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起码要做到这一点。
他们之间的关系反反复复,几经变化,从并肩血战狼群的同伴到互相算计的敌人,如今再次成了同一阵线的盟友。大概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亲近与否从来都只收到利益的影响。
连天下局势都是分分合合此消彼长,世间又有什么能够真正的亘古不变?
赫连远遥被堵得哑口无言。
明白他不会再继续阻止,烈熠终于翻身上马,不是普通的军马,依旧是倾夜幻化而成。每逢此时烈熠的心中还是存有歉意,奈何情势早已令它注定要将一切私心抛弃。同去同归,正如倾夜曾经说过的那样,他会伴着他最到最后的结局来临。
逆光在烈熠的身上,是他成为一道蒙着光晕的剪影。明明真实的触手可得,但对于赫连远遥来说,又何尝不是虚幻的遥不可及。
几番张口,最终吐出一句根本无需叮嘱的叮嘱,“凡事小心。”
〆
第十一章 百善为先
浅草桥以浅为名,但是在世间万物都欣欣向荣的盛夏时节里,桥下的野草依旧长得无比繁茂,谁也说不出这座桥名字的由来,大概是因为此地的野草颜色较浅,尤其是草叶的背面,几乎呈现出淡淡的银白色。
“皇上,是否立刻派出侦察部队?”传令兵跪在烈熠的面前,等候命令。
烈熠沉吟片刻,做出判断。“侦查与警戒部队人数增至三倍,彻底巡查附近情况,每一处草丛之下都不能放过。其余士兵着手安营扎寨,务必在营地四角增添眺望塔。”
“是”传令兵领命。随即又发现一处遗漏,考虑这是不是该说出来。烈熠平时待人接物都极为平和,即使是一名小小的士兵他也能虚心听取意见,想到这一点,士兵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皇上,浅草桥的另一端呢,不用巡查么?”
烈熠完全不怪罪对方的多嘴,相反对他鼓励的笑了笑。“那边朕亲自去。”
传令兵略有些腼腆,又有些尴尬。自己的确瞎操心了,他都能想到的问题,皇上又怎会想不到?匆忙行了一礼,下去传达命令了。
望着士兵远去的背影,随意看了一眼之后烈熠就已然收回视线。营地的安置已经无需他操心,士兵们会十分出色地完成。
毕竟是皇帝亲自率领的队伍,尽管前往浅草桥是他自己率性而为,将领们最终还是担心皇帝的安危,加之赫连远遥从中动的手脚,这三千人的轻骑部队无一不是精英。他只需下达最初略的命令,细节可以放心的交给下面。
况且已方部队从这个方向前来,此地虽然偏僻,不过好歹也算是在焰赤一方的掌控之中,只要维持着小心谨慎,问题不会太大。
真正的危机,潜藏在桥的对岸。
烈熠举目眺望,宽阔的桥面空无行人,只有桥面的木料反射着光线,略微晃眼。桥下水声滔滔,喘急的河水川流不息。想象也是,若不是河面宽而急,谁也不会在此地建造这么一座耗费不少的桥梁。
饶是如此,浅草桥还是因为缺少必要的维护而隐隐脱出袁败的气息。正如赫连远遥说的那样,这座桥并不在主要的交通要道上。大部分的油漆都已经掉落,只能从残余的斑驳颜色中去猜测遥想——
当浅草桥建成之初一定是甚美的景象。
破光粼粼的河面上飞过一座朱红的长桥,真如天际降下的一道飞虹。长桥两端渐渐隐于草丛之中,说不定正式被那份无以伦比的光彩照耀,此地的草叶才会泛出独特的银白光芒。
然而在如何遥思家乡当年的风景,到底也是无缘亲眼一见。摒弃淡淡的遗憾与惆怅,烈熠将思绪转会现实。只有危机,才是他如今该关注的地方。
日头越来越高,桥面的反光面也越来越刺目。任何人这么盯着也会受不了,一阵晕眩袭了上来,烈熠脚下一阵踉跄。
“怎么一直盯着桥上看?也不怕难受。”倾夜及时现身,扶住了那句摇摇欲坠的身躯。落入掌中的一双肩膀那般细瘦,比起记忆中不知有单薄清瘦了多少。倾夜心中大恸,银色的眼眸中显出了浓浓的哀戚—幸好此时自己站在他的身后,他也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抱歉,不小心走神了。”烈熠往前行了半步,不着声色的让肩膀从他的手中脱出。
略白的木桥反光的确刺目,看久了也会令眼睛不舒服,但怎么也比不上雪地之上,更加不至于致人晕眩,烈熠支撑不住,是因为旁的理由。
昼夜不息马不停蹄,只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往浅草桥,那些身体健壮的士兵到也就罢了,烈熠的状况则能忍受这般折磨?曾经因为熟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大致上还算是爱惜,然而如今竟然越发顾不上了。
倾夜误解了他不适的理由也好,否则烈熠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倾夜暗叹一声,不仅不在有任何动作,也顺了他的心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比较在他身边陪伴了已有数年,没有人比倾夜更加了解他的性格,人他说干了口水,烈熠也不会多爱惜自己一分,劳心劳力早已成为必然。
“你准备去另一端查探情况?”免不了有些明知故问,为了不至于冷场,倾夜也只能没话找话。
烈熠正要回答,墓地面色一变,倾夜所在的位置无法看见他的面庞,依旧还是被他陡然僵硬的身躯吓了一跳。“怎么了?”
烈熠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浅草桥对岸的一个方向,草丛的缝隙之中,似乎有什么存在。倾夜正要聚集目光,旋即发现全然不用,一点反光已经映入眼帘,并非桥面上本白而分散的光线,一点光芒,是哪般冷凝与集中。不用仔细就得出答案,世上只有一种物品会产生这般的反射光线——
冰冷锐利取人性命的武器。
离得太远,对方有借助草丛藏身,是刀是剑尚且不能分辨,即便如此也足以引起紧张了。
倾夜下意思的压低了什么,“对面有埋伏”不由有些庆幸先前烈熠只是呆立与岸边,而没有冒冒失失的直接过桥。
埋伏?携带武器隐匿起来,从这情形来看的确是埋伏不假,然而烈熠总觉得还存在某些不合情理之处。
就难刚才看见的反光来说,埋伏过程中消除一切痕迹是基本中的基本,滟昊冷更是不会不知道武器一但反光就会暴露行踪,要解决这一问题的手段也有不少,他为何一个都不采用?
难道说敌军带兵的将领不是滟昊冷本人?
“先回营再说。”是他或者不是他,烈熠在两种可能之间来回思索,愈想就越糊涂,心也随之一点点乱了起来。索性暂且放下,冷静下来之后在做考量反而得出的结论会更加准确才是。
尚未走进营地范围,已有吵闹声传入耳中,又不像是战时的喧嚣,反倒更类似于自己人因为什么琐碎的事物争执起来,牧野军纪律严谨,打架斗殴之类的事实难发生,加之本次待出的全是精英轻骑,烈熠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是任何原因才吵闹自此。
不明原因,心中就更是焦虑,烈熠来不及与倾夜打招呼,依然展开身形飞掠出去。话说回来,这也是烈熠对神兽无言的信任,明白就算知他一人留下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