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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慕天恩一愣。
容若淡淡一笑,看了一眼慕天恩不再说话,静静的走着。
慕天恩眨了眨眼睛,这才恍然明白,师傅原来是要他带容若出来找寻埋葬她父母的地方。
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朗镜悬空,静躁两不相干。慕天恩这也才明白,为何容若醒来的那一日,看到容夫人的遗体,悲伤并没有停留多久,虽然忧伤,却只是安静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不轻易的流泪。
原来,容夫人的离逝,是一种解脱。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背负着夏国公主的身份,也终于不必再背负着世俗的骂名,她,终究是自由了。
心里忍不住浅浅一笑,这个女子,是如此的聪慧明了。
“慕大哥,定南王爷,他,怎么样?”容若依旧淡淡的问,眼底几分矛盾,眉间锁一片连她自己也不知晓的牵挂与思念。
慕天恩一愣,心里涌起一阵不知明的感觉,但还是回答道,“定南王已经去了边关,并无异样。只听师傅说,成亲那天出了些乱子,但后来皇上出面平息了,然后就没什么音讯了。不过,那个,那个成亲的女子,并没有随着定南王一起去边关。容姑娘……………你,你还在想着他吗?他,终究还是成亲了……………”
容若闭了眼睛,忍回心头的泪水,又轻轻的睁开眼睛,眼里氤氲着雾气,淡淡的道:
“我知道。只是,还是会忍不住偶尔的想一想。与他相识以来,一件件,一桩桩的事,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梦。我几乎分不清楚,究竟是在梦里生活,还是生活在梦中。现在,是不是算是梦醒?他,可是还好?!此时,我已经是世人眼里的死人,我知道不该再有任何的念想,可是,除了想他,我的心,就空的生疼………………”
说着,眼泪滴落在随风轻旋的落叶上,无声无息,甚至没有痕迹。
慕天恩有些慌乱,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这样哭,没有哭泣声,眼神却哀伤无助,含着慑人心弦的悲痛,让他的心如水晶,碎了一地。
“容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是不应该提这些的。我……………”
容若含着眼泪,转身面对着慕天恩缓缓地摇了摇头,淡淡微笑道,
“慕大哥,师傅就是要借你的口,让我断了念想,重新开始生活的。他料定我有许多放不下的心结,才不许我出了这莫愁山庄,也在我的饭茶里放了宁静心境的药,要我平静的去面对一切。倘若这些话不说,我就一直不会有断了念想的决心、。”
慕天恩一只手拿剑,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门,低头尴尬的笑,一直知道师傅高深莫测,每做一件事都是极有道理的,他猜不透,只能照做,可是这容姑娘怎么什么都能猜到呀。
容若看着慕天恩傻笑憨直的样子,浅然一笑,净白的身形一动,已经走向了不远处的溪水边。
慕天恩想了想,跟上容若的步子,还是硬着头皮向容若问道,
“容姑娘,容府生变,绝不是意外。你,可有想过替容夫人报仇?!”
第三十三章 各自的悲伤
容若淡淡的仰望着林间净蓝的天空,压抑了伤痛,淡淡的说道:
“怎会不想!容家上下十几条人命,他们不曾招惹任何人,凭白无故,没有任何过错,为何要遭此毒手?我醒来的第一天,一想到容府漫天的大火,一想到我娘连最后一句话都不曾给我留下,我惟一的念想就是要替容家所有冤去的亡灵讨一个公道,我承认,那个时候,我的心里真的全是仇恨。”
慕天恩心里一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解的看着容若,想了想,跟着容若的步子,有些为难的轻轻问道,
“那,容姑娘,你怪师傅不许你出山吗?此时,你可再有报仇的想法?!”
容若浅笑,将双手叠放在腹前,一身净白的衣衫随着微冷的风轻曳,如同初见靳佑辰的那一日,娇小的身躯裹着一袭高贵不俗的身影。
容若一边走着,一边细细看着林间飘落的林叶,安静的慢慢说道,
“师傅让我饮了带着药物的茶水,又带我去看我娘封在冰里的遗体,直到我看到我娘的容颜,我才豁然开朗。
我娘的面容,是那么的安详平静。虽然有担忧和牵挂,可是给我更多的是一种放开了枷锁的感觉。我依稀记得,我娘亲的奴婢小香说,是我娘拿了簪子抵着脖子逼她出去,传话给我的。我想,我娘根本就是早已萌生了去意。”
容若讲到这儿,嘴角露出了一个微微苦涩的微笑,想了想,又轻轻道,
“我娘亲虽然背负着夏国公主的身份,可是她心善厚道,从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任何人的事。如若不然,皇上和太后又怎么会留她安然至今。其实,我娘亲从我爹去世之后,就从未开心过。她背负了太多,这一场变故,也许娘亲根本就不想活下来,这对她来说,是与爹一起自由的解脱。
虽然如此,但我不会放过对容家下手的人的。只是,不是报仇。我娘说,恨是人世间最痛苦最沉重的债,我答应过她,不会轻易伤害别人,但此事,我一定要为容家死去的十几个冤魂讨回一个公道!”
慕天恩静静的听着容若说话,有些不明白,但看着容若清澈明亮的眼神,感觉很心安。下意识的点点头,道,
“容姑娘,我一定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说完,脸庞就又红到了耳根。眼前这个淡然如水的女子,纵然她要报仇,他也舍不得她背负着仇恨生活。不禁想起,带容夫人遗体回来之后看到容夫人容颜时的惊讶和不解,师傅把容夫人封在冰里,以保容夫人的遗体不受腐坏。
如容若所说,容夫人一定早已萌生了去的决心,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在大火里并没有痛苦,只有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担忧,更多的是,安详的微笑,那是一个人解脱长久的枷锁之后的自由感觉。
他想,容若,是对的。
河岸的水流迎着灰蒙的天际,一直流向遥远的东方,静若无声。偶尔有风吹过,冰冷呜咽。河岸的草木早已败落,处处蔓延着颓废和冷冷的忧伤。水面依旧浅浅的掠起层层鳞纹,仿若无名的烦恼与忧伤,斩不尽,挥不绝。
一个古铜色肌肤的男子,在这样冰冷的天气里,穿了单薄的月白色衣衫,一脸憔悴的失落与颓废,萧瑟的坐在离河岸百步之遥的亭子里,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仿佛那不是酒,只是无绪的烦恼,只想不停的咽下去。
展风站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这三个月来,他的王爷主子,就是这么过的。每天,都要到这个亭子里坐上一个时辰,一句话也不说,只喝酒,桌子上永远都摆了两个酒杯,即使九皇子靳佑星没去边关之前的时候过来,也再加一个杯子,绝不肯让任何人动用那个,从来也没有人用过的酒杯。
“王爷,晋亲王爷来了。”
展风低声讲道,远处那个如鹰般精悍的中年人已经渐渐走近,心里有些焦急。这晋亲王爷是皇上的所有兄弟中心机最深最阴险的一个,这些年如果不是忌惮淳亲王爷和靳佑辰手中的权力和势力,只怕皇上的皇位早就易主了。靳佑辰自从容若逝去之后,就如此萎靡不振,九皇子为了边关稳定,所以以王爷的名义去了边关稳定军心,但靳佑辰还在京城的消息除了皇帝和定南王府的人,绝无外传的,晋亲王是怎么知道的?此时他来找靳佑辰,料定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难道晋亲王的爪牙已经遍布皇宫,连定南王府也有吗?想着,心头便多了几乎冷冷的愤怒。
靳佑辰像是没有听到,只是任散落的发丝随风轻扬,手中的杯酒却不停下,一杯接一杯的下肚,脸上有了些微微的寒色,鼻尖微红,眼里一片冰冷,无声无息。
“辰儿,何时回来的京城,此时心情不好么?”
眼如悍鹰,气势如洪,满身负了许多阴沉与心机的中年男人毫不客气的在靳佑辰坐下来,发用碧玉冠束,丝毫不乱,倒是没失了王爷二字的霸气,却多了让人很不舒服的压迫与阴鹫之感。
靳佑辰头也没回,淡淡的望着一个方向,那是那日容若立身的地方,靳佑辰似乎一直都在期望,容若还会忽然的出现在那个地方,依旧一身净白的衣衫,哪怕不说话,只是淡淡的微笑着,也好。