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操控着数十万人生死的手臂只要挥出,数十万大军便浩浩荡荡地向西方挺进。
谁也不知道他手心中紧紧握著一小片碎玉。
“让我进去!听到没有!”一声尖锐的呼喝,打破了深沉的静谥。
宴子桀顺声音回过头。那远得仿佛不着边际的方向,士兵让开了一条路。
叶纳纤秀的身姿出现,她在自己的脖子上架了钢刀,疾速向宴子桀的方向奔跑过来。
宴子桀的面上现出了些许的挣扎,却很快摆回冷静的面孔,一动不动地看她以自己的性命要协,冲过重重阻碍,登上了点将台。
三日不见,她消瘦了好多。原本白净丰润的小脸变得单薄,眼周微微灰暗,一双杏眼因为眼圈的下陷显得有些兀出,那黑白分明还带著湿意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一身金黄的彩服被风吹拂,来到了宴子桀的马前,依旧将钢刀架在自己的颈子上,扑通一声跪在宴子桀的坐骑前:“皇上!您不能出征!”
将下颌抬得更高,仿佛挑衅,也仿佛接受挑衅,有些怀着敌意,宴子桀藐视叶纳:“皇后该在后宫!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很显然的一时语结,可她却吸了口气,全无退让地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凛然的口吻回应道:“臣妾曾随皇上征杀疆场!”
她救过他。这宴子桀清楚的记得。
“朕一定要去!”
“与散沙般的西砥军队、打没头没脑的仗,劳民伤财?将还没从战火中挣扎出来的子民再推入苦难的深渊?让动荡不安的朝堂再起风波、还是让蠢蠢欲动的人有机可乘!为了大宴的江山,皇上不能出征!”就像在对所有人宣告一般,叶纳义正言辞地高声喝应,可无论她如何睁大了眼想要止住泪水,却仍是断了线一般的滴落下来。
有些心疼,却为被忤逆了的怒力占了上风,宴子桀皱起眉头:“朕要踏平西砥!让中原的百姓永绝后患!皇后你越发的没分寸了!给朕放下钢刀,回到你的后宫去!”
“皇上……”叶纳的声音微弱了下来,轻飘飘地传到宴子桀的耳中,她痛苦的面容上不住的落泪:“您还当我是您的皇后么?到今天仍觉得我会害皇上么?”
“……你是朕的皇后!只要你乖乖地回到后宫,永远都是朕的皇后!”那是一生都无法补偿、也无力补偿的亏欠,宴子桀的口吻也平静下来,轻声的回应。
“那就请皇上不要出征!皇上……您知道,不能出征的……何况……”
不等叶纳说完,宴子桀的面目又愠怒徒升:“要朕命人拉你回宫么!”
“臣妾愿一死,只求皇上为大宴的江山、为万民……收合成命,不要出征!”扬起了纤绣的颈子,绝无让步地在手上加了力道,一丝鲜红的血迹沿着刀刃滴落,就像她的泪——可这一切,却让这个娇弱的女子的表情更显坚决。
宴子桀的喉结微微的滑动,咽了口唾液,深深地吸气:“放下刀!回去!”
“不!”叶纳摇头,泪水落得更凶,表情更为决绝:“为了皇上的人民!为了我的亲人……皇上……”
风吹得更大了。叶纳华美的袍子翻飞,一朵美丽的风中之花静静地停驻在宴子桀的面前。
战甲下的袍子被风扯得叭叭作响,宴子桀静静地回视她,良久,他举起手,残酷地看她越发惊愕而绝望的瞪大了眼盯紧自己,出发的手势不可动摇的挥起。
战鼓声轰鸣中,宴国的军队由皇城中延伸,黑压压地仿佛延伸到天尽头。
毫无动摇地扯起马缰,那马儿立蹄长嘶,转过身,全无留恋地将如盛开的风花美丽的人留在了身后,即便听到了那格外显耳的钢刀落地之声,宴子桀面部的肌肉微微的抽动,他却没回头看一眼,纵马下台,带着他的铁甲骑兵,延着夹道让出的一条大道疾驰而去。
第三十七章
胡璇与众人小憩了半日,便出了藏身之处。此时山中已是草木荒枯,一行人已近一日未进水米,山中又恐有西砥的伏兵,便是遇到山狸狼豹打死了也不能起火,如此看来即便不被生擒也怕是要活活饿死。眼下无计,众人只得又打起精神乘夜路出山。此次若是再遇敌兵,也只能拼死,再不能再向山中返还。
打定了这个念头,一行人便向山下的方向行去。才没走出多远,空气中飘着的肉香味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这时还隐隐能听到吵杂声,远远望过去,墨色的夜空中隐隐浮升烟雾,想来也是西砥兵架了篝火在山中宿营。众人便不敢再前,绕着相反的方向再向山下去。
一行人尽量放轻脚步,除却护身的刀剑,将身上能撞出响的铁具杂物都丢弃。山中太过黑暗,这途中,一人眼不见物,与众人离得远了,脚下打空,众人听到惨呼回头看时,只能模糊地看到黑色的身影,在山壁上撞了三四次落了下去。无疑让众人心情紧张,更是小心脚下行路。过了险处,来到一处山势颇缓处,众人加快了步调,却在这时,听到前面隐隐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几人无奈只得再向来时路退还。
可山中原本就崎曲少路,大道容易暴露,胡璇等人不敢走,追兵也料想得到,是以胡璇带的这几人,时时便能发现零散的西砥兵亦在附近。只是那些散兵或是抱怨连天、或是咒骂不休,让胡璇等人占了先机发现,闪闪躲躲地走了一段路。
行到途中,正经过一处比较高的小径,箫刚朝隐约见下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传来,轻声唤了众停身,低声道:“下面有人,这队人数似乎不少。”胡璇此刻也发现了声响,轻声向众人道:“再向前还要遇到西砥兵,听这队人数算是颇多,咱们就在这险山处跟他们拼了吧!大家上去藏好,他们过来了便往下砸山石,待到人落得差不多了,便杀出生路,再向前行一个多时辰,咱们便冲出去了!”
众人也觉此法可行,点头应是。
胡璇将刀背打横吵在口中,带众人向身边的山壁上方攀援。好在这山怪石嶙峋,凸凹之处极多,没攀得几丈便有几人栖身之所。众人忙将身周大大小小的山石罗列堆积。
不多时,果然有队,胡璇与众人交换了眼色。那队约有三四十人,行到险地,也将队伍拉得颇长,隐隐听得一个西砥汉子说了句什么,还有一人应声。那声音胡璇如何听不出,当真是冤家路窄,除了雷延武还能有谁。
胡璇一行人是要绕开西砥兵向西边接近沙漠的方向去。雷延武却是要向接近桐城的方向去,两队人白天都上了山,可下山的路却是相向的,是以便又遇到了一处。
这机会让胡璇得了,还能不把握住?他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按照记忆中听得雷延武声音的方位,估算他大抵行到自己正下方的时候,带头向山下推面前堆好的石头。几人见他有了行动,也跟着一起将堆好的石头推下去。
下面那条山路并不算太窄,可毕竟并非山中大道,那一行人数又颇多,全无防备之下被滚落的山石袭击,被砸到的人失声惨叫掉下山去不说,还扯上身边的人。被扯的人或掉下去,或慌忙中甩脱逃走,再撞上前面的人,前面的人亦或是向后逃再撞上人,一时间落石声夹杂著惨叫声惊起,却又在瞬时落向山脚而没了声息。
胡璇等人本就身居高处,黑暗中只看得到人影却辩不清样貌,也不知雷延武的死活。可这样占了便宜,却足足让几人精神为之一振。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