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黑社会的人脉,」她低声说。「结识你的朋友『微笑杰克』对我会很有帮助。」
「办不到。没有人会带淑女到贵丰酒馆。」
反对早在她的预料之中。「我可以像你一样乔装打扮混进去。」
「你打算乔装成什麽?」他冷笑。「酒馆女侍吗?」
「有何不可?」
「绝对不行!」他不再冷笑,眯眼注视她。「我绝不会介绍你和『微笑杰克』认识。」
「但我将来说不定会需要他的人脉。想想看,我们两个都能和他接头的效率会有多高。那样一来,有事需要请教他时,就不必每次都麻烦你了。」
「别白费口舌了,薇妮,我绝不会替你介绍的。」他一定是注意到她张口欲言,因为他立刻举起手要她噤声。「我建议我们言归正传,如果你决心从事这项新事业,我们没有时间争吵。」
她虽然不愿意,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他们确实没有时间吵架。她勉强安静下来,把手肘靠在桌面上,用手掌托著下巴。
「我们需要帮手。」她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我不该说,但我觉得有必要指出,这个案子提供我们最好的机会训练想当我们助手的人。」
拓斌停在书桌前,目光与她交会。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她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们都对由他们照顾的小辈有著强烈的责任感。
她苦笑一下。「就像我对敏玲一样,你并不想带东宁入行,对不对?」
他长叹一声。「这不会是安妮替他选的职业。」
「但这件事由不得安妮作主,对不对?」她柔声道。「这是东宁的选择。」
「你和敏玲不也是如此?她选择什麽职业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我知道。只是我原本希望照她父母的心愿让她结婚成家,过安稳可靠的生活。」她蹙起眉头。「但我必须承认,前几天在街上看到裴奥世使我悲哀地想到,婚姻对女人来说未必是安稳可靠的归宿。」
拓斌一言不发地凝视著她。
不知何故,他的凝视令她不自在。「那是题外话。」她往前坐,推开广告草稿,拿出白纸和笔。「请坐。列出我们的计划大纲会有帮助,对不对?」
「也许吧!」他在她对面坐下。「除了查明手镯所有人的身分外,我们还需要进一步了解贺瑟蕾。」
她用笔尖轻敲墨水池。「我们可以向浩华探询。」
「请勿见怪,薇妮,但我怀疑他的回答可以信赖。」
「你在暗示他会说关於她的谎话?他为什麽要那样做?」
「如果他真像你坚持的那样不是杀人凶手,那麽他极可能不了解他妻子的真正天性。」
「也许吧!但他不会是独一无二的,对不对?」
「对。」拓斌承认。「上流社会大部分的男人恐怕都没有比较了解他们的妻子,反之亦然。」
「果真如此,我们要如何进一步了解瑟蕾?」
他淡淡一笑。「做你建议在挑选合格催眠师或侦探时该做的事,向她的介绍人请教。」
「什麽介绍人?」她突然想起两天前在街上的对话。「啊,你指的是她提到在巴斯的康霖爵士和宋顿爵士?」
「对。」
「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但柯恒鹏伯爵一定认识,再不然也会认识与他们有交情的人。」
「那使我想到了。你提到过伯爵好几次,他对你似乎很有用。」
「他认识上流社会所有的绅士,以及许许多多围在边缘的人。」
「我想认识他,」她露出她最甜美的笑容。「你想必不会反对介绍我们认识。就像你刚刚指出的,他是绅士。」
「我不反对,」拓斌说。「但那是不大可能的事。」
她的笑容消失。「为什麽?」
「自从妻子去世後,柯恒鹏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俱乐部。这就是他有用的原因,他比其他人更早听到谣言和八卦。」
她瞪他一眼。「他总有回家的时候吧。」
「我没看过。」
「拜托,拓斌,没有人可以住在俱乐部里。」
「只要他喜欢,没什麽不可以。绅士在俱乐部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舒适自在。」
「但是—;—;」
他瞥向时钟。「我想我们没有时间再说题外话了,你觉得呢?」
她感到下颚绷紧,但知道他说得对。她勉强把注意力转回面前的白纸上。
「好吧!」她说。「如果你坚持要那麽粗鲁无礼。」
「我坚持,那是我的专长。」他往前坐,心不在焉地瞥向她移到旁边的纸张,困惑地皱起眉头。
「这是什麽?」他问,接著朗读起来。「提供专属的一流服务给想要委托秘密调查的上流人士?」
「嗯?啊,对。我相信我提过打算在报上刊登我的专业服务启事,我在列举广告里令人印象深刻的词句。」她伸手去拿他在看的纸。「那使我想到今天的早报里,有一则很吸引人的广告。我最好写下来,以免忘记。」
他皱眉看她书写。「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我不建议在报上登广告,你会引来各种奇怪的客户。干我们这一行还是靠口碑比较好。」
「你可以用传统的方式经营你的业务,但我决心尝试用比较现代的方法招徕客户。引起注意是不可或缺的。」
他偏头阅读另一句。「暗渡陈仓男士的机密有效用具?」
她满意地端详那些文字。「我觉得它听起来很吸引人,尤其是暗渡陈仓男士这几个字。很令人好奇,对不对?」
「令人好奇,的确。」
「当然啦,我不打算暗示我只为暗渡陈仓的男士提供服务。」
「那当然。」
「我也想吸引女性客户,我想把这句换成暗渡陈仓人士。」她停顿一下,想到另一个念头。「这句怎麽样?为暗渡陈仓的绅士淑女提供谨慎隐密的服务。」
书桌对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她猛地抬起头。拓斌的嘴角在抽搐。
「怎麽样?」她问。「你认为如何?」
「我想我几乎可以保证,仿照早报上这则暗渡陈仓男士广告所做的广告,会给你带来各种各样极有意思的客户。」
「你看过这则广告?」
「看过。事实上,我非常注意。」
「由此可见,它的措辞相当引人注目。」她停顿一下。「但我必须承认,虽然措辞有趣,但有点难以判定这家公司要出售的用具到底是什麽,对不对?」
「那是保险套广告,薇妮。」
8
那天下午两点多,薇妮走进骨董店,敏玲兴致勃勃地跟在後面。
店老板崔埃蒙瘦小乾瘪,身上的衣服和他的手脸一样布满皱纹。他暂停拂拭雕像的动作,透过眼镜镜片打量她们。
「雷夫人,敏玲小姐,真高兴见到两位。」他放下抹布,快步上前,俯身凑向薇妮戴著手套的手。他抬起头,微眯的眼睛里闪著熟悉的光彩。薇妮晓得那个眼神不是仰慕或肉欲,令埃蒙兴奋的是与她激烈讨价还价的可能性。
「你好,崔先生。」薇妮把手收回来。「如果你不忙,敏玲和我想跟你谈一谈。」
「又有骨董要卖吗?我必须承认,尽管忧心忡忡,我还是把你几个星期前拿来的阿波罗卖了个好价钱。买主对货色非常满意。」
「幸好我目前不需要出售另一件从义大利带回来的上好骨董,」薇妮圆滑地说。「但我会很感激你提供一些专业经验。」
埃蒙立刻满脸戒备。「你想知道什麽?」
敏玲对他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阿姨跟我说过好几次,她发现全伦敦的骨董商中,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市场,崔先生。」
埃蒙的脸红了起来。薇妮起先以为他中风了,後来才明白他是不好意思。那个奇异的景象看得她目瞪口呆。
「我做这行许多年,」埃蒙结结巴巴地说。「应该算得上是内行人。」
「一看就知道你是。」敏玲满脸赞赏地环顾店内。「你店里卖的东西真是不错,崔先生。我发誓,我在伦敦其他的骨董店都没有见过像那批希腊花瓶一样的好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