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骗你,我曾经不止一次在期盼,只希望你的悲悯,终有一日也能分给我丝毫。”谁说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惜,只是以滟昊泠的位高权重,普通人的同情,自然是一种侮辱。只有来自于烈熠,才能真正称之为······抚慰罢。
“直到今日,真正看了之后,才明白自己舍不得。”舍不得他流泪,也舍不得他难过。仅是这一颗泪痣挂在眼角,就足以让滟昊泠痛彻心扉。
他的话题转的那样快,呼吸都来不及调整,急速回转之下呛的咳嗽一声。烈熠明白,造成此种情况的还有一个更加要紧的原因,他的伤势。
滟昊泠有几分无奈,近处看的无比清楚,烈熠的神色之中还是如斯空茫。自己从来都是颇为自负,不说能够看穿每一个人的想法,但是人心一途,还是能够揣摩一二的。只可惜此刻,他甚至都不能肯定,烈熠是否将自己的话听进耳中。
看来还是只能说说别的,既然早知以己一身敌不过烈熠心中的天下,如今要想让他回神,别无选择唯有谈论他在乎的事物。“本想着写一封国书,就将如今的麻烦一并解决。可惜字面上的东西,到底还是不能决定人心向背。”他曾经评论烈熠的做法太天真,轮到自己身上,还是免不了也走上同样的浅显迷途。
滟昊泠往四周望了一眼,混乱的战局还在持续,比上午还要更加激烈的场面。只是物极必反,到了这个地步,胜负也快分了。不管怎么说,两军交战这已是第十一日,中途没有任何休憩,厮杀到这个地步,再悍勇的军队也会有疲乏的一刻。
“七界的统一已是定局,再无人可以阻碍。”滟昊泠淡淡道。他的评断是如此清浅,似乎与己无关。
或许,真的再也无关了。
“有了檄文传扬天下,如今世人对我都是深恶痛绝。连带着,汐蓝也成为被憎恶的对象。”滟昊泠不温不火的说着,平铺直叙之下,要不是烈熠早已知晓了太多事,大概还真看不出滟昊泠在幕后做的一切。
说了这么多,烈熠还是一言不发,怎么看都像是滟昊泠一人的独角戏。像是在意,又像是不在意,他没有停歇的打算。留下的时间已然不多,总要将该说的都说完才是。“经过燕支一战,汐蓝实力大损,要将之收服,也就不算难事了。”
以往总说鲜血还没有淌够,加上今日的这些,好歹也凑足了数目了。风御畅的卦辞,说不定正是为了眼下的景象——血染七界,倾覆天下。
如今所见所闻,才是风御畅占星的真意罢。
况且,其中还有一些最为尊崇的血液。继承了汐蓝焰赤两国皇室,贵重无匹。
当鲜血埋没了七界的每一寸土地,天下,也就倾覆了。
“所以你就故意死在我的手上?”烈熠终于开口,凉丝丝的语气,翻找一遍又一遍,还是难以看出半点真情。奈何涌上来的情绪太多,一时之间难以找出合适的一种,如此的淡漠,反倒更好也说不定。
“故意?”滟昊泠惊诧反问。刻意装饰出来的表情,少不了沾上几分做作之意。“哪有人故意送死的?”
宛如一双潮湿粘腻的手直直探入胸膛,撑住那颗好好跳动的心脏,毫不留情的向着相反的方向扭转。重伤之人本是滟昊泠,那一刻反倒像是他烈熠要先离人世。他们之间过多的心照不宣,但是,滟昊泠实在没有必要如此顺应他的谋算。就连如今的伪装,也只是为了让他稍加安心。
烈熠后撤一步,不仅是双手,衣袖在内,都早已被血染透。着了一身代表身份的焰红,血的颜色不再鲜明,倒像是凝结了的深褐,疤痕也似。失去了烈熠的阻挡视线,一个骇人的血洞出现在滟昊泠的胸口。当胸一剑,兴许心脏都已经被刺透。真正看到滟昊泠的伤势,才不由惊诧,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他坚持到此刻,气息都没有乱上半分。
然而,随着血液流逝的体温,此时滟昊泠的身子,竟是比烈熠还要冰凉几分。
丝桐织就的莫离护袍,也绽开一个孔洞。一手造就,真正看起来还是怵目惊心。烈熠阖上了眼眸,“莫离是我所制,这一处破绽也是我故意留下。”
何等久远的一个局啊,早在落霞水寨,不,应该是五年之前初次收集丝桐开始,烈熠就开始了计算。计算着,如何夺取自己亲弟弟的性命。
去年最后一次追溯蛮绥上游前去争夺丝桐,尽管可惜这一年产量不过数钱。焉知不是更进一步成全了烈熠的筹谋?不足的部分,便以离火之力补足,织就的莫离之上都泛着些许淡淡的红光。只有唯一的一个疏漏,刻意的留在了左胸,恰好是心脏的位置。丝桐韧如盘丝刀枪不入,只是在这一处疏漏之上却是半分丝桐也未曾用上,全靠着离火支撑。
离火的防护力量,要将之打破,无疑就只能使用与之相克的溯水。
滟昊泠与烈熠交手到了尾声,各自为了尊严,都不曾使用敌国的力量,最后一刻,烈熠蓦然改变招式,空名软剑被溯水映照的波光潋滟。当时,滟昊泠是看见了的,他也应该料到了——
不,真要论及此事,一以滟昊泠的缜密,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洞悉了前因后果。
烈熠复又睁开眼眸,不看对方的胸口,只是凝望在滟昊泠的脸上。如若只看他的神色,会人为他依旧安泰如昔。“当日在成阳再见,看见你身边跟着的桐丝语,我以为这一计谋已是无法再用。”
落霞水寨的小姐,世上还有谁比桐丝语更加了解丝桐的属性。只要她看一眼莫离,其中掩藏的危机,就瞒不过她的眼睛。以滟昊泠的谨慎,如此重要的护身之物,又怎么会不经由一再仔细的检查?
他应该,早已晓得了。
“为何?穿着莫离而来,还不断引我攻击你的心脏要害?”他禽兽设的局,也是他一手将之实现。事成定局之后没有半分欣喜,只想追问出其中的因由。
滟昊泠黯然长叹,“是啊,为何呢?”
第十一卷 第二十一章——前尘往事
漫长的疑问中,最后则是谁也没有答案。仰天长叹之间,不若索性将一切遗忘。
滟昊泠的身躯缓缓倾颓,如同从天而坠的雁,带了怎么也抹不掉的凄凄切切。当胸一剑,那一汪血泊之中只怕心脏早都早已然裂开两半,如此伤势,再如何伪装无恙,也终有到尽头的一刻。
“皇上!皇上!”不知是谁发现了这边的变故,还是说,从刚才开始,他们之间的交战就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一时之间,喧嚣震耳,而那一声声的惊呼之中,充满了恐惧与慌乱。
烈熠早已无从再冷静的辨析周遭的情况,耳中嗡嗡作响,可是怎么也听不清旁人说的都是些什么。只有血,满手满手的血,这些还不算,他的衣衫都被染做深褐。腥甜的味道就萦绕在侧,除了茫然的感受这一切之外,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失去烈熠作为依靠,滟昊泠终究还是伤重不支。四周有人聚拢而来,惊骇还未消退,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不该这么任由皇上倒在地上。想要过去搀扶,只差最后几步时,还是被不知所措阻碍了步伐。之前的情景,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生死相斗之后,场中的两人,也只能算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了。然而,他们身边的气氛依旧是如此疏离,令旁人根本没有介入的空隙。
隐约而迷蒙的间隙,似乎将他们两人隔离在这个尘世之外。视线可及,却还是觉得他们两人已然远在天边。
昊泠——简单的两个字,交叠在一切成为他的名字。在唇齿间辗转数遍,未语凝噎,无法让其转换成具体的音调,同时也难以轻易将之舍弃,只能悱恻的幽回,永不得休。
随之跌倒,如果说滟昊泠消散的是生命之火,那么他身上被抽干的,就是站立下去的勇气。两人的距离明明已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