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郁心兰笑了笑,却不动身,只道:“不能让我看一看么?”
神婆淡然做高人状,“这是小人的一点生存技能,不想外传,还请夫人见谅。”
人家这样说,郁心兰也不好再强行留着,只好到屋外去等。
不一会儿,诸丫头婆子都退了出来,二奶奶虽出来了,神情却有几分兴奋,“她说我不久就会有儿有女,不用喝符水。”心里盘算着这个有儿有女,是不是也如大嫂一般,生对龙凤胎?
稍后,四奶奶也出来了,郁郁地道:“她说我与她无缘。”
郁心兰安慰道:“没事,你已经在观音菩萨面前求了,定会灵验的。”
心里则在想,所谓符水,多半就是撒点香炉灰的井水,希望不要吃了拉肚子。可她这番出门,也有保护之责,总想着还是稳妥一点才好,便悄悄唤过岳如,让岳如到屋子的前后左右查看一番。
不一会儿,岳如就跑过来悄悄回话,“那屋子后头的杂物间里,放着一个大坛子,里面好多蟑螂、老鼠、毒蛇‘蜈蚣……的尸体,还泡了水。婢子刚刚看到一个小丫头用红色小瓶打了一此进屋子。”说完,脸色还有此惨白。
郁心兰闻言,立即扭身走到屋前,不意岳如撞开房门。
房门一开,里面的情景便在眼前。
那神婆一脸高深地盘坐在蒲团上,唐宁和三奶奶也盘腿坐在两侧的蒲团之上,两人跟前的地上放着两只小白碗,碗里有些许清水,那神婆正拿着一只红色小瓷瓶,往碗里添水。
郁心兰蹬蹬蹬地走进去,拉起唐宁和三奶奶道:“这符水不干净,不用喝了。”
神婆顿时恼了,“这位奶奶说的是什么话?这符水仍是小人的家传秘方所制,不知多少人喝下后一举得男,什么叫做不干净?就算您是官夫人,也不能如此冤枉小人。”
郁心兰撇了撇嘴,冷笑着反问,“那你可否说出这符水如何泡制的?”
神婆顿时明白,郁心兰看过后头的坛子了,既不急也不恼,仍是端着高人的矜持,“奶奶可识得药材?可知紫河车是何物?可知蜈蚣是何物?可知虎鞭又是何物?可知黄阿堵是何物?这此东西都能入药,为何小人的符水就不能?”
郁心兰被她说得哑然,黄阿堵就是粪便,这个年代的确是有许多古怪的方子或是药引,她虽不信,可这里的人们信这些。
她也不好再多说,只得劝唐宁和三奶奶道:“你们若是身子有病,只顾请大夫慢慢调理,不必吃这些个……或许只是对普通百姓有效呢?百姓们吃的五谷杂粮,你们吃的山珍海味,若是属性相克,岂非得不傥失?”
别的话一心求子的女人可能还听不进去,最后一句总算是戳中了罩门,唐宁终是推开了眼前的小碗。三奶奶仍是想喝,郁心兰用力推开小碗,怒道:“不许喝!说了不干净!”
三奶奶没有办法,只得跟着郁心兰走了,当然,谢仪还是奉上了。”
三奶奶回到府中,颇有些闷闷不乐,她其实是一心想喝的,偏偏大嫂不让,会不会是因为知道自己的事,所以不想让自己替夫君生孩子?
真是可恶!
正胡思乱想着,秋水走近三奶奶身边,悄悄递上一个小瓶,小声道:“这是那位神婆给婢子的,她说奶奶您给的谢仪丰厚,无以为报,这符水,您若相信,便喝下,不信,扔了便是。”
三奶奶眼睛顿时亮了,可一想到郁心兰后来说起这符水的制法,又有些犹豫。秋水也迟疑道:“ 怕是喝了会生病呢。”
三奶奶听了这话神色镇定地道:“ 这么多人喝了都没事,怎么我喝就会生病?……神婆可说有何禁忌?”
秋水脸儿一红,“有……半个月不同房,然后,必定能一举得男。”
三奶奶顿时心花怒放,仰头一口喝下……很臊很臭的味儿,可是一想到能生儿子,自己日后的地位也有了保证,又强力咽下。
赫云连城下衙回府后,郁心兰便跟他说起了神婆的事,“我就不信那样的水喝下去,不会拉肚子。”
赫云连城蹙眉道:“世上愚昧的人多了,的确是有许多人信这些,难得你能拉住她们。”
郁心兰只笑了笑,就是在现代社会,资讯那么发达的年代,还专门有人上这种神棍的当呢,说到底,这些人就是抓住了某些人的小心思。她随意地道:“那神婆只怕骗了不少银钱,那三间茅草屋,定不是她的住处。”
赫云连城笑道:“女侠又想去抓人了吗?”
郁心兰捶了他一记,“这话儿只是说说罢了;毕竟这样的人抓不完,也只是骗些银钱,没闹出大事。只不过,那样的水,我总觉得会让人生病,还是要让人去吓一吓才好。”
哪怕只是放点香炉灰的符水,也比那种符水干净吧?
“这种事交给子期去办最好,他反正每天闲得只泡在醉乡楼里。”
第二天赫云连城还真的去跟明子期说了,明子期笑着踢了赫云连城一脚,“你当爷我真没事干呐,巴巴地要我去抓个神婆,这事儿怎么不让江南去。”
事情于是又推给了江南。江南再游手好闲,也不愿意去为难一个老妇人,这话儿只是听在耳朵里,嘴里应下了,心里却没真当成一回事。
过得两天,三奶奶突然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浑身起了红疹子,皮肤下隆起一个一个的小疙瘩,并多处发生溃疡,脓汁流了一头一脸。
府医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地道:“这是麻疯病!快!快将三奶奶隔开,否则……”
否则整个侯府的人都得被逐出京城。
如此一来,甘夫人和长公主顿时急了,立即着人将疯了般大喊大叫的三奶奶,拿厚重的毡毯,由头到脚裹住,强行塞进马车,包括给她近身服侍的一众丫头婆子,关进了侯府在京郊的别苑。
侯府上下顿时人人自危,一个个地抽空用烫皮肤的水拼命清洗身体、头发、指甲缝,长公主严厉地下了禁声令,任何关于三奶奶病情的话题,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许提起。
府医忙开了药,熬了浓浓的几大锅,阖府上下所有人等,包括守门的猫猫狗狗,都喝了几碗。
大老爷带着程夫人、荣爷、随爷直奔过来,兴师问罪,不过他们也不敢声张。
若是在普通百姓身上发现麻疯病,一人得病,整个村子的人都要烧死的。这么大的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侯府就完了!这点子轻重,大老爷和程夫人还是清楚的。
众人纠结的焦点,就是三奶奶怎么会无缘无故得这种病!
丫头婆子们都随三奶奶去了,自然是没人可问。一家子坐在一起商量了许久,没得出结论来,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郁心兰生育之后,吴为原是又去游历江湖了的,赫云连城只得急忙差贺尘去请他回来,看有没有办法给三奶奶医治。
这般反复商量之后,侯爷沉稳地道:“先瞧瞧情形,我听说,即使是发了麻疯病的村子,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传染。传令下去,让府中下人们相互监督,若是发觉哪个身体有异状,就立即隔离开来。”
也只能如此了,众人提心吊胆地各自回屋。甘夫人待侯爷走后,急忙忙地乘轿直到松鹤园中,问娘亲道:“娘亲,不是说好了只让老三家的得个恶疾吗?怎么成了麻疯病?这下子可得把全侯府的人都给害进去了。”
甘老夫人也是愁眉不展,“说好了只是让她皮肤长些红疹子,就以恶疾之由休妻的……我怎么知道会变成麻疯病?也许真是她从哪里染上的?”
“原来是你们在搞鬼!”外面忽然传来侯爷暴怒的声音。
门帘一掀,定远侯挺拔的身影便象一团燃烧的怒火,直直地冲了进来。他身后,跟着长公主、赫云连城、郁心兰等人。
甘夫人吓得脸色发白,期期艾艾地喊了声,“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