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下。
再不然,两人便同坐于一张几案后面,旁边摆放着厚厚的卷宗与文碟。这种时候,往往由一人执笔,而另一人就贴在他的耳畔,耳厮鬓磨的并非甜言蜜语,而是纵横捭阖的谋略万千。
一直都晓得,对方是胸藏经纬的人物。只可惜曾经他们之间总有隔阂,烈熠受到身份限制,不得不尽力压抑自己的才华。这一点上滟昊泠也怪不得他,因为自己也从来没有给出过全然的信任。
经过汐蓝圣地一行,两人面前乍然出现了一片豁然开朗。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阻隔他们的彼此接近与探寻。
能够实现的不能实现的各种战略,在纸笔间模拟出来。甚至很多时候,两人干脆扮演敌我双方,拼尽一身才华淋漓尽致的厮杀一场。至此才领悟,原来纸上谈兵也可以成为一件如此痛快的事。
两人做的最多的,还是考虑如今七界局势,各国将来的战略走向,经济交往,政治意图都在他们的揣摩之中,小到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思量,以求万全。
没有能够相信,也没人可以想象,奠定未来天下格局的许多决定都是出自静铁关的这几日。这大概就是才华非凡者与普通人的区别,当后者还在为眼前的问题心力交瘁不知所措时,前者已经将眼光投注到更加遥远与广阔的将来。
这般过去了数日,笼罩在羽檄军之上的怪异气氛已经到了爆发的极限。顿兵静铁关,这个在平日算不得重要的关隘,物质也相对匮乏,即使是最普通的粮草都需要从国内调运,无形中造成的军费开支早已是个天文数字。滟昊泠没有任何行动,似乎也不打算有任何行动,一日复一日的等待,混乱的心态已经蔓延到普通士兵之间。
转折在千呼万唤之中到来,一场大雨,恨不得将戈壁的累累黄沙都冲刷干净。这样一场在沙漠中十分反常的雨水,隐隐昭示了这将是非常特别的一天。
而在这一天中,将改变,也将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然而,雨水刚刚落下的时候,谁也不知这意味着什么。相反,给士兵带来的感觉是放松的。毕竟是出生于水乡泽国,干燥的天气令汐蓝士兵极端不适应,雨水带来的润泽,让士兵享受到了难得的放松,变得有些懒散起来。
当蛮族大军逼近时,负责警戒的士兵实在难以反映过来,怎么也无法将天际尽头那一道粗黑的线条与敌军联系在一起。蛮族军队前进速度的并不十分快,而是以一种沉重如铁的压倒气势缓缓朝着静铁关的方向挪动。
铁锈的气息逼近静铁关,直直灌入士兵们的鼻腔,呛的肺部疼痛。雨在顷刻之后下的更大,隔着漫天雨幕,要看清远方的景象依然十分艰难,不过汐蓝士兵已经反应过来——不会错了,只有杀意弥天的军队,才有这样的气势。
敌袭的钟声敲响,震天。
与钟声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的跌进了帅账,“皇上,敌袭!”
见到训练有素的士兵举动惊慌至此,不满在滟昊泠眼底闪过。一定是情况的混乱超过了能够接受的范围,在短时间内才会不知所措。怎么说这也是他滟昊泠一手操控的结果,要事早些将一切情况说明,大概也就没有今日的混乱。凡事有利也有弊,为了某个目的,当下的状况也是不得已的代价。
既然自己又责任,滟昊泠也就不能随意骂士兵,淡淡道,“朕听见敌袭钟声了。”
钟声是钟声,要表达的意义到底还是有限,所以传令兵才会来此。敌军人数、进攻方向,都需要有人做出详细报告。传令兵还没有开口,抬眼一看,如今羽檄军中地位最高的两人正在擦拭兵器,那份从容淡定的模样表明,他们维持这个动作已经许久了。
难道,皇上与熠公子早已预见这场敌袭?传令兵心中不得不这么想。
顿足等了一会,直到先前慌乱的情绪都已平复下来,还是没能等到任何命令。传令兵明白没知觉什么事了,行礼后转身退下。
“你不下令部署什么?”剑还是那柄空名软剑,擦拭干净之后依旧藏入烈熠身上的某个角落。没有刻意掩饰动作,也没有向对方表明藏剑的位置,时至今日依旧谈不上信任与否,这仅仅是烈熠的习惯而已。
“哪里有什么值得布置的。熠也清楚,这一战的部署不在战场之上。到了今日,只希望之前的心血都没有白费。”一般的行军布阵,也不需要滟昊泠亲力亲为,麾下还有那么多中级将领,这是他们的责任,他总也不好抢了属下的任务。
雨越下越急,大概在戈壁之上,数年也不见得会下这么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雨。雨声震耳,急切的催促着什么。
相同的是雨声,不同的是听者的心态,即使随之到来的是一场死伤无数的恶战,滟昊泠依然难掩期待。有几分莫名,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期待着一场战斗。过往经历的大小战役也有不少,惨烈的,热烈的无关紧要的,事关生死的,他从来都不曾感到什么。即使一身战袍都被敌人鲜血染透,也无法在心底兴起丝毫波澜。
“熠,我们走罢。”摊开手掌,握住了仅剩唯一想要牵住的手。
然而,烈熠并没有迈步。“等等,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难得的好奇与期待,令滟昊泠眉飞色舞。“难道出征之前,熠要送我礼物?”
轻叹一声,无法想象这人都在想些什么,大战将至,他还能这般玩笑。“也算不得礼物,是一件早给交予你的东西。”
靛蓝的颜色,恍如日出前被晨曦洗透的天宇。这本该是质朴到令人心安的颜色,如今因为边际镶嵌的一圈金芒,又多了一层奢靡。被烈熠拿出来的物品,是一件衣袍。
滟昊泠捧在手中,只觉得轻若无物,以他的见多识广,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出其质地。有些疑惑的递去一眼,没有多问,想来他会主动讲明。不过不管是什么,这是烈熠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即使他本人否认这个说法,依然还是足够令滟昊泠欣喜。
“这其中还有你的功劳。”如此一说,滟昊泠更是疑惑,什么都好,他可不记得自己有织布制衣的本事。烈熠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谜底,“你可还记得蛮溪一行?”
第四卷
第三十三章 莫离丝连
忘了什么,滟昊泠也不会忘了这个。蛮溪之上的一夜,永生难忘。不过显然烈熠所指并不是这个,心思一转,已经有了计较。“这难道是那丝桐?”低首细看,隐约觉得似曾相识,果然是那种鸟羽一般的颜色,光华流转。
烈熠轻轻点头,表示肯定。“我曾经说过,丝桐还有另一种用法,只是不被大多数人所知。”
不是不被人所知,而是谁也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即便是一枚羽毛也价值连城的丝桐,能解百毒,无数豪杰袅雄为了这件宝物甘冒生命之险齐聚落霞水寨。如今却被人制成一件……衣物?虽然丝桐羽长,但是若要制成此物,所用的分量也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你五年所得?”想到烈熠曾经耗费五年时光,所搜集的丝桐都在手中,不论这件衣物有什么特别之处,滟昊泠的双手也渐渐沉重起来。沉重的,几乎有些拿不起。
烈熠不置可否,只是指着滟昊泠手中之物,“他的坚固之处,或许不比汀霜软甲,但是贵在可以辟毒。”说到此处,又是一叹,叹息中有着浓烈的后悔。烈熠性子偏向内敛,几乎不会这么轻易将心事显露人前。
“昊泠,我应该早些将它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