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唐唐挺好玩的,他一直把我当成了处女,做梦都想和我上床。我当然不肯就范,除非他能把我弄到日本去。”
我厌恶地说:“你是处女吗?如果你去了日本,欢言会杀了你!”
单小鱼一石二鸟。她说:“女人总爱吃醋,你在护着唐唐。”
我真的厌恶单小鱼,狠踹了她一脚。这时,她的手机在床的另一头响了,是短信的鸣叫。单小鱼爬过去,摸索她的手机,查看信息。不用看,是发给我的黄色短信,我不想理会单小鱼。
(手机屏。单小鱼朗读:三块就三块,纸巾自己带。五十就五十,做爱要老实。一百就一百,姿势任你摆。一千就一千,让你干一天。一万就一万,干到你完蛋!)
这是妓女的心理写照。我恨妓女,我恨妈咪!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28
唐唐对乔说:“我明天就要走了,等你和小K结婚的时候,再来看望你们吧。”
凌晨,唐唐摸进乔的卧室,摇他的肩膀。乔被唐唐突然的举动惊醒了,一挺身,翻坐起来,打量了唐唐。
唐唐鞠躬。继续说:“打扰你们了,对不起!”
乔怕自己没听清楚,摆一摆头:“你说什么?”
“兄弟,我说我要走了,你不想留我多住一些时日吗?”唐唐冲着乔眨起小眼,狡黠的光芒。
终于散场了。乔如释重负,他本想假意地说几句客套话,但一想起小K的出走,他对唐唐还是心生了几分恨意。
“昨天酒后,你好像在念叨一个女人的名字?”乔说。
唐唐惊惶失措:“没有,绝对没有!肯定是你听错了!”
“没错!你是不是喜欢小K?”乔追问。
唐唐坐在乔的身边,叹息。“说实话,我是喜欢小K,但小K不喜欢我。她只喜欢凯尔泰斯·伊姆雷那些混蛋。这辈子别指望小K会喜欢上一个活人,包括你!我来你们家有三个多月了吧,小K从没有提起过你。一个女人不在别的男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男人,那她心里一定装着其他的什么人。”
是外国的伊姆雷、黑泽明、今村昌平、岩井俊二,还有中国的那个破青铜滥泥巴吧?是的,是他们让小K如此着迷,竟忘记了一个女人的本分。乔现在不怪唐唐了,相反,有点同情唐唐。他会去哪里呢?回日本吗?
“欢言在日本等我!”唐唐握了握乔的手,递给他一部手机,那只从日本带回的防水防震彩屏手机。“兄弟,留下作一个纪念吧!”
乔沉默了几秒钟,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他的心隐隐作痛,不知被什么划伤了。起床穿衣,乔决定送唐唐出门。唐唐拍了拍乔的肩膀,退出房间,径直去了书房。他在清理自己的行李。
再出门时,唐唐化了妆,将额头上的疤痕盖住了。他穿着鲜艳的衣服,希望自己走出这道门后,看起来精神一点。乔看见了,并不觉怪异,相反,他看见了自己的低微和阴暗。
(凌晨五点半。早班公交车,就两个人。唐唐掏出耳线听歌。乔侧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车窗反射出他的黑色眼眸,清澈。纯粹。闪烁明灭。)
他们坐在空旷的车厢内,沉默在幽暗中无声而又迅速地蔓延开来。乔想对唐唐说:保重。但他始终没有开口。
(不时有窗外路灯的光线横插进来,乔看到自己与唐唐之间,隔着大片大片的空白,他不知道如何跨越,抑或填塞。)
六点整,公交车停靠在终点站——天河机场。
唐唐对乔说:“回去休息吧,我去候机大厅了。”
乔仍然坐在黑暗中。
“走了啦。”唐唐去拉乔的手,有一瞬间的迟疑,仿佛是千里之外遥远的尴尬,无力察觉。
乔下车。他说:“再见!”
唐唐说:“再见!”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28
乔到报社找我,说唐唐今天早上乘飞机去了日本。他让我下班后跟他一起回去,还说他会一直等我下班。
对于唐唐的离开,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我认为那是乔庸人自扰,所以,我对乔说:“你赶走了你心头的隐患,可我心头的隐患还在。”
乔不解地问我:“还在为一只布蝴蝶生气?”
我说:“我不会跟你回去的,除非……你心里没有那只布蝴蝶!”
乔堵气地拉动我的胳膊,被我甩开。单小鱼过来劝解,被我喝退。我不想在报社闹出什么风波来,于是,我说:“我要外出采访。”
(出租车。市内旅游。)
我没有具体的采访对象,瞎转悠。漫无目的。坐在出租车里,有音乐。有冷气。一直坐到下午五点多。车过蔡锷路,我看了B2B公司对面的公用电话亭,下车。在公用电话亭前徘徊。我在想,要不要给乔打电话,告诉他,其实我很想回家。但我没有勇气向乔低头。记得在这个公用电话亭里,乔给长官通过电话。现在,只有长官才可以拉回乔。
(掏出电话簿,翻出西宁的电话号码。拨号。等待接听。)
我说:“长官!我是乔的女友,我是小K。乔病了……”
长官说:“不可能!乔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29
乔终于没能等回小K。那个赖皮的唐唐也走了,出租房里只剩下乔一个人,落单。像一头困兽。他拿出手机,一个劲儿地去拨小K的号码。可接电话的人竟是单小鱼。
“我知道小K和你在一起。”乔说。
“她是我的同事,我们天天在一起。”单小鱼说。
“她现在就和你在一起,她不肯接我的电话,是吗?”
“小K把这个号给我了,她换了手机。”
“那她的新号是多少?”
“不知道!”
乔沮丧,有些后悔。如果坐在移动公司七楼的值班室里,他肯定可以查出小K的手机号和她当前的位置。但现在不可能,他已经辞去了工作。唐唐留下的防水防震彩屏手机还丢在客厅沙发的一角,功能强大。他换了GSM卡,重拨,希望日本手机能给他带来好运。关机。单小鱼故意和乔作对。他卸下GSM,扔进垃圾桶,自己向阳台一步一步地靠拢。
(霞光透过玻璃窗子。推开门。呼吸。俯视。纵深的街道,如蚁的人群。分不清早晨和傍晚,分不清上班和下班。)
乔做俯卧撑。唐唐走后,他恢复了每天都做俯卧撑的习惯。很奇怪,这次没有流鼻血。乔仔细回想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流鼻血的,好像是第一次下到窨井之后。蔡锷路,阴森潮湿的下水道,会不会改变鼻腔环境?乔不再去想念小K,却想念小叫化子,想念小叫化子的养父。
等到天黑。
乔坐在小洋楼的墙角,等候他们。他已经习惯了那个中年男人冷漠的面部表情,眼珠的白比黑还要多。他还习惯了“旺旺”对他的吼叫,汪汪汪——来来来!要和中年男人好好谈谈,要拉拢与他们的距离,要了解蝴蝶的秘密。当做完这一切之后,重新回到地面,找一份工作,找回小K,和她结婚。
有了睡意,打盹。没有蚊虫的侵扰。他注意很久了,蔡锷路没有蚊虫。破落的高尚住宅区,依然保留着宜人的优越,这有利于乔很快进入睡眠。
有疾飞的脚步,一声追杀。乔猛地睁开眼睛,几道黑影从身前闪过。不是梦境。
呼救。是小叫化子在高声呼救。乔蹭地跳起来,朝黑影追赶。逼进巷道的尽头,走投无路,小叫化子惊悚,绝望。闭上眼睛,等死。肩膀一阵剧痛。鬼哭狼嚎,刀棍落地的声音。小叫化子扑倒在乔的怀里,哆嗦不已。他又偷了别人的钱包!小流氓的钱包刚一离身,就被他的同伙发现了,幸亏有了乔的及时解救,但小叫化子的左肩还是挨了一刀。
乔把小叫化子背到医院,缝针,包扎。
走出医院大门口,小叫化子问乔:“现在去哪?”
“你说呢?”
“回下水道吧,养父肯定在等我!”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29
唐唐走后,我曾经试图向他解释:我决定搬离出租房,不是因为你打扰了我们,是因为我无法和乔沟通。
不在一起的日子,我不知道唐唐有没有欺负乔,或者乔有没有欺负唐唐,乔那边,我是不想再问的,而唐唐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他回到了日本,当然不会再用武汉的手机号。
几天以后,我接通了欢言,问她,唐唐到了日本吗?欢言很吃惊。她说,唐唐根本就没说过要回日本。
欢言在电话中哭泣,责怪我没有照顾好她的男友。
我感惭愧。
除了寻找那个该死的妈咪,我现在的任务又多了寻找唐唐。
我问单小鱼:“有没有唐唐的消息?”
单小鱼同样吃惊,她反问:“唐唐怎么啦?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