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顶着一盆水站在庭院中,叹气:“你们一家人都是这样的,有罚人的爱好,太子罚我跪,你们罚我顶水站!”
明明拍拍阿彩的肩膀:“嫂嫂,你今天第十九次提哥哥了。”
阿彩惊讶之下头偏了一点点,头顶的水倾盆而下,她跟明明都成了落汤鸡,小志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大笑……
……
筱儿来到皇宫学堂,坐在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上。
小葶在旁边陪伴,她不明白,王妃娘娘眼里那晶莹的泪光,所为哪般。只看见娘娘几近失控地在书桌里翻找着什么,翻出一张已泛黄的字幅,一本页扉上提了字的书,一个碧绿通透的小瓶子……
嫁娶是成人礼,我们已不用再到学堂里来,再回首,原来那已是最美好的一段人生。
因为父亲是太傅,才可以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尽管只是个陪读,已经荣幸之至。我以为,你跟他们一样,因为我是这个学堂里唯一的女书生,所以对我格外关怀、呵护。
当时你坐在我前面,经常会送我一些字幅、书籍和小玩意。你总是腼腆地笑,寡言又少语。
是那太子的尊贵地位吧,你身边常常围绕着一群人,而你哥哥,却是独来独往。父亲嘱咐我,要与你俩多接近,相比起你,我更愿意接近你哥哥。我总是忽略你,你送的东西,常常被我随手不知扔到哪。如今想寻回,已无觅处,只剩了这些。
人常道十年人世几番新,只这半年,已是咫尺天涯。那次你抱着我下山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问你,愿不愿带我走,出宫,寻一处乐土,从此相依。
第九集 置之死地而后生(8)
偌,我等你回来,我不会再次错过。
……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扬起烟尘,迷离了路。
马车上的太子正闭目养神。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出宫了,从未试过会……想念。也许是放心不下筱儿的病情、处境、安危……可眼前一直晃动着的,分明是离开前最后一眼……疯婆子那又恼又羞的样子……
人不在这儿,还有本事来烦我!使劲甩甩头,把她赶出脑海。
结果却是更多的她跑了进来,凶巴巴的她,俗不可耐的她,脸上常挂着傻里叭叽笑容的她,从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的她,骑在他身上张牙舞爪咬他鼻子还撕他衣服的她,一边罚跪一边说笑一边啃鸡腿一边用袖子擦汗的她,甚至还有脱掉衣服光溜溜地跳进木盆洗澡的她……一股脑儿出现眼前,挥之不去……
……
李仪急急地穿堂过室,来到仁寿宫太极殿,跪在外屋向父皇禀报:“方才兵部尚书又从长安抽调了十万兵马向河州进发,加上之前在兴州、秦州、歧州、陇州、泾州和长安调配的三十万兵马,一共四十万了,父皇!”
“四十万兵马对比起我百万大军算什么?”皇帝的声音从里屋懒懒传出。
“百万大军三分之一驻守边塞,三分之一分布各州,三分之一留守长安,长安左邻各州的精锐部队已被悉数抽去,如今长安的兵马也抽调一空,后防虚空啊,父皇!”
“朕一定要他赢!”皇帝从榻上猛地坐起,“你兄弟在河州出生入死!如果换了是你,朕也会派三十万兵马随你共赴沙场,十万兵马为你殿后!”
“恳请父皇收回这十万兵马,我带一万羽林卫为弟弟殿后!请父皇,把我也送到战场去!”李仪的额头贴近地面,多希望父皇相信,这一次全然来自真心。
“平王!”皇帝脸上略有愠色,“兵部的事由太子负责,朕希望你把重心放到刑部,你是一个很有想法和见解的人,应该为完善我朝的刑律出谋划策!”
103
是夜,皎月当空,叶落无声,晚风中略带几分凉意,秋天,悄然临近。
亭台水榭重帘间,平王仪斜倚雕栏,对月独酌。
一滴泪,不经意地顺着眼角淌下,滴落清幽的湖面。
往事历历在目,耿耿于心。
……
阿彩坐在烛火通明的房间里,百无聊赖。
刚想振臂高呼“自由万岁!”,谁料到估计错误,没有了太子的夜晚,格外漫长,东宫,冷冷清清。
到书案上拿起他常用的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丑字……
找来湿抹布清洁书案,连一个雕花的空隙都不放过……
清洁完书案清洁椅凳,接着是衣橱、圆桌、门、窗、地……
大扫除完毕,又无事可做了。
把宫女全部叫进来,聊天,聊到宫女们都已东歪西倒睡去……
翻开一本传奇,拿起一对红烛,自导自演着独角戏——“相公,你想我吗?”“娘子,我好想好想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不想你呢?我非常、肯定、确定想你想到骨头里!”“相公,我也好想好想好想你!睡里梦里都是你,你永远永远都是我心中最美、最大、最圆的月亮!”独白完,阿彩连打几个冷颤:不知道写传奇的人写这段话的时候会不会感到阵阵凉意呢?然后面无表情五音不全地握住红烛开始唱歌,“不知道为什么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若不是有情人跟我要分开~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唱到宫女们纷纷随手拿起绢帕、书、毛笔、鞋子、茶杯盖、阿彩刚擦桌子的抹布、隔壁宫女的手……塞住捂住耳朵继续睡。
阿彩重重叹口气,决定……睡觉!
一会儿睡在床上:他天天睡这儿;一会儿睡到地铺上:他离开前那晚睡这儿。
怎么办?睡不着。
干脆偷偷离开东宫,四处溜达,在这无法成眠的夜。
第九集 置之死地而后生(9)
……
不知不觉来到湖边。
糟!战场上会不会有湖?河??江???
“咚……”听到有样东西掉下了湖,抬眼望去,李仪正在亭子里,探出护栏大半个身子……
“小心~~”阿彩跑过去拉住他。
他喝得满脸通红:“我的杯子失足落水了,我要把它救上来……”
“我已经救上来了,在这。”阿彩拿起石桌上另两个杯子,“它还把龙王的女儿娶了回来。”
“哦~~”李仪拿过阿彩手中的杯子,坐回石桌前,继续倒酒喝,“我忘打红包了,咱们干一杯!略表心意!”杯子举到阿彩面前。
阿彩也倒满酒:“干!”
“知道吗?杯子,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李仪弹弹手中的酒杯,仰颈又是一杯,“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永远是输家。”
“没有什么是注定的……你们宫里的人真奇怪,动不动就说注定这个注定那个的,太子也说生长在宫里的人注定了争斗……”阿彩意识到自己又提太子了,于是闭嘴不说,喝酒了事。
“我斗不过也争不过,我是个丫鬟的儿子,连自己的父亲都看不起我,不给我机会……”李仪的脸上泛起苦笑。
听到丫鬟二字,阿彩沉默了:原来在宫里我最讨厌的人,与我是同样的。对贵妃的厌恶一扫而空。
两人默默地喝酒。
“贵妃娘娘,是怎么进的宫?”阿彩轻轻地问,尽量不要刺激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