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她从来不曾真正惧怕过。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要见我曾经的母后,我要当面将她曾经给我的五斤三两血肉送还与她!哪怕从此恩断义绝,不,应该说,我们之间,早就已然恩断义绝……我,也要撕开她温情的面具,与她断个一干二净!”
温热的泪水,在眼中急剧汇拢。她高高仰起头,美丽的臻首在出浴之后,更显柔白细腻,恍若美玉雕成。
歆月爽快的答应下来:“可以,适当的时机,我会让锦王安排你们相见!”
嫣柔点点头,不再说话,走到浴室门口时,才听见身后的歆月说道:“你最近要留心楼清风,我看她对你恨意极深,过几日,八月十五中秋夜,锦王将在明月楼设宴款待一众功臣和官员。届时,我会安排你最后上场献舞,你的任务,就是将自己的美色发挥到极致,直至名誉西京,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花魁。”
嫣柔正轻轻擦拭着自己滴水的青丝,闻言转过头来,嘴角挂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只怕,姐姐的安排,不单是让我誉满西京这么简单吧?”
歆月面容一舒,点头赞许道:“公主果然聪慧过人。”
嫣柔却忽然打断她的话,不无冷厉的说道:“姐姐说错了,嫣柔只是一介青楼妓女,从前大秦国的高华公主,早已死在国破家亡的战乱中。姐姐以后,万万不可再说起这话。”
这一刻,她由衷的怨恨起自己这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尊贵,荣华,美貌,万千宠爱,睥睨天下……原来,都是假的,空的。
锦王夜宴(18)
不过数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圆夜。
锦王此次得胜凯旋而归,自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再加上马上就要迎娶美人而归,最近西京城里,传扬最多的,便是关于此次明月楼设下的庆功宴会。
西京中秋,又正是菊黄稻香蟹肥时节。
薛夫人一贯喜欢附庸风雅,自承接了这场万人瞩目的宴会之后,无一刻不是绞尽脑汁在筹谋着,如何将明月楼的艳旗竖的更高。
这一日她与红袖、姚金几个人在一起,也不知是谁突发奇想,提议将此次宴会办成一个品蟹赏菊之风雅盛事。
这主意一经提出,四下都是纷纷叫好。风、雅、趣、又是精致新奇,果然是个绝妙的法子。
薛夫人这头定下主意来,便急忙派人去知会歆月。歆月正帮着锦王过目那日请来的宾客名单,两人一听,便都是笑意盎然。
锦王此时正是盛年,三十有四的年岁,他指着名单与歆月一番合计,想的是请一请素日的至交好友,以及朝中贵族世家一同欢庆中秋。
大家闻香品茗、饮酒食蟹,欢宾乐主,逸兴遄飞。
“二郎,那就即刻吩咐他们去办采买之事吧!”歆月细细一想,也觉得,品蟹赏菊这主义委实不差。
如此吩咐一下来,明月楼上下都不敢怠慢,当天便出城去周围农家庄园里头采买用度。
嫣柔听得消息,也是莞尔一笑。
她如今是不再顶着那一层梅灰斑痕行走了,明月楼中诸人见过她的真颜色之后,无不咋舌惊叹于其美貌天成。
最咬舌的莫过于之前那个大话连天的绿鸢,她如今被歆月驱使到了厨下帮佣,每日专司给大脚厨娘挑水劈材,过的十分辛苦。
那日嫣柔与紫婷去南醺水榭散步,三人只是远远的会过一面,眼见嫣柔如此的美貌骄矜,她恨的将手里握着的葫芦水瓢往水桶里一丢,咬牙切齿道:“不就是仗着一张脸生的俏吗?再俏也是个出来卖的货!”
锦王夜宴(19)
这话叫正好经过的厨房管事赵娘子听见了,她当即两手叉腰,狠狠的呸了绿鸢一口:“你有本事也去到后院混个姑娘来做做!我赵娘子洗干净双手给你提鞋去!整日价只晓得卖弄风骚,正经功夫一点也做不来!一大早的出去幽魂,这么半天才挑这么一点水回来,你当我赵娘子是陪你打发日子的啊!”
说着,一口浓痰照脸吐在绿鸢的面上。
“不许擦!可劲的挑着这担水回去!柴房里还有一堆的干柴等你劈呢!”
嫣柔远远掠过一眼,嘴角微微抿起一丝快意。想当日,绿鸢兜头唾自己时何等得意?
只可惜,她的命数,如今也不过如此而已。
“姑娘,这绿鸢就叫做恶有恶报!以前她总喜欢背地里跟姑娘们挑事,满心以为自己能得了歆月姑娘的青睐,将来也是四院里的姑娘之一。如今,可瞧她这副形容……”。
紫婷年纪尚轻,在嫣柔面前自然少不得有时会神色轻狂。说了几句,见自家姑娘面色如水,当下也低下头,不敢再说。
嫣柔心中有事,走了一段路,却又突然折转身来。
歆月那日对她说过:“堤防楼清风……。”。是了,自己怎么将这一出给忘了?
当下便带着紫婷,径直往厨房这面而来。
“姑娘,您这是要……”一般轻易无事,身娇肉贵的姑娘们是不肯来厨房这样的地方的。烟熏火燎不说,就是那股子油烟气,都怕把雪白的皮肤给熏黄了。
“紫婷,你去把这个给赵娘子,只说,自己有事问绿鸢,叫她出来一下子。”
一锭五两纹银,约是厨房里头低等厨娘一月的月例银子了。
紫婷不知来由,不过,见姑娘一脸凝重,知道耽误不得,立马便应了一声去办。
嫣柔选了一处阴凉的树荫,背靠在柳树上,微微闭目养神。
打量了一下四下,确定应该无人留意到自己的到来。她想了想,最后心中定下一计来。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或许,她的血液里,天生就有擅长于争斗的天分。楼清风,你不仁,我又何须以义相待?
锦王夜宴(20)
直到紫婷姗姗而至的脚步声,嫣柔才睁开眼睛,静静的,带着一丝冷意打量眼前的人。
一身旧到看不出颜色的衣衫,隐隐可以从精绣的花边看出应该质地还算不错。只是袖子上乱七八糟的打着几个极不搭调的补丁,更显出主人现在的落魄和微寒。
一双原本娇嫩的小手,现在干枯粗糙,手背上星罗密布的,都是一些新旧不一的细微伤痕。
嫣柔从前也在柴房里干过,她知道,那些伤痕,多半都是被柴草划伤的。或者有时,劈柴时不留意,自己误伤了自己。
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
没想到绿鸢站在她面前,却是很镇定。她看了看四周,忽然蹲下身来,不管不顾的就地而坐。
“累死老娘了!嗳,我说柔姑娘,你来的还真是时候,我要是再脱不了身,只怕这双手都要被斧头劈的震的几瓣了!”
说着,又是连连去抚摸自己的手掌手背。
嫣柔不由的一声冷笑,尖锐道:“到了这等光景,你还护着你的手干甚?你以为,你以后还能再弹琴绣花?还能再涂脂抹粉?真是笑话!一个在厨房里做苦力的帮厨的手,你以为还有人留意它是不是该十指纤纤?”
绿鸢被她这话激怒,当下便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大声咆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再弹琴绣花?你现在来看我的笑话,怎么不去想想,自己当年是怎么爬到这里来讨饭吃的?”
嫣柔眉毛一扬,旋即点头微笑道:“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姑娘你那一口唾沫扑面而来,一点一滴在我脸上干涸的滋味……”。
绿鸢这才讪讪的退后一步,两手绞拢在一起,不安的强辩道:“那是我一时好胜……”。
“你一时好胜,却成就了我的今日。绿鸢,事到如今,你那几分好胜之心,如今却丢到了哪里?”嫣柔不徐不缓,这个丫头,果然是野心不死。也好,就是这样的人,与那云儿一般无二的心性,才是做这件事最好的人选。
锦王夜宴(21)
“你难道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寻仇教训我?要打架,嘿嘿,指不定你们主仆二人合起来还不是我的对手呢!”绿鸢伶牙俐齿,看来是个真正不好相与的性子。
嫣柔眼角含笑,心中却道:想当初歆月何尝不是想养着她这条恶狗?看来便是她,在这里生活,也总需要用到一些非常手段。
当下也不和她罗嗦,直接单刀直面道:“你当我这么闲情逸致,专门来这里和你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