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阻止你集结军队,只是希望你的做法不要太张扬而已。”烈熠此时终于抽空看了一眼军报,寥寥数语,不过依然可以想见对于滟昊泠的冲击。自从走上争霸之路以来,从来都是滟昊泠侵吞别国土地,几时又轮到别国的觊觎?
这样的想法自是强硬的不可理喻,偏偏蛮横霸道,这才是滟昊泠真正的本性。
滟昊泠还是不解,在他看来,自己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
烈熠并不认为自己就比滟昊泠看的深渊透彻,一定要说,这大概就叫做当局者迷。“你难道不觉得景阳来的时机太凑巧了么?”
在初见到军报时,滟昊泠的情绪的确是激动的,然而在这句话的往来之中,激动已经慢慢平复下去,加之烈熠这一句的提点,他也立刻嗅出一股阴谋的味道。
凑巧?想想时机的确无比巧合。不,应该说是没有比这更加凑巧的事了。汐蓝目前最为紧缺的就是粮食,为了度过这一困境,滟昊泠已经决定在近期之内绝不轻易开启战端——也没有能力再随意开启战端。
不早不晚,恰好就在这个时机下,景阳来袭。
难道说景阳料到了汐蓝缺粮?这也不是全然不可能,毕竟经历数次大战,日复一日的累积消耗,实力再强大的国家都有国库亏空的一日。汐蓝的现状不是不能从这些线索之中推测一二,但是推测不等于肯定,再如何接近于事实的推测,都无法等同于事实。
就是以这种并不可靠的推测作为依据,景阳就敢帅大军来犯?这是大胆还是冒进?以滟昊泠闻名天下的铁血手腕,弄得不好,就是反被汐蓝吞并的灭国之灾,景阳的王上为了取胜已经到如此不折手段的地步?
怎么考虑也不可能。
至少滟昊泠自己,在情况如此混沌不明的条件下,绝不会采取如此冒险的做法。由己及彼,促成景阳这一场宏大军事行动的,定然还有更加关键与重要的一项理由。
“虽说大批的粮食收成要等到秋后,但是我们都清楚,汐蓝真正最难熬的只有接下来的这一个月。”烈熠指出时限上的差别,战机往往稍纵即逝,一个月与数个月之间,又岂止是天渊之别。然而从内心里,他本不想这么做,只是现实已经发展到了他没有选择余地的地步。
有关汐蓝粮食的讨论,在朝议之上也进行过几次,然而在种种理由之下,未曾有一次提及过具体的时限。即使是此刻摆在滟昊泠桌面上的这些粮食收成的预计估算,也只是由各地分别上报,真正掌握了汐蓝全部状况的人,少之又少。
一个月的困难之期,更是没有几个人知晓。
“有人通敌。”随着悠长的呼吸,滟昊泠的眼神一点一点的冷凝下去,变化的速度是那般缓慢,变化的程度又是那般彻底,比起瞬间闪过的杀气,远远不止可怖了一星半点。就连烈熠,都在这样的眼神之下变了脸色,果然,他最不愿看见的事还是要发生了。
汐蓝即将要迎来什么?只怕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血腥洗礼。涉及人数不会太多,然而却要发生在汐蓝高官之中,这无疑就要令这场腥风血雨变得更加阴霾与沉重。滟昊泠本就不会顾及人命,遇到了上位者最无法容忍的事件之后,这样怒气极有可能会波及这些官员的亲朋好友。
“所以,你刚才阻止我下达集结将领的命令。”滟昊泠死死盯着烈熠,这仿佛是他第一次看清这个陪伴了自己一年的男人,在他自己正为边防告急的紧急军报怒火大炽时,烈熠依旧能够想得这般深远。
他的冷静,是否永远都能如此……睿智,看透一切的冷凝淡然?
迎着滟昊泠似乎有了些许改变的目光,烈熠的眉宇之间也随之染上苦涩。大概滟昊泠自己也没有留意到,方才他是以一种怎样的目光审视着对方,然而已然变更的部分,再也不乏回到最初,无论他自己是否已经意识到——
那一瞬间,滟昊泠就像是看着毕生宿敌。
“假如我们的怀疑成真,就不得不更加谨慎行事。”收敛了苦涩的心情,在烈熠的是非观念之中,比起他个人的失落,眼下的局势更加要紧。
“的确如此。”滟昊泠赞同烈熠的意思,“既然胆敢将汐蓝正面临的困境泄露给景阳,要是我大张旗鼓的调动军队,类似的情报一样可以传到景阳。”
当烈熠还只是以怀疑的眼光看待此事时,滟昊泠已经决定以更加严峻的态度来处理,为了万无一失,他已经认定朝中出了奸细。
“熠,我们必须立刻前往龙渊山。”以羽檄军驻扎之地的封闭环境而言,更加容易控制情报的外传,在如今不利的局面之下,北冥城不再适合处理军政大事。
“景阳已经取得先机,应该尽快让羽檄军做好迎战准备。”烈熠完全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比这份军报传来之时还要更早,当景阳进军柔蓝之前,先机就已经不再属于汐蓝一方。
战争之中,先机往往是左右胜负的关键之一。失去的不再有夺回的机会,他们只能考虑怎样弥补这场差距。
“这次不同于以往,昊泠,你想好用什么理由昭示朝廷了么?”以目前种种已经掌握的情况分析,假如真的存在奸细,更大的可能是在朝堂而不是在军队。这也就是说,滟昊泠不能再大摇大摆的前往龙渊山,不仅行动要机密,还必须有一个令所有人信服的理由,掩饰他离开北冥城的真实原因。
这个理由当然不好找,事出突然,仓促之间需要滟昊泠定夺的事太多,难免顾忌不过来。思索片刻,总算找了个不算太勉强的理由。“就说我去三青平原出巡。”
三青平原,汐蓝最大的粮食产地。既然景阳已经肯定汐蓝缺粮的现状,皇上亲自前往督促今年秋收,也尚算合情合理,与景阳目前掌握的情报也十分吻合。
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相处比这更合理的借口,烈熠只能点头表示赞同。“也只好如此了。”
第九章 召集密令
在滟昊泠启程秘密赶往龙渊山的途中,透过眉妩一手训练的隐匿部队发出两道指令——召集两名重臣,一道依然是发给沐霖的,理由很简单,目前柔蓝的具体情况如何,只有柔蓝的王上沐霖最为清楚。而另一道指令却是为了召回目前正在静铁关戍守的燕归愁,理由不明。
先行到达滟昊泠御前的人是沐霖,少年精致的脸庞苍白如纸。“皇上。”一礼行下,颤抖的双肩令人不忍直视。
烈熠没有看沐霖一眼,清楚少年对滟昊泠的无限敌意,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与之对视为好,沐霖的模样已经受不起任何刺激。即使不看,从他刻意压抑的声线之中还是能够听出,泯灭了少年意气的倨傲,也没有见到滟昊泠时的雀跃,垂垂老矣的消沉,简直像是在顷刻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烈熠禁不住设想,假设自己不在此处,见到皇上的沐霖是否会彻底爆发情绪中的软弱,扑到滟昊泠的怀中大哭一场?
“说罢,情形如何。”滟昊泠的反应,冷漠的近乎残酷。这就是滟昊泠,旁人对他的情谊如何,无论知道与否都无法影响他的决定,因为那些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早已预料到的一幕,还是如同钝刀一般刺进沐霖的心脏,来回磨损之间令疼痛数倍的叠加。曾经认为早已习惯的事实,如今幡然醒悟,世间唯有此事,永远无法习惯——永远。
咬了咬牙,沐霖提醒自己今日是以柔蓝王上的身份来到此处,以一个属国国君的卑微,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