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夫人被骂的无话可说,只得低头告辞,骑着高头大马,从侧门出了甘府。
时近晌午,太阳极烈,甘夫人骑马一路走着小巷,小巷子里有高墙大树,多少比街道上要凉爽一点。
正走在途中,前方忽地冲出一人一马,拦在路中,瞥见前方丫头们乘的马车上定远侯府的标记,便扬声笑道:“请问是甘夫人吗?在下姓谌,想请夫人借一步说话。”
甘夫人正跟在马车之后,听了这话,想着来人应当没瞧见她,忙悄悄地调转马头,想从后面溜走。哪只空中一阵衣袂声响,眼前忽然多出个中年男子,身材挺拔,面目英俊,颇有气势。
那人朝甘夫人一笑,“可否借一步说话?”
甘夫人认得此人,因为哥哥以前为他们引荐过,记得他姓谌,叫什么却不清楚了,现在想来,应当就是谌华的父亲。可是,他不是被押解回京的吗?怎么还这般自由?
谌将军仿佛看透了甘夫人心中所想,爽朗地咧嘴一笑,“在下能得复自由,是因为在下立了一点小小的功劳,皇上也查明了在下并未参与安王一案之中,所以允许了在下留京候命,却不用坐牢了。”
甘夫人对此没有兴趣,只皱着眉道:“有话快说。”
谌将军四下看了看,笑问,“夫人确定不用屏退左右?”
那话语里威胁的意味明显,甘夫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不愿见到他了,于是挥了挥手,将丫头小厮们打发得远一点,随谌将军进了一条死胡同之中密谈,没谈上几句,便折回了原处,继续打道回府。
郁心兰在这厢帮忙长公主婆婆,管理着席面的摆设和座次。赫云连城则与几位兄弟在前书房陪父亲聊天。
侯爷的兴致颇佳,与儿子们谈笑风生。正聊得兴起之时,书门外传来亲卫的禀报声,“侯爷,五少爷回来了。”
侯爷只说了个“进来”,赫云征便一蹦一跳地窜了进来,定远侯笑骂道:“急猴一样,没个定性。”语气却并不认真,倒是十分宠溺。
赫云征自认是听得出来,笑嘻嘻地凑上去抱住父亲的胳膊道:“儿子想父亲了。”
他在定远侯的活动之下进了国子监,国子监管理得极严,每半年才能回府一次,今日还是请了假的。
定远侯倒不是想让儿子考什么状元榜眼,不过是希望趁他年轻小时多读点书,学问好一点,实际上仍是打算待他年满十四,便安排他进军队中历练。
甘夫人回了府,打听得侯爷还在书房,便前来求见,不曾想几个儿子全在书房内,她要提的事儿就不好开口了,却又不想走,便在一旁坐下,听他们父子聊天。
一会儿之后,一名亲卫拿着一封函件进来呈给了定远侯。定远侯看完后,沉声道:“皇上褫夺了永郡王的封号和封地,改封为子爵,赐姓‘陈’。”
赫云几个兄弟都是一惊,赐姓陈,便是不再被逐出了皇族,而且子爵不是能世袭的,也就是说,陈子爵的儿子——王姝刚刚产下一子,是没有爵位的,只能靠皇上赐的那点子封地过活了。
定远侯缓缓地道:“皇上还是仁慈的。”至少没有将永郡王贬为庶民,流放边疆,还是给了他这一世的富贵。
甘夫人赞成道:“的确如此。这次涉及安亲王案的官员,也只有安亲王的几个心腹被处死了,象忠义伯这样的心腹,他的世子江南还没事呢,虽然没有了爵位,却还给了个官职。”
甘夫人不知道江南曾上过密折给皇上,这才觉得自己要提的事有了些底,于是试探着道:“听说谌华的父亲也没头涉案,不知是不是?”
侯爷有些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他的确是没涉案,这一回还立了功,你问这个做什么?”
甘夫人忙道:“他与我兄长是同年,虽说这回没投狱,却也被罢了官,留京察看。今日还求到了我母亲那儿,想活动个官职,我去看望母亲时,正好遇上他。”
侯爷微蹙起眉头:“虽说他立了功,可谌华是安亲王的心腹,谌将军想活动官职只怕是不易。反正他家在边关这么多年,也应当有些积蓄,作个富贵闲人如何不好?”
是没什么不好,可是他非要我帮着弄个官职,否则就把我兄长的事出来说,我无论如何也得帮上他才成。
赫云策明显不在意谌华的父亲会如何,他只关心他自己,便问父亲道:“皇上既然处置了自个儿的皇子,应当要开始处置安王一案中的官员了吧?儿子听说,兵部也有许多官员牵涉在其中,父亲又要忙碌一阵子了。”
这话的意思是,您可得记得打提携自己的儿子啊,兵部有什么缺,或许我可以顶上。
定远侯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每位官员年年都有绩考,能否升迁,便由绩考的结果定下来的,顶缺的官员,由吏部提名便是,皇上今日还说,我这番出征功劳不小,也极是辛苦,让我好生在家中休养一阵子。”
甘夫人和二爷三爷听得一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怎么还让侯爷(父亲)在家休养?难道是要开始剥夺兵权了吗?
甘夫人立时便急了,“侯爷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得罪了皇上?”
定远侯微蹙了蹙眉,“这事皇上的一片体恤之情,何来得罪一说?你不懂不要乱说话。”
赫云策与赫云杰也道:“是啊,母亲您别乱说话,会连累到父亲的。”
甘夫人被这两个儿子生得不轻,后来见实在是没有她插话的地方,便拂袖而去。在后宅里转了一圈,却没有她能伸得进手的地方,厨房里有柯嬷嬷管着,席面那有郁心兰,后面大厅的茶水、果品这类,有纪嬷嬷和岑柔,她实在无趣,回到宜安居,又觉得热,索性到小池塘中的凉亭里纳凉。
程夫人立即尾随着她进了凉亭,要笑不笑地道:“二弟妹好呀,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纳凉,也叫你两个媳妇儿跟着服侍?”
甘夫人不屑地瞥了程夫人一眼,“我要干什么用得着跟你解释吗?”
“哟,不会是刚跟什么外男聊完了话,在仔细回味吧?”
程夫人今日在外面见着甘夫人与一个男人一同骑了马,从一条小巷子里出来,她后来去那条巷子看了,是个死胡同,当即便认为这甘夫人与那个男人有首尾,想来套套甘夫人的话,好得点子好处。
如今程夫人的两个儿子儿媳妇都被关在牢中,大老爷也被免了职,闲置在家,开始后悔当初没与侯府分家了,不然多少有些地产,如今再开这个口,自然得有点凭仗才好。
甘夫人一听这话便火了,她可不是个秀气的,当即便将程夫人推了一个踉跄,吼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别让我断了你西府的吃食。”
程夫人色厉内荏地回敬一句,“如今也不是你当家了,你倒是断给我看看。”不过到底还是怯了她的脾气,边骂边走了。
程夫人越走越不开心,越走越火大,一个郁心兰害得她儿子被抓入狱,一个甘夫人不将她放在眼里,动辄威胁,她怎么就这么憋屈?想这府中,她的身世可是仅次于长公主的,当年愿意下嫁大老爷,也是看中了大老爷能继承侯爵之位,哪知现如今竟落得这般的下场。
正在程夫人怨恨烦恼之时,花墙的另一边传来两个女人低低的谈话声,“我真怕甘夫人会连累到侯府。”
另一人问道:“怎么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