去……”。
撑,是的,失势失母的少年皇子,失母庶生的豪门孤女,他至今仍记得,在听闻她被赐婚给太子时的心碎欲裂。
他找上门去,她正在对镜梳妆。手里举着玉梳,却怔怔的流了一脸的泪。
他忽然觉得心死如灰,扳着门扣的手紧了又松,最后轻轻垂下,转身便走。
她却从他身后扑过来,也是一如现在这般,哭倒在他身上。
“阿彦,不要走……我没有办法,我真是没有办法……”。他一拳打在朱色雕花门板上,大婚之日,他自请从军,一去,便是三年。
三年,三年的时光只是短短一个片段。为她,他等待的,何止三年?
而今,真的到了要决裂的时刻了么?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了这里,而今,要分崩离析了么?
从前,无论艰辛磨难,无论困境逆境,他们都站在一处,肩并着肩,一路跌跌撞撞,从无背弃,坚定的彼此信任。
他深深的吸气,眼神仍是冷的,心底却渐渐炙热起来。
像压上了全部赌注的赌徒,他轻轻握住她的手,道:“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裕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影柔原是有心事的人,辗转良久,方才朦胧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朦朦胧胧仿佛天已经亮了,自己独自在香微坊的园子里,四面花树婆娑,却连一个人也不见。
冬儿亦不在身边,心中想,这丫头又往哪里淘气去了。
一路这样想,一路沿着碎石小径往前走,走着走着,假山障子那头突然绕出个人来,唬了她一跳,定晴细看,却是萧锦彦。
一颗心才落了下来,迎上去叫了声“王爷”,谁知他一语不发,竟然拨剑就朝她胸口刺来,她又惊又骇,只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长剑已经透胸而过,她痛得惊叫:“王爷!”
第390章:孽爱(6)
第390章:孽爱(6)她奋力躲闪,却正好扑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醒了?没事了,咱们回去罢!”他将她轻轻兜起来,打横抱着,几步跨出了那间偏殿。
出来门口时,影柔仿佛闻见一股血腥味,再看那两个小太监,已经不知去向了。
远远的,慈宁宫前,以为身穿薄纱绸袍的女子,依旧是一头黑发素颜,迎风而立。
她看见他抱着那个女子上了玉辇,看着他对她轻怜蜜爱,呵护有加。
甚至,她看见他的手抚摸过她的小腹,在她额前落下温柔的一吻。
一滴泪,凝结在她乌黑浓密的长睫上。朝霞绚烂,晨光似一把无影之剑,刹那洒进她的眼眶。
她仰着头看着他,看着他上马而去,头也不回。
她忽然觉得一阵寒气从脚底涌上来,感觉心底一寸寸的被大雪覆盖,嘴唇动了动,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不存在误会的,也从不需要言语的粉饰,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若是她不去辩驳不去解释,就真的会成了居心叵测的女人了。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她忘了,他,早已不再是从前的他。三年的从军生涯,出征,浴血,厮杀,决战,甚至是手足相残,他,一直再努力夺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而她,历经十年深宫沉浮,如今,又哪里还是当初那个笑颜如花心思单纯的女子?
八年了,自从裕儿出生,为了这个天下人争红了眼的皇位,他们,一直以来互相依靠,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